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墮 347
潮濕
溫熱的，微微潮濕的手指覆蓋在眼皮上，盛熙川身體驟然繃緊。
黑暗中，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
他能嗅到宋清殊手指上殘留的中藥的苦味，混合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息，很特彆。
他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一聲比一聲大，吵到了自己的耳朵。
宋清殊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的意味，盛熙川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盛熙川喉結滾動了一下，在黑暗裡艱難地吞嚥。
“……睡。”他聲音啞得厲害，幾乎不成調。
他緩緩抬起手，不是去拉開她的，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試探，輕輕覆在了她捂著自己眼睛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大，輕易就包裹住了她的手。
他掌心溫熱，帶著薄繭，微微用力，像是要將她的溫度和存在都烙印進麵板裡。
“小寶，我過去做了太多錯事，以後……”
以後怎樣，盛熙川想了特彆多，可話到嘴邊，竟然哽在喉間，沒有說出來。
宋清殊的手，猝不及防摸到一片濡濕。
她想抽回手，動了一下，卻被盛熙川握緊。
“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小寶，欠你的，我會用餘生補償你。”
他握著她的手，挪到唇邊，去親吻她的手心。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指節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的骨節。
宋清殊沒想到會摸到他的眼淚，她自己受了感染，咬緊唇，也跟著心口生疼。
空氣彷彿凝滯。
這個時候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蒼白，宋清殊說不出話來。
“睡覺吧。”她喑聲說。
以後的人生還長，但日子是一天一天過的，珍惜每一個在一起的時刻，哪怕以後再被命運捉弄分開，也不抱怨。
最終，兩人的手也沒有分開。
宋清殊體內的毒素還沒有徹底清除，盛熙川又累了太久，慢慢的，兩人都呼吸漸沉。
盛熙川在徹底睡過去前，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又朝著宋清殊的方向挪動了一點點。
手臂隔著被子，極其輕微地、若有似無地挨著了她的手臂外側。
宋清殊察覺到了，卻沒有動。
她不排斥他的碰觸。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都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醫護過來查房。
宋清殊一睜眼便看到了又坐回病床邊的盛熙川，以及正在低聲同他說話的蘇白和那位中醫。
她最擔心樓玨。
馬上問：“蘇白，阿玨怎麼樣？”
蘇白趕忙道：“彆擔心，她昨天情緒不穩定，跟你聊完已經沒事了。”
宋清殊點頭，又問：“預產期也就這兩天了吧？”
蘇白道：“嗯，我們連小名都取好了，如果是女兒，就叫明珠，一聽就跟珍珠是姐妹。”
盛熙川介麵：“這個好，如果是兒子呢？”
蘇白：“最好不要是兒子吧，我老婆喜歡女兒。萬一是兒子，說不定要追二胎。她一胎都這樣辛苦了，二胎簡直不敢想。”
盛熙川：“是兒子也行，可以給我女兒做弟弟，但要是想姐弟戀，門都沒有，我不支援。”
宋清殊無語地看他一眼，珍珠還不到四歲，想什麼呢。
她又看蘇白：“所以還沒有起男孩名嗎？”
蘇白：“……暫時沒有，心誠則靈，先按女兒準備吧。”
他自己是院長，雖然不懂婦科，但想知道孩子性彆有的是辦法。
可他和樓玨一樣，誰都不問，就等著開盲盒。
宋清殊私下問過樓玨，樓玨的意思是，看見珍珠這麼可愛，就也想生一個一樣可愛的女兒，萬一查出來是男孩，會覺得自己懷孕受這麼多苦不值得，影響心情。
蘇家長輩開明，樓玨自己都是獨生女，更不會有家業一定傳給兒子的迂腐觀念。
她理想狀態下是生一個女兒，在之前孕反不嚴重的時候，還跟宋清殊說過，如果一胎是個兒子，會追一個女兒出來。
後來孕期一直不太舒服，纔跟她感慨，“不管男女都不會再生了”。
但誰知道呢，人體都有自我保護機製，很多生過孩子的女人都會忘了當時有多疼。
反正宋清殊回憶起自己整個孕期和生產，都覺得還好。
想到樓玨，又想她自己。
接著神遊到她跟盛熙川的以後。
以後她是不準備再要孩子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珍珠。
珍珠在一個沒有父愛的環境下長到三歲半，如果她的弟弟或者妹妹一出生就父母都在身邊，對她也是一種不公平。
可她說不再要孩子，盛熙川會同意嗎？
畢竟珍珠還跟著她姓宋，盛熙川會不會還想要一個姓盛的孩子？
宋清殊覺得，這件事早晚要說清楚纔好。
接著，又是新一輪的抽血，各項指標檢查，以及一碗又腥又苦的中藥。
昨天喝的時候宋清殊就已經覺得要命，今天比昨天更清醒，簡直是捏著鼻子往下灌，好幾次乾嘔。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盛熙川是用多大勇氣喂下去的。
喝藥的功夫，檢查結果也出來了，她體內的毒素基本上已經排空，還需要再住院觀察一天，再喝一副藥。
宋清殊自然沒有異議。
她百無聊賴，在病床上躺著玩手機，時不時就睡一會兒。
她住院的事還算保密，可儘管這樣，依然有不知從何處得知訊息的人來看她。
先是王歲歲。
她來醫院看望病人，看見了替宋清殊取檢查結果的盛熙川，便一路跟到了病房。
聽說宋清殊的情況後，馬上紅了眼圈。
看她哭，宋清殊很是心疼，自然是想儘辦法好一通安慰。
王歲歲不是自己來的，是跟奶奶一起來的醫院，呆了一會兒後，便跟宋清殊告彆離開。
臨走時她的眼睛還是紅的，在備忘錄裡打字，告訴宋清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一直到她離開，宋清殊還看著她的背影發呆。
“彆說王千巽了，我看見歲歲哭都心疼。”她說。
盛熙川：“王千巽一者不能自醫，註定有他妹妹這一劫。”
王歲歲走後沒多久，孟令賢和林遠洲夫婦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