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靈 第55章 我與“我”
夜色漸深，臨湖彆墅的燈光依次熄滅，隻留沈兆玉房間的落地窗還映著月光。
門鎖輕轉，方淼推門進來時，手裡拿著一份深藍色封皮的檔案袋。她沒開頂燈，隻借著窗外的月色走到書桌前，將檔案袋放在桌麵上推過去：“這是秋水閣的合作細則，你看看。”
沈兆玉從露台轉身回來，指尖劃過檔案袋上燙金的“秋水閣”印章。
“基礎建設由我們負責，從靈能轉化裝置到防禦結界陣基，包括後續的能源供給渠道。”方淼的聲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但選址需要你定——你想把勢力根基紮在哪裡？”
沈兆玉翻開檔案，目光掃過條款時，忽然想起白天巷子裡的青石板路，還有贛江水麵碎金般的陽光。
他指尖頓在紙頁邊緣，卻沒說話。
方淼似乎看到了他的猶豫，指尖輕叩桌麵：“不必急於答複，想好之後告訴我。”
她起身時，鬢角的碎發被晚風掀起，藍色的玉佩在搖晃，“你累了，早點休息。”
房門合上的瞬間，沈兆玉將檔案推到一邊。窗外的桂花香順著晚風漫進來，他躺回床上時，意識很快沉入黑暗。
又是那片廢墟。
斷裂的摩天樓像鏽蝕的鋼鐵骨架刺破灰紫色的天空，腳下的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每一道縫隙裡都流淌著幽藍色的岩漿。沈兆玉站在廢墟中央，喉結滾動，看著不遠處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相同的麵容，相同的身形，可那雙眼睛裡翻湧的毀滅欲，讓他脊背發寒。
對方的黑色風衣上沾著早已乾涸的暗紅色汙漬。周身縈繞的沉鬱氣息比上次見麵時更濃，彷彿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每一步踏在碎石上，都帶著碾碎一切的沉重。
“你又來了。”沈兆玉的聲音剛出口，就被對方先一步打斷。那聲音在空曠的廢墟裡蕩出迴音，沒有絲毫情緒，卻像重錘砸在沈兆玉心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兆玉攥緊拳頭，掌心的靈力開始翻湧。可還沒等他蓄力，對方突然抬手，沈兆玉腳下的地麵瞬間塌陷，空間扭曲的吸力像巨獸的嘴，死死拽著他往下墜。
“空間折越！”沈兆玉咬牙，本能地催動能力，身形瞬間出現在十米外的平坦地麵。身後驟然展開兩對火焰凝聚的光翼，灼熱氣浪掀飛周圍碎石，火羽射出的瞬間，路徑上的空間都泛起漣漪。
可下一秒，他瞳孔驟縮——對方竟化作一道黑影，輕鬆閃過火羽，指尖在虛空劃過，沈兆玉身側的空間突然像被敲碎的玻璃，無數鋒利的碎片朝他飛射而來。
更可怕的是，剛才射向對方的火羽，此刻竟出現在自己麵前！距離太近，根本來不及轉向，沈兆玉隻能倉促張開身前空間，將火羽強行收容。
可就在他注意力全在火羽上時，麵前突然浮現出無數寒光——是飛刀！對方竟在他張開空間的瞬間，憑借對空間能力的極致掌控，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也開啟了一處空間通道，將飛刀直接送了過來。
“該死！”沈兆玉雙翼瞬間化作旋轉的火焰屏障，飛刀撞上火焰的刹那，卻沒被燒毀，反而被一股無形力量扭曲成鐵水。他這才反應過來，對方不僅速度比他快，對能力的操控精度，更是碾壓級的。
還沒等他喘口氣，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對方竟直接消除了兩人之間的空間，瞬間出現在他麵前！那速度快得超越了沈兆玉的反應極限，一拳帶著破空聲砸來。
沈兆玉倉促抬起雙手護在身前，隻聽“嘭”的一聲，他像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後背撞在斷裂的鋼筋上，疼得他氣血翻湧。
“嗬嗬……”沈兆玉咳出一口血，卻冷笑起來。剛才他在手臂上加了一層“時墟”，即便不能定住對方，也該讓他速度減慢。可抬頭一看，對方正緩步朝他走來，步伐沒有絲毫滯澀，彷彿“時墟”根本沒對他造成影響。
“這！”沈兆玉猛地起身，掌心嗡鳴，翠墨雀淩憑空出現。黑色長劍上流淌著暗紫色靈紋，那是能湮滅身體與靈魂的力量。他毫不猶豫地將劍投射出去，劍刃帶著空間壓縮的銳嘯，直刺對方心口。
可對方隻是抬手，左手輕描淡寫地接住了劍刃。沈兆玉眼睛一亮，以為勝負已定——靈紋的湮滅之力一旦接觸，就能順著對方的手臂蔓延全身。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對方竟握著劍柄，用右手直接切下了自己的左手！暗紫色的霧氣從斷腕處升起，眨眼間，一隻新的左手便重塑而成，而被切斷的左手，連同翠墨雀淩一起，化作光點消散。
緊接著，對方握住腰間劍柄，同樣的翠墨雀淩出現在他手中。隻是這把劍上布滿細密的劃痕，護手處缺了一角，被一塊泛著幽光的藍玉補上，劍身上的靈紋比沈兆玉的更暗，彷彿沾染了無數亡魂的怨念，透著久經沙場的滄桑。
“這把劍……”沈兆玉心頭一沉，對方手中的翠墨雀淩，分明是經曆了無數次生死搏殺才變成這樣。他握緊手中的劍，剛要衝上去，對方突然消失在原地。
“背後！”沈兆玉本能地旋身格擋，兩柄劍相撞的瞬間，一股巨力順著劍刃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對方的劍勢帶著碾壓性的力量，每一次劈砍都精準落在他的破綻處——沈兆玉想側身閃避，對方卻早一步預判了他的動作，劍刃擦著他的肩膀劃過，帶起一道血痕。
“你的戰鬥技巧……太嫩了。”對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沈兆玉剛要反擊，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兩人背後竟同時出現暗紫色羽毛，沈兆玉的羽毛還沒射出，對方的羽毛已先一步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轟！”羽毛相撞的瞬間發生爆炸，碎石與斷壁在衝擊波中飛濺。沈兆玉借著爆炸的衝擊力後退，剛站穩，對方就衝了過來兩劍交疊，然後對方劍刃上的靈紋突然亮起，一股比他強數倍的湮滅之力順著劍身傳來，彷彿要將他的靈力連根拔起。
“不能硬接！”沈兆玉旋身避開，劍刃在地麵劃出長長火花，同時催動靈力，無數地刺從地麵射出。可對方隻是抬手，地刺瞬間被凝成冰錐，鋪天蓋地地砸了回來。
“什麼？！”沈兆玉挑眉，左手立即按在地麵。地底噴出的岩漿化作火龍，張開巨口將冰錐吞沒。可還沒等他鬆口氣，對方突然抬手，半空中的火龍竟被無形的風刃切成數段，化作火星消散。
“怎麼可能……”沈兆玉愣住了，可下一秒，他就沒時間震驚了——周圍的空間突然出現數不儘的開口，冰錐在空間與空間之間飛速穿梭，路徑隨機，卻始終鎖定著他。
“該死的！”沈兆玉無奈，隻能加大岩漿的輸出功率。噴湧的岩漿像火山爆發般，將半徑五十米內的所有空間開口全部轟碎。
可對方隻是站在原地，指尖微動，沈兆玉腳下的地麵突然裂開，無儘的黑色沼澤湧了出來，沼澤中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連空氣都被刺得發出“滋滋”聲。
沈兆玉操控水流凝成冰槍，穿透沼澤刺向對方。可對方周圍出現一團暗紫色火焰，冰槍瞬間被灼燒得連水汽都沒留下。他又召來裹挾著雷電的風暴，將對方困在中央，可沼澤中的尖刺竟能吞噬雷電，風暴剛靠近就被削弱了大半。
“差距……就這麼大嗎？”沈兆玉的手臂開始因為脫力發抖，每次反擊都被對方輕鬆化解，而對方的攻擊，每一次都讓他險象環生。
他揮劍橫掃，對方側身避開，翠墨雀淩帶起的空間波紋竟將一棟傾斜的高樓攔腰斬斷。斷落的鋼筋水泥砸向對方，卻被他周身的空間屏障彈開，碎片反而朝沈兆玉飛射而來。
沈兆玉狼狽地翻滾躲避，後背被碎石劃傷，鮮血染紅了風衣。他抬頭望去，對方正站在斷樓頂端，右手抬起，火紅色的大劍憑空出現——是斷罰之劍！
可這把劍與自己見過的截然不同：劍身上跳動的火焰泛著詭異的灰色，劍刃上布滿裂痕，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沒有碎裂。那灰色的火焰，正是能灼燒靈魂、摧毀一切的死寂之火“劫火”。
“劫火？！”沈兆玉瞳孔微縮，他自己連斷罰之劍的基礎力量都沒完全掌控，對方卻能將劫火運用得如此熟練。
大劍劈來的瞬間，沈兆玉急忙將武器變換為斷罰之劍格擋。兩柄相同的大劍相撞，力量本應互相抵消，可沈兆玉卻感覺一股巨力傳來，手臂像要被折斷。
自己的斷罰之劍在對方劫火的灼燒下發出痛苦的嗡鳴，他的靈魂像被無數根針尖刺著，疼得他幾乎暈厥。
“噗！”沈兆玉借著反震之力後退，一口鮮血噴在地麵上。他召出風暴之錨，銀白色長槍帶著呼嘯的罡風刺向對方心口。對方側身避開，斷罰之劍橫掃而來，槍尖與劍身碰撞的刹那，罡風竟被劫火點燃，化作燃燒的火龍反噬向沈兆玉。
“嘖！”沈兆玉瞳孔驟縮，隻能借力旋身，風暴之錨在手中轉出槍花，將火龍挑向高空。火龍撞在廢墟頂端的廣告牌上，引發又一輪爆炸，火光映亮了對方冷漠的臉。
就在這時，對方突然收劍，左手多出一把長弓。那是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弓，弓臂上布滿裂痕，卻被星塵般的力量牽引著，懸浮在半空；弓弦像用星塵編織而成，微微顫動著，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更讓沈兆玉心驚的是，對方右手同時握住一柄橫刀——刀身狹長，泛著冷冽銀光，刀鞘上鑲嵌著紅色寶石，像凝固的血，刀身上同樣有細小的裂痕，卻透著能割裂靈魂的銳鋒。
“這兩把武器……”沈兆玉的心臟沉到了穀底。他剛要開口，對方已鬆開弓弦——沒有箭矢，隻有一道凝聚了空間與湮滅之力的光束，快得幾乎超越時間。
沈兆玉倉促舉槍格擋，光束撞在風暴之錨上，發出刺耳的爆鳴。他整個人被震得後退數步，虎口裂開，鮮血順著槍杆流下，腳下的水泥地被踩出幾道深深的裂痕。
還沒等他站穩，對方已提著橫刀衝來。刀光快得像一道閃電，帶著割裂靈魂的銳鋒，與長弓射出的光束配合得天衣無縫。沈兆玉左手握劍，右手持槍，在刀光劍影中艱難支撐。每一次格擋，他都感覺氣血翻湧，手臂的顫抖越來越明顯。
“破綻太多了。”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橫刀突然變向，擦著沈兆玉的劍刃劃過，在他的腰側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沈兆玉疼得悶哼一聲，後背撞上一截斷裂的混凝土柱，石柱應聲碎裂。
他低頭看著腰側的傷口，鮮血正汩汩流出，靈力也在飛速流失。可抬頭望去，對方正站在不遠處，長弓再次拉開，橫刀上的裂痕泛著寒光，彷彿下一秒就要取他性命。
“不能就這麼輸了！”沈兆玉眼中閃過一絲狠勁，他猛地站直身體，嘶吼道：“聖槍！”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巨大的聖槍從雲層中緩緩降下，無儘的威壓籠罩著整座廢墟。地麵開始劇烈顫抖，幽藍色的岩漿從裂縫中噴湧而出，摩天樓的殘骸在威壓下不斷崩塌。沈兆玉知道，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同歸於儘的手段。
他握著劍，朝對方衝去。劍尖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直刺對方心口。對方沒有閃避，反而舉起自己的劍，迎了上來。兩柄武器相撞的瞬間，空間開始扭曲，劫火舞動，聖槍洗滌，兩人的力量互相吞噬，發出刺耳的尖嘯。
沈兆玉拚儘全身力氣，將劍往前推。槍尖終於刺穿了對方的左肩，可那裡沒有血，隻有暗紫色霧氣彌漫。對方反手一刀，穿透了他的小腹，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沈兆玉能感覺到生命力在飛速流逝，可他卻死死抓住對方的手腕，另一隻手凝聚起全部湮滅之力，按向對方的心臟，同時催動了“時墟”。
“……那就一起吧！”沈兆玉的聲音帶著沙啞，他猛地將聖槍的力量拉到峰值，巨大的虛影開始極速降下，彷彿要將整個廢墟都夷為平地。
對方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不是驚訝，而是一種近乎認同的平靜。他沒有收回力量，反而另一隻手也握住了沈兆玉按向自己心臟的手，猛地用力——兩柄布滿裂痕的翠墨雀淩虛影，不知何時分彆出現在對方身後，此刻正同時刺穿了彼此的心臟。
血液從傷口湧出，帶著灼燒靈魂的溫度。沈兆玉能感覺到生命力在飛速流逝，卻也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體內傳來的、與自己完全一致的悸動。他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臉，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裡隻能湧出黑色的血沫。
對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湮滅之力已經侵入了兩人的全身，聖槍的虛影終於崩塌，巨大的力量將廢墟夷為平地。
不知過了多久，煙塵漸漸散去。對方站在聖槍摧毀過的中心土地上，身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他的風衣破爛不堪，斷罰之劍、長弓、橫刀和翠墨雀淩懸浮在他身邊，武器上的裂痕泛著微光，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沒有碎裂。
他低頭看著腳下的焦土，那裡還殘留著沈兆玉的血跡。沉默了許久，他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還是……太弱了啊。”
風捲起地上的塵土，吹過他殘破的風衣。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他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在廢墟中央。
隻留下那些在大樓上，在土地上極其多還布滿著裂痕的武器，在焦土上微微顫動，彷彿在訴說著剛才那場慘烈的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