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江湖:真氣要交稅 第398章 最佳嘴替杜大嘴!
三月十四下午,我們一行人抵達了青城山下的致遠學宮。
學宮依山而建,飛簷鬥拱,莊嚴肅穆,與不遠處青城派的道觀遙相呼應,堪稱蜀州一文一武兩大聖地。
其在本朝文壇地位超然,出過數位翰林院學士、封疆大吏,清譽極隆。
鎮武司與這等清貴之地素無太多瓜葛,學宮方麵也隻派了一位姓王的普通博士前來接待,態度不鹹不淡,安排我們住進了一處僻靜的客院。
我對此樂得清靜,正好避開不必要的應酬。
安頓下來後,在學宮內的石板路上,我們迎麵遇上了學政李文博。
他正與幾位老儒邊走邊聊,隻瞥了我們一眼,轉身與他人談笑風生。
杜清遠一見,立刻眼睛放光,整了整衣冠就想湊上去打招呼:「李學……」
我一把拉住他,低聲道:「蠢材!李學政是此次辯論的評判之一,眾目睽睽之下,你上前套近乎,他豈能理你?避嫌都來不及!」
杜清遠委屈道:「可我那套『白馬非馬』、『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都是他教的啊!」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裝作與你不熟。」
我將他拽到一旁,「他在蜀王治下為官,許多話他不能明說。教你辯論之術,是借你之口,傳他之意。此事你知我知即可,絕不可再與第三人言,更不能在人前表露你是他的『門徒』。」
杜清遠撓了撓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就是他的嘴替!」
我看著他,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不,從你站上辯論台那一刻起,你代表的是我鎮武司的態度,是我的意誌。與李學政,須得撇清乾係,不能給他惹是非。」
杜清遠這才徹底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鄭重地點了點頭。
當晚,我們便在學宮客院住下。
李長風悄無聲息地在四周查探了一圈,回來後對我微微頷首,示意並無異常,我心中稍安。
……
翌日,三月十五。
天才矇矇亮,學宮內便已人聲鼎沸。
至善堂內外,擠滿了來自蜀州各地的學子,個個神情激動,交頭接耳。
當我身著鎮武司官服步入會場時,無數道目光聚焦而來,其中夾雜著陣陣噓聲。
蜀王朱麟素有「逍遙王」之稱,又喜好風雅,捨得在文人學子身上花錢,在士林中聲望頗高。
而鎮武司作為武官係統,在這些崇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學子眼中,自然是粗鄙不堪。
加之近期對江湖的整頓觸及不少與藩府有勾連的利益集團,引來惡感也在意料之中。
我對這些噓聲置若罔聞,徑直走向給我安排的席位。
辯論由學宮院長鄭玄明親自主持。
學政李文博作為官方代表,自然被奉為上賓,坐在主評判席上,神色平靜。
我的目光掃過二樓,那裡有一個精緻的包廂。
門口侍立著幾名守衛,身著蜀王府侍衛服飾。
我心中冷笑,看來蜀王今日果然親臨,隻是不願輕易現身罷了。
辯論開始前,鄭玄明院長卻臨時起意,走到我麵前,拱手笑道:「江大人大駕光臨,令我學宮蓬蓽生輝。大人雖為武將,然見識不凡,不知可否賞光,屈尊擔任今日評判之一?」
這老狐狸,分明是想把我拖下水。
將我置於風口浪尖,甚至可能想藉此模糊鎮武司不參政事的立場,從而落人口實。
我豈能讓他如願?
我當即起身,客氣地回絕:「鄭院長厚愛,江某心領。在下一介武夫,於經義辯論實是門外,就不主動獻醜了。評判之事,關乎公正,還是請院長與李學政等大賢主持為好。」
我話語謙遜,但姿態卻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鄭玄明臉上笑容微微一僵,旋即恢複如常,又寒暄兩句,便轉身踱回主位。
我坦然落座,能感覺到周遭投來的異樣的目光。
有輕視,有疑惑,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這正是我要的效果。
置身事外,方能縱觀全域性!
鐺!
一聲清越的罄響,壓下了全場的嘈雜。
院長鄭玄明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揚聲道:「諸位靜心!今日我致遠學宮,群賢畢至,少長鹹集,乃為探討『王法與藩禁』之要義。除卻蜀州文壇久負盛名的張謙、王皓、李瑾三位才子,今日尚有一人報名參與……」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杜清遠身上:「便是鎮武司三品稅吏,杜清遠杜稅吏。杜清遠乃青州名門之後,想必……亦有高見。」
話音剛落,會場內頓時響起一片更大的噓聲和滿堂的鬨笑!
「看!那就是『杜大嘴』!天天在茶肆跟販夫走卒吵嘴的那個活寶!」
「鎮武司沒人了嗎?派這麼個紈絝來丟人現眼?」
「好歹是名門之後…萬一真有高見呢?」
在一片譏諷聲中,杜清遠臉上那點故作鎮定的表情消失了。
索性把脖子一梗,狠狠瞪了回去!
他整了整衣袍,還故意把鎮武司的腰牌晃得叮當響,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晃上了辯台。
鄭玄明介紹完四位辯手,撚須微笑道:「百家爭鳴,以文會友。今年學宮辯論議題是『王法與藩禁』,關乎國體,想必諸位都已深思。老朽便不再贅言,現將這方天地,交由諸位才俊各抒己見。」
按照流程,四位辯手需先依次登台闡述己方觀點。
首先上場的是學子張謙,他麵容端正,聲音清朗:「學生以為,藩治天下,首要在於『拱衛中央』。藩王乃皇室屏障,坐鎮要衝,可保地方安寧,抵禦外侮。昔年北疆不穩,正是靠幾位藩王率軍馳援,方保社稷無虞。此乃藩屏之利一也。」
台下不少學子點頭稱是。
接著是王皓,他姿態從容:「張兄所言極是。學生補充一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藩王與陛下血脈同源,相較於流官,忠心毋容置疑,管理亦更順暢。此乃家國一體之根本,藩屏之利二也。」
這話引得一些對朝廷任免不滿的學子共鳴。
最後是李瑾,他略顯倨傲:「二位仁兄高見。學生尚需指出,藩王久居封地,熟知民情風物,施政可因地製宜,更為靈活。反觀某些中央機構,條條框框,不接地氣,難免擾民。此乃藩屏之利三也。」
三人觀點丟擲,台下支援藩治的聲浪明顯高漲。
輪到杜清遠登場。
他深吸一口氣,先衝四方胡亂拱了拱手,扯開嗓子道:「我是個粗人,不懂那麼多彎彎繞。我就知道,樹大分枝,枝太壯了就得砍!」
此話一出,原本祥和文雅的氛圍,瞬間畫風一變!
杜清遠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這叫『強乾弱枝』!曆史上尾大不掉,最後鬨出『七國之亂』、『八王之亂』的教訓還少嗎?削藩,就是為了江山長治久安!讓該管事的管事,該聽話的聽話!」
他這話雖糙,但理不糙,而且直接點出了「造反」這個敏感詞,頓時讓台下安靜了片刻。
有鄙夷其粗俗的,也有暗中覺得解氣的。
自由辯論環節開始。
張謙率先反駁:「兄豈可危言聳聽?同源同宗,正為江山永固。遠的不說,漢初分封,亦有文景之治;唐初宗室鎮守四方,乃有貞觀盛世!豈能因噎廢食,隻見樹木不見森林?」
他引經據典,台下不少學子紛紛點頭稱善。
杜清遠卻像是早等著這句,不慌不忙道:「哈!張兄你這就不地道了!光撿好的說啊?你怎麼不提漢朝還有個七國之亂?唐朝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那皇位是怎麼來的?玄武門裡殺的是外人嗎?哦,對了——」
他頓了一下,「咱們本朝太祖爺的堂兄,當年好像也……」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到了,台下頓時一片吸氣聲。
這廝真是口無遮攔!
王皓見勢不妙,急忙打斷:「杜兄!辯論當以理服人,何必牽扯前朝舊事,影射宗室?」
李瑾見理論上壓不住,上前一步,用摺扇指著杜清遠,語帶極儘的譏諷:「與杜兄這等人物論史,實乃對牛彈琴!一介武夫,怕是連《史記》、《漢書》都未讀全吧?聽聞杜兄平日流連青樓勾欄,瓦舍嬉戲,如此私德,也配在此妄談國策?我看,怕是背後有人指使,特地來此嘩眾取寵吧!」
人身攻擊,開始了!
這惡毒的話引得了滿堂鬨笑,尤其是蜀王陣營的學子,笑得前仰後合。
然而,杜清遠一聽這個,非但不怒,反而眼睛一亮,瞬間來了精神!
我心中也暗笑,看來給他們挖好的坑,他們不但沒有避開,還主動跳進去了!
隻見杜清遠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說不過道理,就開始扒拉私德了?」
「好!好得很!既然諸位自詡君子的才子先不要臉了……」
杜清遠猛地吸了口氣,「你們要聊私德是吧?行!那咱們今天就好好聊聊,什麼叫真正的『男盜女娼』,什麼叫『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狼心狗肺』!」
我輕輕抿了一口茶,雙手抱胸,向椅背上一靠。
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