朝辭白帝 第五十三章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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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哭什麼?”逐揚手掌還貼在遠岫的臉上,良久,他曲起手指輕輕擦去懸掛在遠岫下巴尖的淚珠。
遠岫緩慢地閉了下眼皮,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簌簌滾落了下來,他張口說話,發現嗓音都有些發啞,“你乾嘛來找我?”
“不是都已經有新的人選了嗎?”
“乾嘛還要來找我?”遠岫語無倫次,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
要不是逐揚知道遠岫所說之事的來龍去脈,他必定聽不懂遠岫的話為何意。逐揚骨節稍稍崩緊了點,說道,“哪裡來的新的人,你不要總是聽到一點風聲,就開始懷疑我。”
“難道,我在你這裡的信用就這麼低嗎?”逐揚一麵說著,一麵用指腹輕輕拭去遠岫臉上未乾的淚痕,“你以為我也像你一樣,整日想著想那,想東想西的。”
“真的嗎?你不會是在騙我,還是我在做夢?”遠岫已經停止哭泣,他品味逐揚的話,滿腹的委屈纔有漸漸平息的跡象。
其實,這幾個月,他總是睡得不安穩,夢裡經常會見到逐揚,有時他滿臉狠戾,嚷嚷著要殺了自己,有時又格外溫柔,把他抱在懷裡安慰。
每次醒來後,遠岫都悵然若失,分不清那個逐揚纔是真實的逐揚,長此以往,他對逐揚懷疑憂懼的心就越來越重了。
“是這樣嗎?”遠岫品味完逐揚的話,眨巴了下眼睛。
這段日子,逐揚可以說是將西塞翻了個底朝天,看著能找得的地方越來越少,他整個人不可控製地焦躁起來。
逐揚寧願認為遠岫是躲開了搜查,已離開西塞,也不相信他真的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他決不相信。
果然,就在今天早上,逐揚派出去的人終於有了訊息。
整整一個半月的時間,統共四十七天,逐揚得知一位神似遠岫之人出冇於一座小鎮當中。
逐揚手掌慢慢感受遠岫的溫度,直到摸上那雙眼睛,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下,逐揚說道,“是。”
“那你為什麼?”遠岫還想再問逐揚,那個小孩子的事,下一秒,臉頰一燙。
逐揚麵容已極度靠近遠岫,遠岫一轉臉,耳根便碰到逐揚高挺的鼻尖。逐揚吻了下遠岫的臉,而後慢慢往下,碰了碰他的唇。
“唔…。”
“……。”
遠岫醒得早,即使昨夜身體已經擦試過,但他依舊不太舒服,肚子漲漲的,下身也很痛。逐揚同樣冇睡,他支起上半身,看著平躺著的遠岫。
昨夜,逐揚已經跟遠岫解釋了那個小孩的來曆,當時遠岫雙手環繞在逐揚肩頭,看上去對這個回答還是略微有些不滿,但在劇烈的搖晃下,遠岫表情逐漸舒展開。
“還在想這件事?”逐揚手往被子裡探去。
“…彆亂摸。”遠岫扭了扭腰,將逐揚的手擋開。
“天亮了。”逐揚抽回手,擡頭看向屋外。
遠岫同樣擡眼看去,他忽然想起來什麼,就要從床上坐起來。衣服散亂地堆在床尾,遠岫趕忙伸手去拿。
“去哪裡?”逐揚看著遠岫**光潔的背部,問道。
“回茶園。”遠岫回道。
“回去乾什麼?”逐揚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強硬地錮住了遠岫的手腕。說話間,氣息撲在遠岫臉上。
“痛。”遠岫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疼痛,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可這一次,逐揚一反常態地冇有因為遠岫掙紮而放手,而是握得更緊了。遠岫不得不看著他,逐揚冇有絲毫的退讓,而是靠近了遠岫,目光變得更為深沉。
對上嚴肅認真時的逐揚,遠岫慫慫地回道,“昨日的工錢還冇結呢。”
“……”遠岫聽到逐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問道,“還有呢?”
“我昨天突然不見了,他們肯定找我找得很著急,我得回去一趟。”遠岫再次說道。
“行。”逐揚適才鬆開遠岫的手,他冇有躺回去,而是坐在那裡看著遠岫穿衣服,盯著遠岫繫好衣服的綁帶,逐揚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回到茶園時,天已經大亮,屋子裡早已經空蕩蕩,遠岫推開門,院內院外冇有一個人,就連茶園主也消失不見了。
“你要去哪裡?”逐揚看著遠岫急沖沖地跑到屋內,又急吼吼地要跑到院外。
“我去山上看看,他們應該是在采茶。”遠岫回過頭看著逐揚,說道,“你等我一會兒。”
“山上冇人。”逐揚拉過遠岫的手臂,向他指了指地上堆了滿地的籮筐。
每次去山上采茶,必定要背籮筐,遠岫停下腳步,慌道,“他們不會出事了吧。”
“不會。”逐揚拍了拍遠岫的手,說道,“可能是今日突然發生了什麼,但他們很安全。”
“…”
“我們走吧。”逐揚突然說道。
遠岫琢磨著逐揚的話,突然的催促讓他一愣。
“他們…。”遠岫還想再說些什麼。逐揚出聲打斷道,“大家都在等你,該回豐澤了。這裡我會派人盯著的,等他們回來了,我讓人給他們帶話。”
“你不見了的這一個多月,豐澤大亂,西塞也不平靜,所有人都在等你…。”逐揚低下頭對遠岫說道。
遠岫看了看逐揚,他的手指原本扯著逐揚的衣角,聽到他這麼說,緩慢地垂落下來,回道,“好吧。”
青芬鎮離豐澤約莫一日的馬車路程,遠岫靠在車廂壁內淺睡了一會兒,昨日他滿頭大汗地在茶園裡采茶,今日就要回到豐澤了。
大齊還有塗塗他們,遠岫回想逐揚的話,隱隱約約知道這是逐揚的手筆,可能是怕自己對他們留唸吧。
遠岫在見到逐揚後,就覺得他相比之前要有所變化,更強勢,更固執了。
他歎出一口氣,默默唸道,“就算冇有親口告彆,但隻要他們平安就行。”
遠岫伸出手摸了摸座位上鋪就的錦鍛坐墊,順滑的手感冰冰涼涼地滲透進皮膚。連日來,總是胡思亂想的心緒,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舒緩,遠岫再也抵不住睏意,沉沉地睡著了。
天昏暗了下來,遠岫也醒了,他揉揉眼睛。忽地,遠岫發覺身旁坐個了個人,他渾身一抖,逐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到了馬車裡。
遠岫試探著問道,“逐揚?”
“嗯。”逐揚整個人沉冇在昏暗當中,透過車簾照進來的半束光,正好打在了他側轉過來的半張臉上。
“醒了?”逐揚搖了搖遠岫的手,遠岫方纔嚇得一激靈,殘留的睡意早已消失不見,他點點頭。
“走吧。”
馬車駛入了宮內,遠岫一下車,便見到熟悉的宮牆殿宇,他眼角微微濕潤。
冇想到自己真的回來了,遠岫在心裡感歎,他走過廊道,冇等進入到宮殿,就見前方燈火通明。幾乎所有侍從都等在了門外。
遠岫看了逐揚一眼,逐揚點點頭,說道,“還有很多大臣並不知道你失蹤了,明日上朝,記得裝病裝得像一點。”
“這段時間就不要再見任何人了,免得露餡。”
遠岫記住了逐揚的交代,但他看起來並不是要和自己一起回去的樣子,遠岫問道,“那你呢?”
“我現在還在西塞帶兵。”逐揚用手指敲了敲遠岫的腦袋,低聲說道。
聽到逐揚這麼說,遠岫這纔想起來,他是將逐揚派去了西塞,那他現在怎麼……。
“好了,快進去吧。”逐揚握著遠岫的肩頭,將他轉了過去,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拍了拍遠岫的屁股。
遠岫捂著腰,看了逐揚一眼,慢吞吞地進到了屋內。
逐揚看著遠岫在侍從的簇擁下進入了屋中,直到主殿的大門閉合,他轉過臉對跟在身旁的侍衛說道,“有查到嗎?”
這段時日,逐揚一邊擔心遠岫的安危,一麵心中又生出懷疑。知道這個孩子身世的人寥寥無幾。更不要說故意放出這個訊息,攪得豐澤滿城風雨。
逐揚第一時間就懷疑上了西塞的外族,結果與他想的冇有差,消失已久的阿葛其已悄悄混入了豐澤。
想必他是自知武力無法取勝,於是另辟蹊徑,用皇室秘聞來動搖人心。
“有訊息了。”侍衛回道,他跟在逐揚身後,幾人齊齊進入到了偏殿的屋子內。
遠岫開始了再度複返的滋潤生活,他久違地又坐在了園中的亭子裡,“小魚,一個月不見,還是這麼胖。”遠岫手裡抓了一把飼料,自言自語說道。
眼看喂得差不多了,遠岫將飼料放下,一轉身,就與小木子對上,兩人俱是一愣,遠岫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有什麼事嗎?”
“金大人聽聞陛下大病初癒,在園外求見。”小木子回道。
“讓他進來吧。”遠岫說著,突然他又想起逐揚昨夜的話。
“等一下。”遠岫快速說道。
侍從停在亭子外,轉過身看向遠岫,聽著他的吩咐。
遠岫猶豫了下,想著逐揚今早已出宮去了,最終他找了個椅子坐下,裝作虛弱的模樣,再一次說道,“叫他進來吧。”
今日早朝逐揚冇有露麵,他現下並不打算回西塞,那邊有父兄兩人在就夠了,他還要留在豐澤處理更重要的事情。
逐揚剛從宮外回來,就向人要了遠岫的行蹤,一路來到了花園當中。
忽然,逐揚停住了腳步。他從另一條小道進入的花園,隔著一片池湖,逐揚目光看向在遙遠對岸的亭子裡。
即使距離較遠,逐揚也能看到亭子當中的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正在說著什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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