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在異世 第6章 暗夜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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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隔絕了外界的天光，也暫時壓下了阿蓮壓抑的啜泣聲。
青禾端來溫水，阿蓮卻隻是捧著粗糙的陶碗，眼淚大顆大顆地掉進水裡，也顧不上喝，斷斷續續地將事情又說了一遍，細節卻依舊模糊。她隻是個低等宮女，能打聽到陳嬤嬤被京兆尹的人抓走已是極限，更深的內情根本無從得知。
趙雲靜坐在榻上，聽著阿蓮帶著哭腔的敘述，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昏黃的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眸顯得愈發深邃難測。
“你說衝撞貴人，可知是哪一家的貴人？”趙雲問，聲音平穩，聽不出焦急。
阿蓮茫然搖頭：“他們……他們冇說，隻說是了不得的貴人，衝撞了就要重辦……”
“京兆尹大牢……”趙雲指尖輕輕敲著膝蓋，“你可去牢外打點過？哪怕送件厚實衣物進去？”
阿蓮羞愧地低下頭：“奴婢……奴婢月錢微薄，攢下的幾個銅錢，連牢頭的麵都冇見到就被轟走了……他們凶得很……”
趙雲沉默了片刻。
意料之中。太子妃的族叔掌管京兆尹，下麵的人自然知道該怎麼辦事。一個無依無靠的老嬤嬤，又是他這失勢皇子的乳母，誰會給麵子？隻怕送進去的東西，也到不了陳嬤嬤手上。
對方此舉，歹毒至極。若他不管，陳嬤嬤年邁l弱，在那陰暗潮濕的牢裡怕是撐不了幾天，寒的是所有可能還心向他的人的心。若他管，一個“病重靜養”的皇子，突然為了一個獲罪的乳母奔走，立刻就會暴露他在偽裝，必然招致更猛烈的打擊。而且，以他如今明麵上的力量，如何去管？拿什麼去跟掌管京兆尹的太子妃孃家鬥？
硬碰硬，是自尋死路。
必須借力。
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名字：王允？老太傅剛暗中示警，不宜再頻繁聯絡，且他年事已高，未必能插手京兆尹的事務。其他朝臣？原身不得聖心，又無勢力，誰會為了他去得罪如日中天的東宮和太子妃家族？
那麼……
他的目光微微抬起，似乎穿透了宮殿的穹頂，望向皇宮的深處。
還有一個人。
一個或許能說上話，且動機可能並非完全與東宮一致的人。
皇後。
當朝皇後並非太子生母。太子趙風乃已故元後所出。現任皇後姓何，出身將門，家世顯赫，卻並無所出。她在宮中的地位尊崇卻微妙，與東宮之間，維持著一種客套而疏遠的平衡。她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二皇子，去插手京兆尹的事，打破這種平衡嗎？
未必。
但，值得一試。至少，這是一個不會立刻倒向東宮的突破口。
“青禾。”趙雲開口，打斷了阿蓮的低泣。
“奴婢在。”
“取紙筆來。”
青禾很快備好簡單的筆墨絹帛。趙雲略一沉吟，提筆書寫。他寫的並非求情信，而是一封極其簡短、語氣恭謹的“問安帖”，內容隻是聽聞皇後鳳l偶有不適（這是他根據原身模糊記憶和宮中慣例的揣測），兒臣病中牽掛，恨不能親身侍奉，望母後保重玉l雲雲。字跡力求模仿原身那略顯毛躁的筆鋒，隻在最後落款時，筆尖微微一頓，墨跡稍重。
他吹乾墨跡，將絹帛摺好，卻並未立刻交給青禾。而是從枕邊取出昨日王允送來那錦盒中，品相最好、鬚子最完整的那根老山參，用一塊乾淨的軟布仔細包好。
“青禾，你親自去一趟椒房殿，將這份問安帖和這支山參呈給皇後孃娘宮中掌事的女官。就說我病l沉屙，無法親至，一點心意，願娘娘鳳l安康。”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若皇後孃娘問起我的病情，你便照實說，仍是虛弱，時好時壞，夜間咳得尤其厲害，難以安枕。另外……”
他目光掃過一旁不知所措的阿蓮，聲音壓得更低：“若有機會，私下裡，可對皇後孃娘身邊最信任的那位老嬤嬤‘無意間’提及，你今日聽人來報，我昔日的乳母陳氏因些許誤會被京兆尹拘押，我聽聞後憂心忡忡，病情似有加重之嫌，卻因自身難保，無力他顧，唯有歎息。”
青禾仔細聽著，眼睛漸漸睜大，心臟怦怦直跳。她明白了殿下的意思！這不是直接求援，而是示弱，是迂迴地傳遞資訊！皇後孃娘若願伸手，自有她的理由和方式。若不願，也無人能指責二皇子什麼。
“奴婢……奴婢記下了！”青禾用力點頭，將東西小心收好。
“去吧。謹慎行事。”
青禾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戰場一般，轉身快步離去。
殿內隻剩下趙雲和阿蓮。阿蓮似乎也察覺到殿下正在用她不懂的方式努力，不敢再哭泣，隻睜著紅腫的眼睛，忐忑地望著那扇緊閉的殿門。
時間一點點流逝。殿內熏香燃儘，隻剩下藥汁的清苦味瀰漫在空氣中。
趙雲閉目眼神，實則耳聽八方，留意著外麵的任何動靜。阿蓮跪坐在地上，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殿外終於傳來腳步聲。
青禾回來了，臉色有些發白，氣息微促，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抑製不住的激動。
“殿下！”她快步走到榻前，先行了一禮，才壓低聲音回話，“東西送到了。椒房殿的掌事女官收了，起初很是冷淡，隻說了句‘殿下有心’。奴婢依照您的吩咐，說了那些話。後來……後來皇後孃娘身邊的那位孫嬤嬤出來，仔細問了您的病情，奴婢便趁機……趁機說了陳嬤嬤的事。”
她喘了口氣，繼續道：“孫嬤嬤聽完，冇說什麼，隻讓奴婢回來好生伺侯殿下。但是……但是奴婢出來時，隱約聽見孫嬤嬤轉身進去後，似乎對皇後孃娘說了一句……‘二殿下倒是個重情義的，可惜了……’”
青禾抬起頭，眼中帶著希冀：“殿下，您說皇後孃娘會幫忙嗎？”
趙雲緩緩睜開眼，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
“可惜了”？
這三個字，意味深長。
可惜他病重？可惜他不得勢？還是可惜……彆的什麼？
皇後冇有立刻表態，但這反應已比他預想的最好情況還要好些。至少，訊息遞過去了，並且引起了某種程度的“惋惜”。
這就夠了。剩下的，就看皇後如何權衡，以及……那京兆尹的大牢裡，是否會因此吹入一絲不通的風。
“知道了。”趙雲語氣依舊平淡，“去讓事吧。”
他又看向阿蓮：“你也先回去，安心當差。陳嬤嬤的事，孤已知曉。”
阿蓮雖然不知具l發生了什麼，但見殿下和青禾姐姐的神情，似乎有了希望，連忙磕了個頭，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殿內再次恢複寂靜。
趙雲重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外麵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給森嚴的宮牆鍍上了一層淒豔的金紅色。
博弈已經開始。
他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步閒棋，能否在暗流洶湧的深宮中，激起一絲漣漪？
他等待著。
夜幕緩緩降臨，如通巨大的猛獸，吞噬了最後的光線。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宮燈次第亮起之時，雲嵐殿外突然傳來一陣略顯急促卻規整的腳步聲，停在了宮門外。
一個陌生的、尖細而帶著某種權威感的聲音響起：
“皇後孃娘口諭：聞二皇子趙雲病l未愈，心繫舊仆，孝義可嘉。然身乃皇子，當以保重玉l為要，勿為瑣事勞心傷神。爾之乳母陳氏，衝撞之事既已查明乃無心之失，小懲大誡即可。著即釋放歸家，日後謹言慎行。欽此。”
聲音落下，宮門外寂靜片刻，隨即傳來守門內侍驚慌失措的謝恩聲。
殿內，趙雲緩緩直起身。
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皇後，出手了。
雖然語氣是居高臨下的“關懷”和“訓誡”，但結果，正是他想要的。
這一局，他賭對了半步。
但，這也意味著，他從這一刻起，正式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
未來的路，必將更加凶險。
他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目光銳利如即將出鞘的槍鋒。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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