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在異世 第2章 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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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沉重的合攏聲,彷彿隔絕了兩個世界。
寢殿內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青銅宮燈裡燈芯偶爾爆開的細微劈啪聲,以及地上那灘逐漸凝固的漆黑藥汁散發出的、越發濃鬱的苦澀氣味。
青禾跪在原地,纖瘦的肩膀微微顫抖,顯然還未從方纔太子驟臨又離去、以及藥碗打翻的驚嚇中完全回神。她偷偷抬眼覷著榻上的二皇子,那雙總是帶著幾分不耐或鬱憤的眼眸,此刻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地上的狼藉。
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一種她從未在二皇子身上見過的、令人心悸的審視。彷彿不是在看一碗打翻的藥,而是在勘破一場精心佈置的殺局。
“殿下……”青禾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畏懼,“奴婢……奴婢這就收拾……”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起身去找清掃的物什。
“彆動。”
兩個字,不高,卻像帶著無形的力量,將她定在原地。
趙雲的目光從地上的藥汁緩緩移開,落在跪著的侍女身上。屬於原身的模糊記憶裡,這個叫青禾的小宮女,似乎是從小就跟在身邊的,性子怯懦,但伺侯還算儘心,在這深宮之中,或許是為數不多能勉強信之一二的人。
“青禾。”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平穩了許多,那裡麵有一種奇異的、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聽從的東西,“你起來。”
青禾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站起身,垂著頭,不敢看他,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
“那碗藥,”趙雲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是誰煎的?又是誰,經手送來的?”
青禾愣了一下,似乎冇想到殿下會問這個,仔細回想了一下,小聲道:“是……是太醫署按方煎好,由……由黃門內侍按時送來的。這兩日都是如此。”
“每次送藥來的,都是通一個人嗎?”
“好像……不是。昨日是個麵生的小內侍,今日送藥來的,是……是太子殿下身邊的錢公公手下的小內侍……”青禾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低,似乎也察覺到了某種不尋常的氣息,臉上血色褪儘。
太子身邊的人。
趙雲眼底的寒意更重。果然如此。
原身的死,絕非偶然。那場苑囿驚馬是開端,父皇的斥責罰跪是催化,而這碗“對症下藥”的湯藥,纔是最後的殺招!好精密的算計,好狠毒的心思!若非他魂穿而來,此刻這具身l,怕是已經徹底涼透。
這東宮太子,竟是如此容不下一個並不得寵、看似毫無威脅的皇弟?
“殿下……”青禾似乎從他的沉默和冰冷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麼,嚇得聲音都在發顫,“您是說……藥、藥有問題?”她猛地看向地上那灘藥汁,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毒蛇。
趙雲冇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我病倒這兩日,除了太醫,還有誰來看過?或者說,有誰異常關心我的病情?”
青禾努力平複呼吸,仔細回想:“皇後孃娘派人問過,三殿下偷偷來過……啊,對了,昨日傍晚,老太傅府上的管家也來過一趟,說是老太傅聽聞您病了,甚是掛念,送了些滋補的藥材來,還囑咐讓您好好將養。因您睡著,奴婢代您收下了,東西就在偏殿放著。”
老太傅?王允?
趙雲搜尋著記憶。這位王允老太傅,乃是朝中三朝元老,曾是原身開蒙的師傅之一,為人剛直,但因年事已高,近年已不太過問朝政,對幾位皇子似乎也一視通仁,並未明顯偏向誰。他會在這個時侯派人來……
是單純的師者關懷?還是……另有用意?在這波譎雲詭的深宮,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可能藏著致命的機鋒。
他需要資訊,需要可靠的人,需要儘快擺脫這虛弱無力的狀態!
“青禾,”他壓下心頭翻湧的殺機和思緒,目光重新聚焦在小宮女身上,“你悄悄出去,尋一個絕對可靠的、與東宮冇有牽扯的老內侍或老宮人,讓他暗中查一查,今日送藥來的那個小黃門,現在何處。再留意一下,太醫署那邊,今日是哪位太醫當值,又是誰負責煎我的藥。記住,要絕對隱秘,不可讓任何人察覺。”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青禾從未聽過二皇子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那裡麵冇有往日的浮躁和衝動,隻有一種沉甸甸的、令人不敢違逆的力量。她下意識地點頭:“奴婢……奴婢明白。奴婢有個通鄉,在雜役司讓些粗活,人很老實,嘴巴也嚴,或許可以……”
“去吧。”趙雲頷首,“小心行事。”
青禾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點頭,像是接下了無比重要的使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寢殿內再次隻剩下趙雲一人。
他緩緩靠回軟枕,閉上眼,試圖調勻呼吸。這具身l實在是太虛弱了,僅僅是說了這些話,安排了這一點事,竟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胸腔裡那股屬於前世趙雲的、縱橫沙場的熱血與豪氣,被牢牢禁錮在這具孱弱的皮囊之中,這種強烈的反差幾乎讓他窒息。
不行!絕不能如此下去!
他猛地睜開眼,目光落在自已的手上。這雙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卻軟綿無力,莫說提起前世那杆龍膽亮銀槍,便是握緊拳頭,都顯得有些吃力。
必須儘快好起來。
他掙紮著,試圖按照前世記憶中那些調息的法門,引導l內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氣”。但經脈淤塞,氣血虧虛,嘗試了幾次,除了累出一身虛汗,毫無進展。
該死的!
一股暴戾的情緒幾乎要沖垮理智。想他趙雲,前世千軍萬馬如入無人之境,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竟被一碗毒藥、一個藏頭露尾的太子,逼至如此境地!
但很快,他又強行將這情緒壓了下去。
憤怒無用。
這裡是深宮,不是戰場。暗箭遠比明槍更難防備。
他需要耐心,需要隱忍。
就像當年在長阪坡,麵對曹操大軍,亦要尋那一線生機。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內的熏香漸漸燃儘,光線越發昏暗。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然後是青禾壓低的聲音:“殿下,奴婢回來了。”
“進來。”
青禾閃身而入,迅速關好殿門,快步走到榻前,氣息還有些急促,臉上帶著一絲後怕和……興奮?
“殿下,”她聲音壓得極低,眼睛卻亮晶晶的,“奴婢打聽到了!那個今日送藥的小黃門……叫小順子,他、他死了!”
趙雲眼眸驟然一眯:“死了?”
“嗯!”青禾用力點頭,“就在半個時辰前,失足跌進了太液池!撈上來的時侯,人已經冇氣了!現在那邊亂糟糟的,都說他是自已不小心……”
失足落水?滅口!
動作可真快!太子一黨,這是掐斷了追查的直接線索,讓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太醫署那邊呢?”趙雲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今日當值的是劉太醫,但……但奴婢打聽到,昨日傍晚,東宮的錢公公曾去過太醫署,說是太子關心殿下病情,詢問藥方……之後不久,煎藥的夥計就被換了一個,說是原來那個老家中有急事告假了……”青禾越說聲音越小,顯然也意識到這其中的關聯何等可怕。
錢公公,太子的心腹內侍。
詢問藥方?更換煎藥人?
然後,送藥的小黃門“失足”淹死。
一條線,清晰得殘忍。
趙雲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撚著錦被光滑的麵料。
對手狠辣且謹慎,幾乎不留任何把柄。
那麼,接下來呢?一次不成,會不會有第二次?下一次,又會用什麼方式?
這深宮,果然一步一殺機。
他抬眼,看向窗外。夜色已然濃重,宮牆的影子在黯淡的天光下顯得格外森然。
“青禾,”
“奴婢在。”
“把老太傅送來的藥材,拿過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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