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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竹馬竹馬 秋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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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遊四

山間的天氣說變就變。深夜,一場秋雨猝不及防地降臨,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在帳篷的帆布上,發出沉悶而持續的“劈啪”聲響,伴隨著驟然降低的氣溫,將帳篷內的暖意驅散得一乾二淨。

睡夢中,蘇晚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即使蜷縮在睡袋裡,那冷意也如同細密的針,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裡鑽。他無意識地想將自己蜷得更緊些,奈何睡袋空間有限,動作不得。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將被凍醒的邊緣,一股沉穩而溫暖的力道悄然覆蓋下來,彷彿有人細心地將什麼厚重而柔軟的東西嚴嚴實實地裹住了他,驅散了那刺骨的寒冷。那溫暖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氣息,他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再次沉入了無夢的深眠。

他是被隱約的談話聲喚醒的。並非被吵醒,但那聲音持續不斷,足以將他從沉睡中拉回現實。意識回籠,帳篷外陸寒州那帶著明顯冷意的聲音也清晰地傳了進來。

“不去。”

簡短的兩個字,拒絕得乾脆利落,不留絲毫餘地。

另一道女聲緊接著響起,是蘇晚熟悉的、屬於沈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努力維持的得體:“我們可以等蘇晚學弟醒了再問問他,或許他想一起呢?”

蘇晚在睡袋裡無聲地歎了口氣,心底湧起一絲後悔。

明知沈晴性格執著,對陸寒州有意,且打算在這次秋遊中有所行動,自己還和陸寒州同住一個帳篷,簡直是主動將自己置於這尷尬的境地。他一點也不想摻和進這明顯的感情糾葛裡。

他坐起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除了睡袋,還額外蓋著一件厚重的黑色羽絨服,像一張寬大溫暖的毯子,將他包裹得密不透風。難怪後半夜他睡得如此安穩沉酣,再未感到寒冷。

帳篷外,沈晴與陸寒州正僵持著。

她昨天就看到陸寒州拎著東西往這個方向來,雖未叫住人,卻特意打聽了一番,才從林深口中確認了他們帳篷的位置。一大清早便精心打扮,拉著好友木雨瞳前來,主要目的便是邀請陸寒州同行,若能藉此機會拉近關係自是最好。此刻被陸寒州毫不委婉地拒絕,她麵上有些掛不住,卻仍不死心,試圖用“等蘇晚醒來”作為緩兵之計。

就在這時,帳篷門簾被從裡麵掀開,蘇晚彎腰走了出來。

清晨雨後微涼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濕意。他顯然剛醒不久,柔軟的黑發有些淩亂地貼在額前,平日裡清冷剔透的淺褐色眼眸蒙著一層惺忪的水霧,眼尾泛著淡淡的紅暈,襯得冷白的膚色愈發顯得脆弱易碎。他站在那裡,像一幅被山間晨露浸潤過的水墨畫,空靈中帶著不自知的慵懶與吸引力。

一同前來的木雨瞳,也是大三的學姐,性格爽朗,此行的目的更多是陪好友,順便欣賞一下傳聞中“q大高嶺之花”的絕世容顏,純屬對美好事物的欣賞,並無他意。

她正暗自讚歎蘇晚這剛睡醒的模樣果然名不虛傳,就見方纔還對沈晴冷若冰霜的陸寒州,瞬間變了臉色。

那雙深邃的黑眸裡的冰雪頃刻消融,化為幾乎能溺斃人的溫柔。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蘇晚身邊,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一陣風,然後極其自然地將手中拿著的那件純黑羽絨服,“刷”地一下披到了蘇晚肩上。

木雨瞳看得分明,心裡嘖嘖稱奇:論壇上那些關於這兩人的風言風語,看來絕非空xue來風。這前後反差,簡直判若兩人。

“下了雨,氣溫低,隻穿衝鋒衣不夠禦寒。”陸寒州語氣溫柔,甚至帶著點哄勸的意味。見蘇晚下意識地想推開,他直接上手,握住那截微涼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幫他把胳膊塞進袖子裡,動作利落地拉上拉鏈,一直拉到下巴處,將人裹得隻露出一張白皙精緻的臉。

“那你怎麼不穿?”蘇晚被他裹得行動有些不便,微微掙紮了一下。他剛起來,雖然覺得有點涼,但尚能忍受。

陸寒州一邊細致地替他整理好衣領,一邊攬著他的肩往帳篷那邊帶,聲音低沉:“我現在就去穿。”說著,自己才彎腰鑽回帳篷,去拿他的那件外套。

蘇晚站在原地,看著身上這件明顯是陸寒州風格的羽絨服,想起剛剛自己睡袋上的那件,是一樣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熱。

見陸寒州暫時離開,兩位女生對視一眼,立刻走了過來。

“兩位學姐早,有事嗎?”蘇晚禮貌地打招呼,他對沈晴和木雨瞳都有印象。

木雨瞳性格活潑,搶先開口,還對著蘇晚俏皮地眨了眨眼,言簡意賅地說明瞭來意:“早啊蘇晚學弟!我們今天想往山裡那條楓葉小溪邊走走,沈晴呢,想約陸寒州一起,可惜被無情拒絕了。”她毫不避諱地點出好友的心思。

沈晴倒是沒覺得尷尬,她和木雨瞳能成為好友,正是因為性格投契,都不喜歡拐彎抹角。她接過話頭,語氣帶著期待:“陸學弟說,要等你起來再商量今天的安排。蘇晚,你看……我們能一起嗎?”最後一句,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平心而論,過去一年,沈晴與蘇晚的交集多源於學生會工作,蘇晚幫了她不少忙,但兩人私交泛泛。此刻,兩個相熟的女生一同發出邀請,言辭懇切,蘇晚天性裡的教養,讓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總不能直說“我不想介入你追求陸寒州”吧?那未免太過傷人也太過尷尬。

就在他猶豫之際,林深出現了。

“學長!學姐!太好了,可以加我一個嗎?”林深笑容燦爛,絲毫不覺自己打斷了什麼,他撓了撓頭,解釋道,“我那個倒黴室友,昨天帳篷進水著了涼,今天一早就發燒被送去醫院了。現在就剩我一個人,收留我吧!”他眼巴巴地看著蘇晚,彷彿已經預設這邊會組成一個徒步小隊。

事情的發展就這樣偏離了最初的軌道。

等陸寒州穿好羽絨服,從帳篷裡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林深正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和木雨瞳說著什麼,兩人倒是相談甚歡;蘇晚安靜地站在一旁,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而沈晴的目光,自他出現起,就又到了他身上,少女不願放棄的心思昭然若揭。

陸寒州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他瞭解蘇晚,蘇晚喜靜,定然不喜歡與過於聒噪的人同行。他自己更是對此毫無興趣。他原本的計劃,隻是和蘇晚兩個人,隨意在山間走走,去哪裡、哪個方向都無所謂,根本不需要什麼既定路線和同行者。

但……既然蘇晚同意了,那他也就沒有異議。他的原則,在蘇晚麵前,向來是可以靈活變通的。

於是,一行五人,在營地簡單用了學生會提供的早餐——兩個包子、一個茶葉蛋加一杯溫熱的豆漿後,便收拾好隨身物品。由沈晴帶頭,朝著她選定的一條相對清靜、在徒步手冊上有標注的“楓葉小溪”的方向出發了。

雨後的山林,空氣清新得如同被洗過一般。蜿蜒的小徑鋪滿了濕漉漉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道路兩旁是高大的喬木,枝葉經過秋風的洗禮和夜雨的浸潤,色彩斑斕得如同打翻了調色盤——深紅、赭石、金黃、橘紅層層疊染,間或還有幾株倔強的綠意點綴其間。陽光透過稀疏的枝椏投射下來,在掛著晶瑩水珠的葉片和布滿青苔的石頭上跳躍,折射出碎鑽般的光芒。遠處山澗傳來淙淙的流水聲,更襯得山穀幽靜。

一路上,基本是林深在活躍氣氛,他天生話多,對什麼都充滿好奇。木雨瞳覺得這小學弟單純有趣,也樂得接話。沈晴則幾次三番試圖與陸寒州搭話,從專業課程問到興趣愛好,得到的卻隻是對方“嗯”、“是”、“不是”這類不冷不熱、極其簡短的回應。

林深似乎完全感覺不到這微妙尷尬的氣氛,隻當陸寒州天性沉默寡言。

沈晴的努力一次次落空,神情漸漸有些黯淡。木雨瞳看在眼裡,替好友著急,卻也無可奈何。行至一處溪流邊,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前麵,指著溪水中幾塊凸起的、表麵長滿青苔的石頭喊道:“快看,這邊可以踩著石頭過去!就是有點滑,大家小心點!”

她自己是運動好手,話音未落,便幾個輕盈的跳躍,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對岸。她轉過身,對著沈晴使了個眼色,揚聲問道:“阿晴,需要人扶一下嗎?這石頭確實有點滑哦!”

沈晴會意,深吸一口氣,轉向身旁的陸寒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又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柔弱:“陸學弟,可以……麻煩你扶我過去嗎?”她的目光含著一絲期待,臉頰也因為這番主動而微微泛紅。

然而,陸寒州的目光甚至沒有從蘇晚身上移開,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腔調,毫不猶豫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乾脆,直接,不留任何幻想餘地。

“學姐!我扶你呀!”熱心腸的林深立刻自告奮勇,完全沒察覺到這其中的暗流湧動。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彌漫著一種令人難堪的沉默。

蘇晚站在一旁,隻覺得這一幕看得他有些……於心不忍。從旁觀者的角度,沈晴這一路上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就算陸寒州喜歡的根本不是女生,他這般直接將女孩的心思踩在地上,未免太過決絕。雖然他明白感情之事無法勉強,陸寒州並無過錯,但心底還是忍不住對沈晴生出一絲同情,連帶著,對造成這局麵的陸寒州也生出一點小小的、想要“為難”他一下的念頭。

“晚晚,過來,我拉你過去。”陸寒州彷彿無事發生,極其自然地朝蘇晚伸出手,目光專注而溫柔。

蘇晚看了看溪水中那些濕滑的石頭,又看了看一臉失落的沈晴,以及陸寒州伸過來的手,心裡有了計較。他從小到大運動神經就不算發達,過這種石墩確實需要幫助。但是,陸寒州前腳剛拒絕了沈晴,後腳就來扶他,這對比未免太過鮮明刺眼,沈晴看到恐怕就不隻是眼圈發紅那麼簡單了。

他微微偏過頭,避開了陸寒州的手,轉向一旁熱情洋溢的林深,輕聲道:“林深,麻煩你扶我過去吧。”

陸寒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眸色暗沉,那不爽的情緒幾乎化為實質,冰冷的視線如同刀子般,直直射向林深即將觸碰到蘇晚胳膊的手。

蘇晚隻當沒看見他殺人般的目光,刻意忽略了那道強烈的視線。

而林深……這孩子大約是天生神經大條,完全感受不到來自陸寒州的死亡凝視,樂嗬嗬地、小心翼翼地扶著蘇晚,一步步穩穩當當地踏過了溪流。

對岸,木雨瞳早已急匆匆跑回來,牽住沈晴的手,低聲安慰著,將她拉了過去。沈晴的眼圈終究還是紅了,強忍著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走到另一側稍微遠離溪流的地方,木雨瞳看著好友這副委屈又難過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阿晴,算了吧。陸寒州有什麼好的?”在她看來,沈晴條件這麼好,何必在一棵明顯不會開花的樹上吊死。

“我知道……”沈晴的聲音帶著哽咽,“道理我都懂,可是……”她就是不甘心,難得遇到一個讓她如此心動的人,卻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我就是……覺得難受。”她從小到大順風順水,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和直白的拒絕。

木雨瞳歎了口氣,知道好友需要的是一個徹底死心的理由。她想了想,說道:“光這樣猜來猜去也沒意思。要不,我幫你把他叫過來,你們當麵把話說清楚?成不成,也好了卻你一樁心事,總好過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

沈晴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長痛不如短痛,她需要陸寒州一個明確的態度。

木雨瞳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去叫陸寒州,對方多半不會理會。於是,她找到了剛剛被林深扶過來的蘇晚,簡單說明瞭情況,語氣誠懇:“蘇晚學弟,幫幫忙?讓陸寒州過去和沈晴聊幾句吧,總要有個了斷,沈晴才能徹底放下。”

蘇晚看著不遠處沈晴微紅的眼眶,他走到渾身散發著低氣壓的陸寒州身邊,低聲說了句:“沈晴學姐找你。”

陸寒州在聽到蘇晚的話後,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明白蘇晚的意思,沉聲應道:“好。”然後便邁步朝著沈晴所在的方向走去。

兩人走到一棵巨大的紅楓樹下,低聲交談了片刻。具體說了什麼,其他人不得而知。隻見陸寒州神色依舊冷淡,而沈晴最初似乎還有些激動,後來漸漸平靜下來,最終,她低著頭,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回來時,沈晴的眼眶比之前更紅了些,但眼神裡多了幾分釋然。她沒再看陸寒州,而是對木雨瞳和其他人說道:“我有點累了,山裡濕氣重,不太舒服。我們……回去吧?”

她的提議,除了尚在狀況外的林深,其他人都心照不宣,響應得很快。木雨瞳自然是無條件支援好友。蘇晚本就對這場徒步興致不高,自然沒有異議。陸寒州更是巴不得立刻結束這無聊的集體活動。

林深雖然不明所以,看了看天色,又摸了摸肚子,嘀咕道:“也是,都沒帶什麼乾糧,再不走,午飯真要沒著落了。”於是也不再追問。

五人小組就這樣踏上了返程的路。來時的期待與隱約的興奮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顯沉悶和各自複雜的心事。陽光透過斑斕的枝葉,在他們身後投下長長短短、交錯紛亂的影子,如同這一刻,剪不斷理還亂的人際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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