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墮 346
當年各有難處
宋清殊的胃並沒有因為喝那小半碗粥變好，當時覺得症狀緩解也是錯覺。
轉了那一圈後就已經開始不舒服，跟樓玨說話時，就在強忍著吐意。
剛纔要是樓玨再不結束通話視訊，她也該在她麵前直接噴射出來了。
她掀開馬桶蓋子，蹲在地上狂吐，那兩塊點心和粥都被吐出來了不說，還反了一些酸水出來。
生理性的眼淚溢位來，宋清殊一陣頭暈。
她起初是蹲著，接著就覺得乏力，改為跌坐的姿勢。
意料中堅硬冰涼的觸感沒有到來，不知何時，盛熙川已經跟進來，在宋清殊脫力坐在地上時，他墊在了她身下。
“你怎麼樣？”他端了杯水喂給她漱口。
宋清殊渾身無力，也不矯情，索性靠在他懷裡漱了口。
盛熙川的手穩穩地扶住她的肩膀，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微微恍惚。宋清殊閉了閉眼，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黏在蒼白的麵板上。
“還好嗎？”盛熙川低聲問道。
“沒事。”宋清殊聲音虛弱，卻還是強撐著想要站起來。
可剛一動，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轉身又撲向馬桶。
盛熙川眼疾手快地撈住她的腰，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了她，可指尖卻微微發顫。
等這一陣過去，宋清殊整個人都脫了力。
她已經沒東西可吐了，嘔了點胃液出來，之後就要起身。
宋清殊撐著馬桶邊緣想要站起來，可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剛直起身子，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她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什麼，卻隻抓了個空，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去——
盛熙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拽了回來。
宋清殊跌進他懷裡，額頭抵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聲。
“……彆逞強。“盛熙川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宋清殊想反駁，可剛一張口，喉嚨便火辣辣地疼，隻能皺著眉嚥了嚥唾沫。盛熙川沒再給她掙紮的機會，直接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盛熙川一路將宋清殊抱回了病房，又出去了一趟。
10分鐘後，帶著一個急診醫生進來。
那醫生瞭解了情況道：“應該就是又洗胃又喝中藥的，腸胃負擔太重，但宋小姐現在的情況，也不方便做胃鏡檢查，先吃個胃藥頂一頂，保養為主吧。”
宋清殊原本對胃鏡就很排斥，趕忙道：“吐出來之後，我已經舒服多了，那就先吃個藥吧。”
醫生開完藥，盛熙川跟過去取，回來時手裡還拿了個灌了熱水的輸液瓶。
他將輸液瓶遞到宋清殊手裡，又倒了杯溫水，拿了兩顆胃藥給她。
宋清殊接過，二話不說把藥吃了，之後躺平回了病床上。
剛才休息了一陣，她已經好多了。
“好了，睡覺吧。”她說。
盛熙川又坐回病床邊：“你睡，我替你守夜。”
宋清殊拒絕：“沒那麼嚴重，你這樣，會讓我以為自己病入膏肓了。”
盛熙川：“那你先睡，你睡著了我就睡。”
宋清殊拗不過他，也實在虛弱，不想多費口舌。
她閉上眼睛。
原本隻是想做做樣子裝睡，沒想到剛合上眼便開始頭昏腦脹。
睏意席捲了她，宋清殊迅速進入夢鄉。
她做了一夜亂夢。
夢裡，不出意外，又有她的15歲，有她在異國他鄉顛沛流離的八年。
接著她夢到了那三個人，將他堵在花園裡刁難。
盛熙川走過去，一拳一個，直接將他們打飛。
宋清殊看他們狼狽的模樣，笑得彎下腰。
夢裡盛熙川似乎還說了什麼搞笑的事。
總之，她在夢裡一直笑，笑到胃都有點痛。
之後便醒了。
與此同時，床邊的人也迅速直起身子，旋開了床頭燈：“怎麼這麼早醒了？胃還疼嗎？哪裡不舒服？我再去叫醫生！”
此時已經快淩晨5點，天都快亮了。
宋清殊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反應，趕忙攔他：“不用，我沒事！”
她看眼前這個男人，他黑眼圈更重了，眼睛裡紅血絲縱橫交錯。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有50幾個小時沒休息了，都是為了她。
從前種種，兩人各有立場，各有難處，可論動機，誰也沒想過真的要傷害對方。
誰也沒想過要去愛彆人。
宋清殊的心軟得徹底。
對盛熙川的心疼來得猝不及防，她忍不住吸了口氣。
看她吸氣，盛熙川更是將信將疑：“你不要怕麻煩他們，這也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宋清殊隻好說：“我不是胃疼，隻是剛才做了個夢才醒了。”
胃雖然還是隱隱有點不舒服，但已經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見她不像撒謊，盛熙川點點頭。
又問她：“還要喝點溫水嗎？”
宋清殊搖頭，又問他：“你不是說等我睡了就睡覺的？”
她那雙眸子盯牢了他，盛熙川被盯得心慌。
他隻好如實說：“就讓我這樣看著你吧，不看著你，實在不放心。”
宋清殊抿唇，許久沒說話。
盛熙川怕自己得寸進尺招她反感，又不想躺到隔壁陪護床上去。
他遲疑。
隻見宋清殊往裡靠了靠，又跟昨晚一樣，留了身側的位置給他。
語氣凶巴巴：“那你就上來，跟一尊佛似的坐在我旁邊，做夢都要被你嚇醒。”
盛熙川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他望著病床上刻意彆過臉的宋清殊，月光勾勒出她泛紅的耳尖。
“……好。“他啞著嗓子應道，動作卻格外謹慎，生怕碰碎什麼似的慢慢躺下。
“關燈睡覺！”宋清殊又說，“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盛熙川聞言，伸手關了燈。
這次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宋清殊閉上了眼，在熹微的晨光裡，和透進來的醫院走廊燈光下，盛熙川看她的臉。
他失去了她太久，如今心心念唸的人就在身邊，他心臟發疼。
以後再也不會了。
再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不知道看了多久，身邊明明閉著眼的人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還睡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