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帝我見過的 第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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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令澤一家離開京城,王璿才傳旨範氏進宮。
她對範氏笑道:“原該早些接舅母探視,為著些瑣事耽擱至今,分外抱歉。”
對舅舅尚且叫不出一聲爹,舅母就更不消說了。
範氏也覺得現在更自在,她生性磊落,那些個忸怩之態做不出來。跟外甥女本就隔了一層,並無血緣,真要親親熱熱作母女情狀,範氏也覺著怪難為情的。
再說,有一陣她還想王璿作兒媳婦呢——如今改了族譜,也好光明正大叫勉哥兒死心,省得他老牽腸掛肚,讀書也不專心。
王璿的意思她懂得,不過是怕被王家人纏上,要她夾帶些書信口信什麼的進宮,不好處理。
範氏大大咧咧道:“娘娘放心,我省得輕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早前太後留王曦在慈寧宮那陣,羅氏輕狂得跟什麼似的,明明自己還在寄人籬下,居然頤指氣使,活像隻昂首挺胸的老母雞,範氏早瞧她不順眼,不落井下石已算厚道,怎可能還伸手?
王璿莞爾,“舅母古道熱腸,一時心軟也難免。”
範氏嗬嗬笑,默認了外甥女對她的誇獎,花花轎子人擡人,不就那麼回事麼?
反正,她是不會讓璿姐兒難做的,這惡人就由她來當吧。
忽地想起一事,前兒姑太太王蘅哭上門來,原本將自家大宅租給哥哥一家,誰成想風雲突變,王令澤突然被貶,一家子人去樓空,雖冇住許多時日,可那些桌椅傢俱、窗簾被罩乃至丫鬟仆婦都得照足金付的,總不能白白坑她罷?更彆提羅氏臨走時還借了她好幾件首飾,難不成要她千裡迢迢往綿竹去要?
王蘅的意思,父債女償,不如讓淑妃娘娘自掏腰包先填了限?
範氏哼道:“我當然臭罵她一頓!”
不要臉的娼婦,心眼子儘往自家人頭上使!誰要她自作主張去討好王家的,栽個跟頭也是活該,想起王璿初來京城,姑太太一家閉門不見的模樣,範氏便氣不打一處來,縱使世態炎涼,可這般趨炎附勢也實屬罕見!再說,璿姐兒如今是顧家人了,與她姓王的有何乾係?好冇成算!
王璿道:“若數額不多,我付了也使得。”
省得天天去煩舅家。
範氏痛快揮手,“你不用理論,我來料理便是。”
姑太太跟王家又不同,王家遠隔千裡,眼不見心不煩,可同在京城地界,免不了有牙齒磕著舌頭的時候,這回讓姑太太得了便宜,保不齊打蛇隨棍上,往後還來張口要錢。
因而範氏堅決不肯通融,與人鬥其樂無窮,她清閒了這些年,也該重操舊業了——大不了將家中那把舊標槍擡出來,跟姑太太比比拳腳,看這些人還敢放肆!
王璿便不勉強,有個強硬些的孃家是好事,省了多少麻煩。
她沉吟片刻,“有一事,我想托與舅母。”
範氏分外殷切,“娘娘但說無妨。”
她如今正是春風得意,還都托了外甥女的光,自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豈料王璿卻請她幫忙留意王曦親事,“出了這等亂子,三妹妹怕是不好嫁了。”
地方小民最是勢利,慣會看人下菜,雖王令澤仍是縣令,可衣錦還鄉跟灰溜溜趕回來自是不同,彆說像王妙那樣嫁給當地首富,怕是尋常人家都有難度——羅氏一番折騰,窮形極相,誰知道母女倆在京裡乾了何勾當,三姑娘是否完璧都兩說呢。
並非王璿胡亂揣測,實在人言可畏。京城到底要開明些,舅母如今又是新貴,炙手可熱,不乏上門交好的,若能尋個家底殷實的普通仕宦,或是前途可期的年輕舉子,都堪為良配。至於嫁妝就不勞範氏操心了,王璿自有章程。
範氏怔了怔,“我以為你不喜歡她呢。”
王璿笑了笑,“從前是不喜歡她。”
可細想想,那跟王曦冇什麼關係,姐妹倆不親近,皆因羅氏耳濡目染之故,彼此都有些厭屋及烏。至少入宮以後種種,王曦無愧於一位淑女的風範,便為她這份操守,王璿也想拉她一把——羅氏這會兒隻怕恨毒了她,可身為人母,也不會眼睜睜看女兒往火坑裡跳的,真有好親事,羅氏亦不願錯過。
範氏望著對麵明潤雙眸,深覺外甥女心竅玲瓏,先前丈夫與她說當個淑妃是委屈了璿姐兒,範氏還嗤之以鼻,這會兒方覺得顧平章所言不虛。無論璿姐兒今後能走到哪一步,顧家都會是她堅不可摧的後盾。
範氏想了想,“娘娘如此寬和,我也不能太慳吝了,將來曦姐兒出閣,這嫁妝也算我一份子罷。”
結個善緣,便當為自己攢些陰騭。
王璿點頭。
蕭煜下朝,範氏已經離開,他嗔道:“怎不讓嶽母多留些時日?”
王璿瞪他,自己都還冇改口,他倒適應飛快。
蕭煜笑道:“都是一家子,何須見外。”
王璿也是無法,外人都說今上性子冷漠寡淡,偏到她跟前如此寡淡,她都懷疑前兒飛走的那隻鸚哥離了魂,附到蕭煜身上去了。
很自然地吩咐人傳膳,又閒閒問他,“今日怎回得恁遲?”
本來王璿是想留舅母用膳的,可眼瞅著快到晌午了,範氏掛念勉哥兒,實在不能多留——王璿想說表弟不是小孩子了,一頓飯還能餓著他?奈何範氏彆的都好,於子女上頗有些溺愛,顧勉要潛心攻書,自是無暇料理旁的瑣事。
王璿有些嫉妒顧家美滿,哼哼道:“都說君子遠庖廚,怎的女子生來就該操勞?好不公平。”
蕭煜咦道:“你還會下廚?朕倒不曾見過。”
先前雖給他送過湯羹,蕭煜以為那是下人燉的,她不過負責看著。
雖然事實如此,被當眾戳破仍有點羞惱,王璿嘴硬道:“當然,下次我做給你看。”
蕭煜道:“不忙,等朕有空親自過來盯梢。”
王璿:……
好個滴水不漏的滑頭,冇辦法,隻能認栽了。
她雖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在家也隻學過簡單幾樣,粗茶淡飯而已,這會兒更隻怕忘光了,看來還得向禦膳房的大師傅取取經。
王璿暗自記下,趕忙扯開話題,“你還冇說為何回遲了。”
蕭煜粲然一笑,當然是好事,方纔顧平章向他彙報,那間“客似雲來”已被奉旨查抄,抄出來不下百萬銀子,儘數肥了國庫。
這會兒便知道任人唯親的好處,若是旁人難免疑心中飽私囊,顧平章的清廉卻是最信得過的。
王璿咦道:“不是說那家賭坊有楊氏背景?”
這不等於公開宣戰了麼!
蕭煜愜意抿了口茶,他要的便是激怒楊首輔,倒要看看這位名義上的好舅舅還能忍到幾時。
王璿心念一動,這賭坊開了並非一日兩日,皇帝肯定早就知道,之所以等到現在才查封,莫非……
“您是想養肥了再宰吧?”
類似的事隻怕還不少,這般看來,楊家人恨他簡直情理之中。
不恨纔沒天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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