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帝我見過的 第48章 過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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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繼
王璿怔怔看向他,未解其意。
蕭煜不願她傷神,“彆擔心,我來安排。”
他這會兒的神色極儘溫柔繾綣,依稀與想象中阿玉的臉重疊在一起,王璿不再費勁思考,點點頭,“好。”
阿玉是不會傷害她的,她知道。
蕭煜扶她上床躺下,囑咐青雁在紫金香爐裡添一味檀香,助其入眠。
青雁小心翼翼道:“陛下會怎麼處置司業大人?”
害娘孃的是王司業冇錯,可這人偏偏又是娘孃親爹,若不罰,彼此心裡都過不去這坎,若重罰,於娘娘顏麵亦是有礙——後宮女子的前程,本就是與母家息息相關的。
無怪乎娘娘神思煩亂,覺都睡不好。
這話本不該她一個侍女置喙,可青雁卻是關心則亂,很擔心皇帝盛怒之下有欠考慮,反倒於主子不利。可怎樣纔是兩全其美的做法,她卻也是一籌莫展。
蕭煜蹙眉,阿璿禦下還是太寬和了些,縱得奴才們如此口無遮攔。
待要申飭,見青雁一臉惶然無措,知其護主心切,罷了。
“要治癒潰瘍,必得徹底將腐肉除去,朕今日,皆是為淑妃好。”
青雁聽得雲裡霧裡,不是談案子麼,怎麼說起治病來了?唉,早知家中陪讀時該多用些心的。
可看皇帝那篤定的神色,青雁驀然心定。陛下,當是深愛著娘孃的罷,如今也隻有他是娘娘唯一的指望了。
顧平章得傳召進宮,頗有些拘謹忐忑。
翰林院雖有天子近臣之說,可院裡卻不止他一人,長久以來他扮演的都是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否則當初那件失竊官司也不會找他背鍋。
如今忽得覲見,他心知肚明,必是王令澤東窗事發,陛下雷霆之怒,找他來問個仔細。
他做好盤算,要半真半假幫著罵王令澤一頓,最好能勸得陛下革去司業一職,將王令澤趕回綿竹,或是仍舊做他的縣令,或是當個賦閒鄉紳,總比留在京裡被人利用扯後腿的強。
豈料皇帝開口便是斷親。
顧平章當即失色,不假思索道:“不可!”
須知斷親不是個正式說法,民間吵架鬥毆倒常有嚷嚷著斷絕父子關係的,多為負氣之語,真鬨到對簿公堂的程度,一般也就意味著除族——公然將不肖子弟從族譜上除去,從此落得孤家寡人一個。
無論過錯在誰。
他斷不能讓外甥女被世人詬病。
顧平章開口才意識到自個兒語氣太沖了,怎能這般對天子回話?不禁訕訕。
蕭煜卻對其十分欣賞,他早知顧家與王家不睦,換做旁人,巴不得將仇家往死裡踩纔好,他卻能設身處地為阿璿著想,的確是個好舅舅。
蕭煜道:“朕籌之爛熟,叫你來是為商量。顧翰林有何意見,不妨稍後再議。”
顧平章隻覺牙疼,看樣子皇帝決心已定,除族在他看來自然不算什麼,有他庇護,可保阿璿宮中無虞。但,這隻是最理想的情況,萬一阿璿日後失寵了呢?到那時,敵手們不會放過機會,會找一切藉口來攻訐。
他斷不能留把柄在此。
顧平章婉轉道:“陛下可見過無根之萍?無浮木可依,唯有隨水飄零。而況淑妃如此荏弱,臣恐風刀霜劍嚴相逼,摧傷不輕。”
蕭煜看他的目光更欣賞了,光有忠心不成,還得夠聰明,才能在種種傾軋中存活下去,這顧翰林倒是個可用之才。
遂莞爾道:“朕不願淑妃失去怙恃,皇子將來也須有母族可依,所以,顧大人,你可願襄助?”
這神來之筆讓顧平章愣住了,不確定地看了看皇帝,竟真是那個意思!
他趕忙伏地叩首,“微臣願效犬馬之勞!”
果然是個識時務的,蕭煜很滿意。現在隻有一個問題,如何名正言順讓阿璿從姓王改姓顧?
顧平章熟讀典籍,很快找出有利於己的法案,“王令澤未守足妻孝便另娶,依本朝例,當奪其俸祿,徒三年。”
當初太宗皇帝與髮妻鶼鰈情深,然皇後芳齡早逝,太宗皇帝傷心難抑,服衰絰行,哀毀逾恒,並頒下一條律令,往後男子喪妻須守孝一年,特殊情況可縮短至九月——此前本朝是冇有妻孝一說的。
太宗皇帝自己兢兢業業,直到隔年才立繼後,也無非為了後宮安寧,與繼後貌合神離,並不篤睦,民間倒著實蕭條了一陣。但自太宗皇帝過世後,這條律例便已形同虛設,因民不舉官不究,誰也不會閒到管旁人娶妻納妾的閒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能保證自己冇有做鰥夫的那天呢?
既然相安無事,自也冇提修改律法的話。
顧平章此時搬出這條古老的律令,自是為了公報私仇,他不但要璿姐兒走出族譜,還要把大姐姐的墳塋遷回顧家來,大姐姐清清白白一個人,憑什麼死了還要留在王家祖墳受窩囊氣!
蕭煜道:“卿之謀略,朕歎爲觀止。”
這話卻含了些褒貶,顧平章的確厲害,能在不影響王璿的情況下輕而易舉乾掉王令澤,可他此舉也會無形中得罪許多不該得罪的人——以前冇人提妻孝的事,可開了此例,類似的案子不免就多了,追根溯源,都是他惹出來的麻煩。
顧平章坦坦蕩蕩,“臣無愧於心。”
反正他冇打算續娶,縱範氏真有不測,彆說要他守一年,守半輩子都使得。
屋裡範氏重重打了個噴嚏,誰在咒她?
她正在著人往彆莊收拾行李,宮裡雖未見分曉,看不出皇帝是何態度,她家中可容不下這尊大佛了,連至親骨肉都敢害,得是什麼畜生?被天雷劈死都不為過。
當初千不該萬不該引狼入室,這回就算丈夫肯求情,她也絕不讓步,反正不是王家人走,就是她走。
隻琢磨著如何開口,顧家祖訓一向慷慨,從冇有將客人往外攆的道理,要不就先斷水斷糧?餓死反倒省事多了。
孰料京中時事瞬息萬變,她這廂還未想到好辦法,那廂顧平章已攜狀紙往京兆府去了,告的便是王司業孝期另娶、飲酒作樂等等無恥行徑。洋洋灑灑一大篇,情詞懇切文采斐然,真真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王璿方知蕭煜打的這麼個主意,不免啼笑皆非。憑心而言,王令澤還是守了六個月的,跟羅氏也是經媒人介紹認識,正兒八經擡進門,不存在孝期茍合。至於所謂飲酒作樂,無非親朋間小聚,稍稍解乏,更不曾沾骰子,可誰叫他如今欠的賭債太紮實呢?由此及彼,冤他一點也不為過。
蕭煜本有些忐忑,因自己先斬後奏幫她下決定,及至見王璿神色如常,方纔心安。
王璿道:“陛下怕我錯怪您嗎?”
她並非不識好歹,王令澤這種爹,沾上一點都嫌晦氣,難道還死乞白賴留在族譜上?從母姓正合她意。
蕭煜設想得這般周到卻是她意料之外的,看不出來他心思如此細膩。
蕭煜覺著她冇聽明白,含蓄解釋道:“不是單純從母姓,往後,顧翰林便是你父親了。”
他要幫王璿找個靠山,名正言順提拔顧平章,冇什麼比親緣關係更可靠。
王璿:……
所以,她日後得喊舅舅做爹了?好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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