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 第六十三章 你真的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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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醉了嗎
聽到遠岫如此說,逐揚低頭笑了一聲。遠岫立時來勁,他幾步走到桌前,於逐揚對麵落座。
“你剛剛’哼哼’笑了下,是什麼意思?”遠岫對逐揚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對此加以嘲諷而感到不滿。
“你不記得了?”逐揚反問,眼眸中伴隨著還未退散的笑意。
遠岫回想,他確實是冇有任何印象。眼前,逐揚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遠岫莫名地來氣,硬撐著麵子,不想要承認。
他歪歪腦袋,自顧自說著,“是嗎?”
逐揚覆手敲敲桌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遠岫。良久,才緩緩說道,“昨夜,你從窗台上掉下來。我接住你的時候,你已經暈倒了。”
當日,逐揚入得宮中。他於窗台後悄聲聽屋裡頭的動靜,原先房閣中靜悄悄的,後來逐揚注意到地麵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逐揚倚在牆邊,屋內燈光通亮,一塊黑影投射到院外的草地上,隨後黑影輕手輕腳地靠近,伸張著兩條手臂攀爬上了窗台。
下一瞬,逐揚就見遠岫探望著一張臉看了過來。
讓逐揚冇想到的是,遠岫竟冇抓穩窗欄,重心一倒,直直地摔落下去。
等逐揚扶住遠岫,他仔細往遠岫麵上一瞧,遠岫已沉沉地閉上了眼睛。逐揚趕忙伸手探其鼻息,呼吸均勻,另一隻手摸上了遠岫腕部,脈搏有力。
是暈倒了。
逐揚想到昨夜他托著遠岫回到屋子裡的場景,著實覺著好笑。遠岫怎麼…怎麼爬個窗戶,都能暈倒。
可真是件稀奇事。
遠岫原本因故作姿態而鼓著的臉頰,在聽到“暈倒”一詞後,肉眼可見地鬆癟下來。
他暈倒了?遠岫略覺尷尬。
當時,遠岫見到是逐揚,確實十分激動,加之,臉蛋朝地差點兒摔倒在泥地裡。遠岫病弱的身體一時受不瞭如此刺激,暈倒也是有可能的。
遠岫沉默地坐在桌前,也不講話了。
這時,門口徐徐進來幾人,手裡俱托著木盤。遠岫回頭看了眼,瓷碟中盛著油光發亮的小菜,香味已飄入遠岫鼻中。
他肚子一緊,折騰了一個上午,遠岫早就餓壞了。
幾道小菜都擺在了遠岫麵前,全是他愛吃的口味,遠岫舔舔嘴唇,看向逐揚。現在,遠岫隻想填飽肚子,其他的事先放置到一邊,稍後再論。
逐揚端起酒盞倒了一杯,遠岫見狀立時拿起碟子裡的綠豆糕,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綠豆糕難噎,遠岫吃著吃著就小聲咳嗽了幾下。逐揚手剛放下酒盞,聽到遠岫控製不住地輕咳。他指節抵著滿盞的酒杯,往前一推。
遠岫看了碗盞一眼,他嘴巴張了張,口型為“多謝”。
“哎!”逐揚手剛擡起,遠岫已一口氣將酒水全部灌入。
碗盞撞擊桌麵,發出啪地一聲響,底部已見空,隻殘餘薄薄一層水膜。
“哈——。”遠岫微張嘴巴,像隻小狗一樣吐了吐舌頭,從喉嚨裡發出一道氣音,“辣!”
“好辣!!”遠岫忍不住用手撫摸胸膛,酒水流過之處,彷彿有火在燒。
“水。”逐揚已端來了大碗的清水,遞到遠岫麵前。
遠岫怕了,他試探著用鼻尖聞了聞。逐揚無奈道,“真的是水,我騙你乾什麼…。”
看著遠岫將碗裡的水喝了,逐揚雙手環抱著站在一旁,幽幽說道,“連酒都喝不出來嗎?”
“一口悶,不辣纔怪呢。”
遠岫一邊咕嚕咕嚕地嚥下清水,一邊不住地在心中腹誹。
那你也冇和自己說清楚哇。
“要不要再來一碗。”逐揚接過遠岫的空碗盞,問道。
“不用。”遠岫從袖子中掏出方巾,輕試了下嘴角。
滿桌的菜肴,要是涼了,味道可就不好了。遠岫拿起筷子,抓緊品嚐起來。
“遠岫,遠岫。”逐揚連著喚了幾聲。
麵前之人,已撲倒在桌前,毛茸茸的腦袋隨著呼吸的起伏一上一下,看上去已沉沉睡去。
“嗯?”過了好久,遠岫才反應過來,他擡起臉,手順勢從桌上滑落。
“什麼?”隻喝了一小碗酒,遠岫就醉了,他肩膀聳搭著,整個人有氣無力的。
起先,遠岫還呼嚕呼嚕地往碗裡夾菜。後來,身形逐漸開始慢慢搖晃。最後,他控製不住地倒在了桌麵。
逐揚看著遠岫的臉頰一點一點攀上淺粉色,直到爬布整張麵部。遠岫通紅著一張臉,嘴裡也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看看外頭的天色,逐揚打算帶遠岫回宮中去。畢竟,此地還不能遠岫知道…。想及此,逐揚走過去,想將他扶起來。
遠岫如同無骨一般,軟塌塌地倒在了逐揚身上,雙腿彷彿也被抽乾了力氣。每邁一步,整個人就往下墜去一點。
逐揚不是扶不動遠岫,隻是他這樣掛在身上,走到外頭,實在有些難看。
“遠岫,陛下!”不管逐揚叫他什麼,遠岫都清醒不過來。逐揚要是在這時放手,遠岫必定撲倒在地上。
逐揚卡著遠岫的胳膊肘,將他拉起來了點。隨後,他貼近遠岫耳邊,說道,“我揹你回去,行不行?”
遠岫似乎又聽見了逐揚說話,他雙腿恢複了些力氣,上半身順勢倒靠在逐揚背上。
“趴好冇?”逐揚轉過頭,問道。
遠岫踮著腳,雙手伸開,冇能完全夠到逐揚的脖子。
“蹲下來些。”遠岫昏糊糊地說道。
“走慢些,彆摔著我。”遠岫調整好姿勢,還不忘提醒逐揚一聲。
遠岫要說醉,也冇完全醉。有時清醒,有時暈乎,這得看遠岫自己的意願。現下,他一改方纔毫無知覺的模樣,還能與逐揚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著話。
“你真的醉了嗎?”逐揚不免問道。
遠岫小小地打了個嗝,他纔不要回答逐揚。從宅邸到鎮外的路那麼長,遠岫不想自己走過去,他已經走了一天,這樣腳也太酸了。
而且,趁著酒意上頭,遠岫還有話要試探逐揚呢。剛纔滿滿一碗大白酒喝下去,難道他真的是傻子不成,連酒與水都分不清。
不過事藉著喝醉了的名頭,說出想問的話罷了。
“逐揚,你走了。是去找阿葛其嗎?”遠岫半醉半醒,他靠在逐揚肩頭下方,用手勾起一縷垂落的髮絲,一下一下地梳摸。
逐揚頭皮一小塊地方,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他冇有馬上回答遠岫的話,直到遠岫稍稍用力扯了下那髮絲末端,他才說道,“是。”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逐揚反問。
他回來後便打聽過了,遠岫於他不在的日子裡,曾幾次派人到阿葛其一行人所在之處附近打探他的訊息。
“不知道,你冇和我說,我怎麼知道。”遠岫又用力拉了拉髮絲。逐揚並不感覺疼痛,隻是有些酥麻。
遠岫把玩著髮絲,視線逐漸飄遠,虛虛地看著遠處。
即使是有醉意加持,遠岫依然無法問出“和離書”一事,他怕逐揚是認真的,是反覆考量過,斟酌過,最後決定要與自己和離的。
“那個?…。”遠岫鼓起勇氣,又弱弱放下。
“什麼?”逐揚以為是自己冇有聽清,他轉過頭,看了眼遠岫。
“你…那你以後還要住在宮裡嗎?”遠岫閉了閉眼,他最終隻能允許自己,這樣委婉地詢問逐揚。
逐揚腳步頓了頓,他本大步邁垮向前,聽到遠岫的話,原本攬著遠岫腿窩的手明顯僵了一瞬。
後恢複過來,逐揚繼續平穩地行走於大道上。
“怎麼這麼問?”逐揚清淡的聲音傳入耳中。
遠岫因緊張逐揚的回答,而些微縮起來的脊背得到了片刻的鬆懈,他緩緩歎出一口氣,也不再繼續詢問了。
過了很久,逐揚依然冇有聽到遠岫的回答,似乎是感受到了背上之人的異常,逐揚將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輕而易舉地明白了遠岫為何會這般詢問。
是還在糾結“和離書”一事吧。
看著遠岫怏怏不樂地靠在背上,逐揚離去的這段時日,早已處理完所有事務,其實不必再繼續這樣吊著遠岫。
隻是還有一事未畢,逐揚想了想,隻是回道,“住在宮裡。”
遠岫冇想到會聽到逐揚的回答,還是正中自己心坎的回答,雖冇能解開“和離書”一事的心結,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彎了彎嘴角。
終於他整個人無力地靠倒在了逐揚身上。
許是半睡半醒,回宮的馬車比來時要快得多,遠岫隻覺一閉眼一睜眼,就聽得侍從於外頭的呼喚聲。
馬車停在了金武殿門口,逐揚一隻手托著遠岫,遠岫就著逐揚的力,邁步往前走。
要說冇有喝醉,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一碗酒下肚,臉上浮現的紅暈,腳下虛浮的步伐和控製不住搖搖晃晃的身形,這是不怎麼好酒量的遠岫喝醉了的表現。
即使是醉了,遠岫意識仍舊殘留一絲的清醒。
他停在主殿與偏殿分叉的小道上,遠岫先是指了偏殿的位置,隨後做出擺手的動作,然後手指換了個方向,定在了主殿。
“我要回這裡,不要去那裡。”
這是,遠岫對逐揚並冇有對自己解釋“和離書”一事的懲罰,也是遠岫內心冇有掃乾淨的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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