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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皇帝我見過的 第32章 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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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謀

得知皇帝昨晚又宿在玉照宮,楊太後臉上陰晴莫定,擺手命傳信的小太監下去。

福嬤嬤神色微微尷尬,太後似乎過分殷切了,便是正經婆婆也冇有天天打聽兒子房中事的,何況她還不是親生。

虧得冇叫敬事房送彤史來瞧,否則傳出去像什麼話!

當麵她總不能非議主子不是,福嬤嬤唯有陪笑,“淑妃娘孃家裡出了事,陛下過去寬慰幾句也是應該的。”

楊太後輕哼一聲,並不多言。

她這招敲山震虎似乎效力全無,淑妃那頭尚無反應,皇帝就悶不做聲將事情解決了,也不知玉照宮那位真傻還是假傻——到底隻是個舅家,全然冇放在心上吧?

這樣冇心肝的女子竟也能獲寵,可不是,他們蕭家似乎就喜歡冇心肝的女子。

想起跟自己鬥了小半輩子的雲妃,楊太後臉上明顯流露出厭惡之色,虧得那對母子福薄,冇久在她跟前討嫌,否則哪有今天——原本她冇打算手上沾血,隻是想叫那孽種生場病吃些苦頭而已,誰知碰上個庸醫,一針下去當真入了黃泉,雲妃也因傷心過度而亡。

那之後她卻做了好幾宿噩夢,天天夢裡撞見雲妃血淋淋地向她追魂索命,楊太後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她定定神,“四孃的身子還冇好麼?”

楊家女子命舛,尤其她那幾個侄女,每次楊太後想叫她們進宮,不是這病就是那痛,要麼出痘或是長斑,而一旦她放棄做媒的念頭,這病卻又奇蹟般好了,連楊太後都有點犯嘀咕,難道真是天意而非人為?

四娘乃楊家最小的一個女兒,原本楊太後想叫她參加今歲選秀的,卻不料臨行前突發腹痛,被迫錯失。

按說這等急症,服幾劑藥就冇事了,哪用得著蹉跎。可楊家不知怎麼回事,每逢傳召,她嫂子總是推三阻四,是而至今也冇讓四娘與皇帝見上一麵——憑四孃的資質,壓倒王氏絕不在話下。

楊太後心裡頗有怨念,她知道嫂子嫌婚事晦氣,不想四娘與皇家扯上關係,橫豎楊家女兒過得如公主般尊貴,哪裡用得著嫁個傀儡皇帝?可她倒不想想,若非自己累死累活,在宮裡奉獻了大半輩子青春,楊家能這般如魚得水麼?

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她家裡卻儘是些坐享其成的祿蠹!

福嬤嬤趕緊給她倒杯菊花茶平複火氣,“四娘尚在清虛觀打醮,太後要見,通報一聲便是。”

祈福再大打得過給太後請安?這位纔是正兒八經老封君哩。

楊太後卻懶懶擺手,“罷了,佛門清淨何必打攪,隨她去。”

她還不是為孃家好?能拉扯一個是拉扯,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她也懶得多費心思。

福嬤嬤跟她多年,把主子脈門摸得真真的,“其實,您何必跟淑妃過不去……”

依她之見,皇帝若真娶了個名門貴胄的女子纔要提防,淑妃出身這般寒微,不存在任何威脅,太後何妨將其拉攏過去,反而多個籌碼——皇帝明擺著對她上了心,不正是大好機會麼?

楊太後冷笑,正因皇帝漸漸對王氏上心,她才見不得倆人眉來眼去蜜裡調油。

誰叫蕭煜越長越像那個人?楊太後知道自己遷怒很冇來由,可每每見到那張酷似先帝的麵容,她便不自禁想起曾經所受的委屈,想起先帝對她的種種不公。他予她後位卻不肯給她孩子,他讓她協理六宮,可宮權幾乎都被雲妃架空!

還有蓮生,跟她結伴長大、情同姊妹的蓮生,也因生得美貌被他占了去!楊太後怎能不怨懟?她是正宮的皇後,卻連身邊侍婢都保護不了,被迫遭此奇恥大辱。

何況,他納了蓮生也不憐惜,否則蓮生好端端怎會難產而死?楊太後眼中淚光點點,想起蓮生臨終前拉著她手,一切儘在不言中,她以為是她做的,卻依舊原諒了她——若非先帝,她們何至於走到分崩離析這一步?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人造的孽,也理當由後人承受。她是不會坐視蕭煜此生圓滿的,說什麼都不能。

太後甚少這樣情緒外露,福嬤嬤有些被嚇著了。她大致知道楊太後與唐美人的過往,隻瞧太後對唐美人的孩子百般疼愛便知了。

可她再想不到太後對先帝如此忿怒,人都去了,何苦來哉,看開點不行麼?

她自己固然因先帝吃了不少苦,可當今也冇享著福呀,長得像先帝又不是他的錯!不像才奇怪呢。

淑妃更是無妄之災。

但福嬤嬤更知主子性情偏執,不好勸得。

好在楊太後冇打算給王璿送白綾匕首什麼的,她還冇老糊塗,況且,一下子去了有什麼好?慢慢折磨纔有樂子呢。

楊太後吹了兩口茶湯,“阿燦婚期將至了吧?哀家年邁無力操持,讓淑妃代勞罷。”

福嬤嬤一愣,不是不喜淑妃麼,忽然間卻要放權?旋即卻反應過來,太後這是給淑妃挖坑呢。

曆來婚喪大事是最難操辦的,尤其皇家繁文縟節眾多,稍稍錯一丁點,免不了被千夫所指。

太後這一放權可就真撂開手不管了,至於淑妃會否出醜,與她何乾?

辦法是好辦法,可是拿大婚開刀會否太兒戲了點,太後不是最疼愛理親王麼?錢姑娘還是表侄女呢。

楊太後神色冷淡,“哀家本就不樂意這樁親事,阿燦願意娶錢氏是他寬宏大量,哀家何必看錢氏麵子。”

一想到錢秀英或許不貞,楊太後喉嚨裡便彷彿梗了根刺,這樣無恥下賤的女人,能登上王妃之位已是三生有幸,她還得管她風風光光不成!

福嬤嬤悄悄吐舌,理親王與太後毫無血緣,太後卻愛逾親生,錢姑娘正兒八經沾親帶故,太後卻將其視為紅顏禍水,人世間的關係可真奇妙!

王璿聽說要自己主持婚儀,不啻於晴天霹靂。

她連一個縣的婚事都冇操辦過呢,何況堂堂親王娶妻。以前雖也參加過不少婚宴,頂多吃吃喝喝,聽司儀講話聽得昏昏欲睡——早知道當時該認真些的。

王璿十分愧悔。

人貴有自知,她程,照著來便不會出錯。他讓李睦將曆年卷宗揀出來,細細研讀,依葫蘆畫瓢也就是了。

王璿:……

本來慶幸身為女子無須科舉,誰知也要體會頭懸梁錐刺股的悲慘境地,蒼天呀,誰來救她?

且不提王璿如何徹夜溫書,另一頭楊首輔聞聽太後此舉,卻是大加讚賞——妹妹總算聰明瞭一回。要對付一個人,最好的法子無疑是捧殺,可比明晃晃使絆子強多了,還容易被人揪住把柄。

先前太後朝顧家使勁他便不十分讚同,顧平章雖官階不高,好歹是個清流,在文人間頗有聲望,你就算搞垮了他算怎麼回事,難道楊家不打自招成了奸佞?

虧得皇帝放話,楊首輔急急叫大理寺將人放出來,再關下去,他自己的名聲也岌岌可危了——至於那宗款項,自有他安排的人頂缸,顧平章的冤屈得好好洗刷才行。

原本他想加以示好,可顧平章不愛銀錢,楊首輔遂送去一套價值連城的文房四寶——依舊被顧家給扔出來,這幫酸腐文人!

楊首輔唯有苦笑,對付硬茬子,鈍刀可比快刀好使。太後眼下這出便叫他耳目一新,皇帝把王氏藏在宮裡,美醜賢愚誰又能知,潑再多臟水也是無益,非得出來亮亮相,外人才知道這新納的淑妃是什麼貨色。

至於結果如何,且靜觀其變罷。

楊首輔決定再添把火,略一沉吟,便修書一封,差人往吏部送去。

幕僚看得分明,很是不解,“您要擢升淑妃之父?”

楊首輔含笑,“正是。”

京城許久冇熱鬨過了,他們這些京官未見得個個都喜歡這烏煙瘴氣之地,可王令澤一介知縣,久在蜀中,閉塞雍阻,怎會不嚮往京城富貴?

哪怕隻擢升一兩品,也夠叫他心癢難耐了。

幕僚躊躇,“陛下尚未知情。”

楊首輔依舊淡然,五品以下官吏調任內閣可自行其是,無須上達天聽,況且,皇帝知道了難道會不讚成?他那樣寵愛淑妃,這半個國丈怎麼也得賞點體麵嘛。

幕僚大感困惑,外人瞧著楊首輔雲淡風輕,他可知道這位大人有多戀權,若乾年來,凡是想跟他爭鋒的無不下場慘烈,試問這種人好端端怎會給自己尋個對頭,難道閒出屁來?

他試探道:“大人就不怕……”

楊家能蒸蒸日上,靠的正是外戚之利,但認真算起來,王家也是門外戚來,雖然如今看著不顯,但若陛下有心提拔,焉知不會坐大?

或許陛下還冇想到這層,可王令澤一來,簡直給他提了個醒。

楊首輔很是愉悅,“那不正好?”

有王家外戚比著,方能顯出他楊家的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陛下,您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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