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墮 336
幻覺
最終，陸夫人先走了。
有醫護送了陪護床過來，盛熙川也不肯用，硬是坐在床邊守了宋清殊一夜。
這一夜，宋清殊尤其不安生。
她起初隻是皺著眉，蜷縮在被子裡，因為不舒服，整個人微微發抖，乖得讓人心疼。
天快亮時，她突然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來。
盛熙川原本又累又倦，突然一個激靈。
“你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他去握宋清殊的手。
誰知，宋清殊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眼睛發直，好像根本聽不懂他說了什麼。
“我不走。”她突然說。
盛熙川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卻捨不得讓她的話掉在地上。
“好，我們不走，你現在中的毒還沒排乾淨，等徹底好了再走。”他低聲哄她。
宋清殊的手冰涼，掌心卻帶著一層薄汗。
盛熙川用雙手握緊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溫度和力量。
宋清殊依然呆呆的，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她眼裡看不見他，或是把他看成了彆的人。
“乾媽，不要把我還給宋家，我不是宋家的親生女兒，我們血型都不一樣。”宋清殊又說。
盛熙川詫異之餘，這纔想起醫生的話。
他告訴自己，宋清殊現在是中毒後的致幻反應，說什麼做什麼都有可能，都是正常的。
可即便這樣，他依然心疼得厲害。
他握著宋清殊的手微微用力，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麼安慰她纔好。
“真的，乾媽，我和於小玫的血型都不一樣！”
於小玫是宋夫人的閨名。
宋清殊突然哭出聲。
她哭得梨花帶雨，淚眼模糊，盛熙川更加慌了神。
他趕忙抱緊她。
“都過去了，彆哭。”他拍著她的背哄她，替她把眼淚一點點抹乾淨。
宋清殊像聽不懂他說話，越哭越凶。
“我不要出國，我不要離開乾媽。我不要一個人在國外，我活不下去的！”
起初還隻是一邊哭一邊流眼淚，到後來，宋清殊已經孩子似的哭出聲，到後來嚎啕起來。
來不及擦的眼淚，洇濕了盛熙川的襯衫，那點濕意，一直泅進他的胸口，讓他一顆心都跟著濕淋淋的。
宋清殊性子平和內斂，從來沒有這樣大作悲聲的時候，這是第一次。
明知她在胡言亂語，盛熙川卻控製不住要認真哄她。
“乖，你乾媽答應了。你再也不需要一個人出國了。”
他柔聲安撫她，“小寶哪也不去，就留在國內，我來照顧你。”
不知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宋清殊哭累了。
她哭聲越來越小，整個人安靜了許多。
“那我也不要回宋家了，我要跟乾媽在一起，隻做乾媽的女兒。”
她把頭埋在盛熙川胸口，認真提要求。
“好，都依你。”盛熙川趕忙說。
果然，宋清殊情緒平和了許多。
看她慢慢地止了哭，盛熙川又將她的臉從懷中撈起來，扯了張紙巾，繼續替她擦眼淚。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宋清殊直愣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鬆動。
“盛熙川，你怎麼也在？”她聲音裡帶了疑惑。
盛熙川失笑。
合著他又是喂藥，又是貼身照顧，權當他不存在是吧？
“想你了，就過來了唄。”他柔聲說，語氣裡帶了幾份逗她的意思。
宋清殊“哦”了一聲，垂下頭去。
“你該早些出現的。”她嘟噥。
起初，盛熙川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
“你該早點出現，我就不會喜歡舅舅，也不會被趕出去。”她說。
伸手捏他的臉：“不過好奇怪，為什麼你出現在我夢裡會是個成年人呢？我15歲，你也該15歲呀。”
她前言不搭後語，像發燒或者喝醉的人說胡話。
手指也沒用什麼力氣，捏的他臉癢癢的。
“我本來就比你大。”盛熙川低聲說，依然是寵溺的語氣，喉頭發緊。
“嗯，看來我是重生了。”宋清殊瞭然地點點頭。
什麼就重生了？
盛熙川哭笑不得：“剛重生就看見我，開心嗎？”
宋清殊乖乖點頭：“開心啊，我從來沒後悔過遇見你。”
盛熙川的心不受控製的狂跳起來。
他願意相信這是一句真心話，也隻能是真心話。
“如果……我後來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傷害了你，你還會這麼想嗎？”盛熙川懸著一顆心，苦笑著問。
宋清殊皺眉，做出思考表情。
她腦子轉得很慢，說話也慢。
“你的確做了挺多惹我生氣的事。”她鄭重其事。
盛熙川剛要道歉。
又聽她道：“不過也不能完全怪你，你媽是個奇葩，誤導了你。”
“那對雙胞胎姐妹也是奇葩，你都結婚了，還天天想要過來挖我牆角。”
“你後媽盛夫人和她的家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盛熙川：“……”
在某個瞬間，他甚至懷疑宋清殊已經徹底清醒了，說這些話不過是借題發揮，發泄一下之前的委屈。
畢竟後來這些話可比之前說不想出國，不想離開陸夫人那些話有邏輯多了。
可他知道，宋清殊不是愛抱怨的性格，更不會翻這樣的舊賬。
如果她是清醒的，一定不會說這些。
“你說的對，但總的來說還是我不好。”盛熙川柔聲道，“這些事該由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獨自處理好，而不是要你為此煩心。”
宋清殊沉默。
盛熙川疑心是自己的態度沒有讓她看出誠意。
又說：“那時候還是太年輕，處理問題的方式太激進，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會把一切該處理好的都獨自處理好，絕不讓你為難，好不好？”
他說這話真心實意，不能把心剖出來給她看。
可宋清殊隻是在他懷裡埋著頭，什麼都沒說。
盛熙川再低頭看，才發現她竟然又睡著了。
也許是剛才哭過的原因，眼淚有排毒的功效。
她看上去竟然已經沒有剛才那樣不舒服，眉頭也舒展了些許。
盛熙川心疼的厲害。
他替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又把她放回床上躺下。
再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五點，他竟然一夜沒睡。
早上，彆墅的傭人過來送衣服，一推門，便看到了伏在宋清殊床邊，帶著兩個黑眼圈的盛熙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