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靈 第102章 格拉斯頓伯裡的寄生苔蘚
白千詩開始安靜地享用早餐。黑麥麵包外殼堅硬，內裡卻十分柔軟有嚼勁，帶著穀物原始的香氣；燕麥粥煮得恰到好處，野莓的酸味恰到好處地中和了膩感；醃肉鹹香，蜜奶清甜。
這些簡單卻紮實的食物，讓她真實地感受到自己正身處一個鮮活而陌生的世界。
她一邊吃，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那麵虛擬委托屏。螢幕上正滾動著幾條資訊：
【收集】：急需熒光蕈
x5，報酬：30銅芬尼。
【護衛】：商隊前往下一城鎮，招募臨時護衛兩名，需自備武器。報酬麵議。
【調查】：鎮東老磨坊近夜有異響，尋求膽大者探查。報酬：1銀便士。
這些任務看起來都頗為本地化，風險和報酬也相對較低。她需要找到一個既能讓她合理接觸外界，又不會太過引人注目的切入點。
吃完最後一口麵包，她用旅店提供的餐巾擦了擦手。目光再次掃過虛擬螢幕，心中已有了計較。
是時候，去接觸這個世界的“規則”了。她起身，鬥篷的幽藍色布料在旅店明亮的燈光下劃過一道微光，朝著那麵閃爍著資訊的螢幕走去。
在她走向虛擬委托屏的路上，吸引了幾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但都被那寬大的兜帽無聲地擋了回去。
虛擬螢幕前還站著一位穿著皮質獵裝、腰間彆著短斧的男人，正皺著眉頭在螢幕上劃動著。
白千詩安靜地站在稍遠一點的位置，目光快速掃過上麵滾動的條目。大部分是些零碎的收集或短途護衛任務，並不符合她的需求。
她的視線最終停留在那個關於“鎮東老磨坊”的調查任務上。
報酬不高，但正因如此，可能不會引來太多競爭者，而且“調查”性質的任務，往往能提供更多關於當地異常情況的資訊。
就在她準備上前確認接取時，螢幕下方一條新刷出的、字型邊緣泛著微弱紅光的委托吸引了她的注意：
【緊急協助】
卡美洛特王家法師塔（外圍學徒）需助手一名，協助處理小型能量擾流。
要求：對能量敏感，有基礎煉金或符文知識者優先。報酬：3銀便士，或等價知識諮詢一次。
王家法師塔……能量擾流……知識諮詢……
這幾個片語合在一起，讓白千詩的心跳快了一拍。這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任務！不僅能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核心力量體係——“能量”與“符文”，報酬中的“知識諮詢”更是她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東西。
或許能藉此打聽到關於時空異常或者特殊人物的資訊。
她不再猶豫，上前一步，伸出食指，在那條泛著紅光的委托上輕輕一點。
“滴”的一聲輕響，螢幕上彈出一個確認框：【是否接取‘緊急協助’委托？接取後請前往鎮中心廣場，尋找佩戴法師塔徽記的學徒埃利奧特。】
“確認。”白千詩低聲說。
光芒一閃，委托條目變成了灰色，後麵標注了【已接取】。旁邊那位獵裝男人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這個神秘的兜帽人會選擇這樣一個偏向“學術”且報酬不算豐厚的任務。
白千詩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轉身便向旅店外走去。奧利弗老闆在吧檯後看到她出來，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客人要出門？願賢者的智慧指引您！”
鎮中心廣場並不難找，沿著旅店門前最寬闊的石板路直走便是。
廣場中央立著一座斑駁的石像，雕刻的是一位手持法杖、身披長袍的長者，底座周圍鑲嵌著幾塊正在穩定散發著藍光的晶石。
這裡比旅店附近更加熱鬨，擺攤的、表演雜耍的、行色匆匆的路人絡繹不絕。
白千詩的目光快速掃過人群，很快便鎖定了一個目標——一個穿著淺灰色布袍、外麵套著一件鑲有簡單銅色紋路皮坎肩的年輕人。
他正焦急地跺著腳，不斷張望，胸前一枚閃爍著微光的、由齒輪與法杖交織圖案的徽記格外顯眼。
她徑直走了過去。
“埃利奧特？”兜帽下傳出的聲音清冷而平靜。
年輕人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看到一身幽藍鬥篷、看不清麵容的白千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注意到她並未掩飾的、接取委托後螢幕上短暫顯示過的臨時識彆符文，一個淡淡的光點在她手背上一閃而過。
“是、是我！您就是接取了委托的助手？”埃利奧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臉上還帶著少年的稚氣和顯而易見的緊張，“太好了！我還以為沒人會接這種麻煩又沒什麼油水的任務……”
“情況？”白千詩言簡意賅地打斷了他的絮叨。
“哦，對，情況！”埃利奧特回過神來，語速飛快地解釋，“是廣場西邊那個公共‘淨水符文陣列’，不知道怎麼回事，從昨天開始能量輸出就極其不穩定，時強時弱，還偶爾會濺射一些小範圍的能量火花，鎮長擔心會傷到人，報告給了法師塔，塔裡就派我這個駐鎮學徒先來看看。”
“……可我、我檢查了半天，找不到核心問題，隻知道是基礎能量迴路擾流，我一個人穩定不住……”
他一邊說著，一邊引著白千詩穿過廣場，來到西側一個由幾塊刻滿符文的石碑圍起來的小型設施旁。
石碑中央，一股清泉正從地下湧出，但環繞著泉水的那些符文刻痕，此刻正明滅不定地閃爍著，偶爾還爆出一兩粒危險的藍色電火花，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周圍的行人都自覺地繞開了這片區域。
白千詩仔細觀察著那些符文。它們的結構與她所知的任何一種體係都不同，更加粗獷，更側重於引導和約束某種流動的“能量”，而非精密的術式構建。
但能量的本質，在某些層麵上是相通的。她能感受到，石碑基座下方，一股相對平穩的能量流在進入這個陣列後，因為某個節點的阻滯或錯誤，變得狂躁紊亂。
“我需要看看能量輸入節點和主迴路的連線處。”白千詩說，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埃利奧特連忙指向石碑底座一處被藤蔓半遮掩的、更為複雜的符文組合。“就是那裡！我懷疑是那裡的引導符文被什麼東西乾擾或者磨損了，但我嘗試用基礎穩定術式去疏導，效果很差，反而差點被能量反衝……”
白千詩蹲下身，伸出帶著薄薄手套的右手，輕輕拂開藤蔓。她的指尖沒有直接觸碰符文，而是在其上方緩緩移動，感受著能量流動的細微變化。兜帽的陰影下，她的眼神專注而銳利。
片刻後，她收回手，轉向埃利奧特：“不是磨損，是‘寄生苔蘚’在汲取能量並分泌了微量的惰性黏液，堵塞了關鍵的能量通道。”
“你的穩定術式之所以無效，是因為它試圖強行疏通，反而加劇了能量在堵塞點的淤積和爆發。”
埃利奧特瞪大了眼睛：“寄生苔蘚？我、我沒注意到……”
“它幾乎是透明的，與石碑同化，很難肉眼發現。”白千詩平靜地說，“清除苔蘚和黏液，然後用小功率的能量，以共振頻率輕輕震蕩迴路，讓淤積的能量緩慢釋放，而不是強行衝擊。”
她說著，從空間袋裡取出一個小巧的、由某種獸骨打磨而成的刮刀，以及一小瓶無色的溶劑——這都是她以前沒事時收集或製作的煉金小工具。
她動作精準而迅速地刮除掉那些幾乎看不見的苔蘚，並用溶劑清洗了符文的溝壑。
“現在，對著能量輸入節點，施展你最弱的能量輸出，頻率控製在……”她報出了一個非常細微的能量波動數值。
埃利奧特將信將疑，但還是依言照做。他伸出手指，一縷幾乎難以察覺的微風拂過石碑底座。
奇跡發生了。
原本明滅不定的符文光芒，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穩定下來，閃爍的頻率越來越低，最終變得平穩而柔和。那些危險的藍色電火花也徹底消失不見。清澈的泉水恢複了穩定的流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成、成功了！”埃利奧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他看向白千詩的目光充滿了欽佩和不可思議，“您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快就找到了問題，還知道解決方法！這絕對不是基礎煉金術的知識……”
白千詩站起身，將工具收回。“隻是經驗之談。”她輕描淡寫地帶過，然後切入正題，“現在，關於報酬中的‘知識諮詢’。”
埃利奧特立刻收斂了興奮，神情變得認真起來。“當然！您請問，隻要是我知道的，或者能在法師塔外圍資料庫裡查到的，我一定如實相告！”
白千詩略微沉吟，兜帽微不可查地轉向一個更僻靜的方向，聲音壓低：“我想知道，最近——比如近幾個月，在卡美洛特或者不列顛的其他地方，是否有發生過異常的、無法解釋的事件？比如……天空出現裂痕，或者有衣著、行為極其怪異，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出現？”
她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尋找同類，或是尋找歸途的線索。
埃利奧特聞言，眉頭緊緊皺起，努力地思考著。半晌，他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
“異常事件……偶爾是有的，比如某些‘賢者遺產’突然暴走，或者邊境出現魔物騷動。但您說的‘天空裂痕’……我從未聽說過。至於衣著行為怪異的人……”他看了看白千詩這身打扮，委婉地說，“像您這樣的旅行者雖然少見，但也並非沒有。至少在我的見聞裡，沒有特彆符合您描述的人或事被記錄。”
這個答案在白千詩的預料之中，但心底仍不免閃過一絲失望。
“不過！”埃利奧特似乎不想讓這位厲害的助手空手而歸，補充道，“如果您對這些曆史上的異常事件或者空間理論感興趣，或許可以去卡美洛特。”
“王城的皇家圖書館，或者法師塔的內部檔案館，收藏著遠比格拉斯頓伯裡豐富得多的典籍和記錄！那裡肯定有您想知道的……呃，某些知識。”
卡美洛特麼……
白千詩心中默唸著這個名字。看來，這個亞瑟王的都城，是她下一步必須前往的地方了。
“謝謝你的資訊。”她點了點頭，接受了埃利奧特遞過來的三枚亮閃閃的銀便士。知識諮詢雖然沒有得到立竿見影的答案，但至少指明瞭一個方向。
她轉身離開，幽藍色的身影再次融入廣場上熙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