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竹馬竹馬 抹黑
抹黑
又一個週日的午後，陽光如同融化的金子，慵懶地透過圖書館高大的玻璃窗，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q大學圖書館三樓的社科閱覽區靜得隻能聽見書頁翻動和空調低沉的嗡鳴。
蘇晚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麵前攤開的是厚厚的《文心雕龍校注》和幾本比較文學理論的英文原著。他纖細的手指正飛快地在膝上型電腦上敲擊，整理著下週要交的《當代文學批評方**》課程的文獻筆記。
就在他剛理清“接受美學”與“讀者反應批評”之間的微妙差異時，對麵的椅子被輕輕拉開了。蘇晚擡頭，看見李明軒神色凝重地坐下。
“你看這個。”李明軒壓低了聲音，將自己的膝上型電腦螢幕轉向蘇晚。
螢幕上顯示的是q大校園論壇最熱門的帖子，一個刺眼的標題映入眼簾。《當文學新星背後有金主：論資源與才華的辯證關係》。
蘇晚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筆，仔細閱讀起來。這篇文章功力不淺，用詞看似客觀冷靜，引經據典，打著學術探討的幌子，實則通篇都在含沙射影。
它從近年來文壇少年成名的現象談起，逐步收攏焦點，最終毫不意外地指向了大三就在權威雜誌《言葉》開設專欄，近期又獲得全國性文學新銳獎的“q大某蘇姓同學”。
文章巧妙地將“豪車接送”，上次陸寒州的車來接蘇晚去看藝術展，“頂級期刊資源”，“迅速積累的名聲”這些碎片拚湊在一起，構建出一個“才華或許有之，但若無資本強力助推，絕無可能達到如此高度”的敘事。
“寫得還挺有迷惑性。”蘇晚看完，臉上看不出什麼波瀾，隻平靜地評價道，“邏輯縝密，引證也像模像樣。如果不是在說我，我可能都會信幾分。”
李明軒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憤怒或委屈，但失敗了。
“你倒是沉得住氣。這帖子發出來才兩小時，已經快五百回複了，熱度還在漲。匿名區現在跟炸了鍋一樣。”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帶著汗水和陽光氣息的風就衝了過來。趙銳抱著籃球，額上還帶著運動後的汗水，氣喘籲籲地跑到他們桌旁，手機螢幕幾乎要懟到蘇晚臉上。
“晚！你看論壇了嗎？這他媽能忍？純屬放屁！”他的嗓門有點大，引得旁邊幾個看書的學生不滿地看過來。趙銳趕緊壓低聲音，但怒氣不減，“我這就去找計算機係的哥們兒查ip，非把這個造謠的孫子揪出來不可！”
“不用。”蘇晚合上麵前的書本，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這種文章，看似來勢洶洶，其實根基虛浮。你越是大張旗鼓地去查，反而越顯得我們心虛。”
“那就任由他們潑臟水？”趙銳梗著脖子，一臉不忿。
“臟水之所以是臟水，是因為它本身不乾淨，而不是因為它潑到了誰身上。”蘇晚拿起手邊的保溫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真相不會因為幾句謠言就改變。”
正如李明軒所說，論壇的匿名區已經徹底分裂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質疑派言之鑿鑿，彷彿手握內部訊息：
1l：就說怎麼可能大二就在《言葉》開專欄，那裡多少教授投稿都被拒，原來是有金主爸爸鋪路啊，懂了懂了。
2l：那些吹他文筆驚為天人的出來走走？現在知道‘才華’是怎麼來的了吧？[狗頭]
3l：怪不得上次有同學拍到限量版幻影在校門口等他，原來如此。文學夢想？不過是金錢堆砌的空中樓閣。
5l：我是隔壁p大的，吃個瓜。貴校這麼亂嗎？看來所謂才子人設看看就好。
7l：樓上
1，早就覺得他成名太順利了，果然經不起深扒。
然而，支援派的聲音也迅速集結，並且因為許多實名賬號的加入而顯得更有分量：
8l：我是文學院大四的，跟蘇晚學弟一起上過王教授的《古代文論》。說句公道話，他的每篇課程論文都是優秀等級，這是王教授在課上親口表揚過的，懷疑他才華的建議先去拜讀一下他的獲獎作品《斷章》。
12l：《言葉》雜誌的編輯是我家遠房親戚，他們內部評價蘇晚的稿子是‘靈氣與功底兼具’，從來都是一次過，根本不用改。資本能逼著頂級期刊的編輯說假話？
15l：認識蘇晚一年多了，他是我們社團的。從沒見他炫耀過什麼，穿著樸素，反而總是最早到教室最晚離開的那個。說他靠金主，不如看看他圖書館的借閱記錄和筆記本！
18l：我是經管學院的，跟文學圈不沾邊。但就事論事，那篇文章看似客觀，其實全是暗示和引導，典型的‘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帶節奏的痕跡太明顯了。
就在爭論白熱化的時候，一個實名認證為“文學院-沈晴”的賬號發布了長文回複。這位才華橫溢，在院內頗有聲望的學姐，用清晰冷靜的文字寫道：
25l：作為蘇晚同學的直係學姐，也是他幾篇重要作品的‘》從初稿到定稿，前後修改十七遍的過程；也親眼見過他為了查證一個唐代冷門典故，在古籍閱覽室泡到淩晨，最後趴在那裡睡著的樣子。也許有人不相信純粹的熱愛和努力，但我懇請諸位，不要用簡單粗暴的‘有背景’，‘有金主’來輕易否定一個人付出的所有汗水。才華需要土壤，但蘇晚的土壤，是圖書館的燈光，是無數個不眠的夜晚，是他對文學近乎虔誠的敬畏。q大的精神，難道是鼓勵我們不去看事實，而熱衷於用最壞的惡意去揣測自己的同學嗎？
這條有理有據，飽含真誠的回複，迅速被大量點讚和引用，衝上了熱門沒有歇斯底裡的自辯，沒有對造謠者的攻擊，而是以一種坦然而理性的姿態，直麵了“資源”與“才華”這個爭議性話題。
他在文中承認自己是幸運的。幸運地生長在一個能夠自由閱讀的家庭，幸運地考入了q大這樣資源豐富的學府，幸運地遇到了賞識他的編輯和師長。他將這些定義為“資源”。但他筆鋒一轉，詳細地闡述了他如何理解並利用這些資源：圖書館的海量藏書是資源，他通過一本本啃讀，將其內化為自己的知識體係；師長的指導是資源，他通過一次次請教和修改，將其轉化為寫作的精進；甚至那些質疑和批評，也被他視作一種“磨礪的資源”，促使他更清醒地審視自己的創作。
他寫道：“資源或許能為才華開啟一扇門，但要走進門後的殿堂，並在這殿堂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唯一能依靠的，隻有雙腳一步一個腳印丈量的距離。否則，資源不過是空中樓閣，才華也會在溫水中褪色。我珍視我所獲得的一切，但我更敬畏的，是文學本身。我願用未來的每一個字，來證明這份敬畏的價值。”
這篇文章一經發布，迅速被q大論壇轉載，引發了新一輪的討論熱潮。這一次，支援的聲音完全壓倒了質疑。
1501l：看看！這就是格局！直麵爭議，用作品和思想說話！
1502l：文章寫得太好了，特彆是關於‘將資源內化為能力’那段，受益匪淺。
1503l：那些黑子現在沒話說了吧？臉疼嗎？
1504l：路轉粉了。不卑不亢，有思想有文采，這纔是我們q大學子該有的風範！
“寒晚cp”專樓裡更是歡天喜地，如同過年：
2001l：我說什麼來著！晚晚根本不需要大佬出手，自己就能sy全場！
2002l：這纔是強強聯合的正確開啟方式！各自牛逼，彼此成就！
2003l：兩個人都在為了對方變成更好的自己，陸學長學會了尊重和放手，晚晚變得更加自信強大，這什麼神仙愛情！我哭死！
更讓人意外的是，之前發表那篇匿名攻擊文章的賬號，在蘇晚文章發布後不到四小時，竟然主動刪帖，並發布了一則簡短的道歉宣告。
宣告措辭雖然帶著公關口吻，稱“資訊來源有誤，對蘇晚同學造成了不良影響，深表歉意”，但態度還算誠懇。
“你做的？”下課鈴聲剛響，蘇晚問在人文樓通往校區的林蔭道等他的陸寒州。
陸寒州看著他帶著探究的眼神，立刻舉起雙手做發誓狀：“真不是我。我遵守了承諾，全程沒有插手。”
他眼神坦蕩，不像說謊。
蘇晚正要再問，陸寒州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路卡斯。接起電話，聽了沒幾句，陸寒州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查到了，”結束通話電話，他對蘇晚說，語氣帶著一絲玩味，“是卡爾出麵，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那邊主動刪帖道歉的。”
蘇晚驚訝地挑眉：“他？他這是……”
“示好。”陸寒州輕笑一聲，帶著點洞察世情的嘲諷，“或者說，是及時止損。他大概終於意識到，繼續用這種上不了台麵的手段，不僅動不了你分毫，反而會把他自己和他背後那點心思徹底暴露在我麵前。看來，我們這位卡爾·賽恩斯先生，終於學聰明瞭一點。”
這場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的風波，像一場夏日的雷陣雨，衝刷之後，空氣反而變得更加清新。蘇晚在文學社的活動室裡整理著本學期社團活動的資料，窗外傳來學生們下課後歡快的喧鬨聲。夕陽的餘暉給房間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錢薇像一隻快樂的小鳥，蹦蹦跳跳地跑進來，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暈：“學長！學長！你現在可是我們論壇的名人了！”
“什麼名人？”蘇晚頭也不擡，繼續歸類著手裡的稿件，嘴角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就是那種……小說裡纔有的大男主啊！”錢薇興奮地掏出手機，翻著論壇頁麵，“你看你看，大家都說你是‘q大最強逆襲男主’模板！從被質疑，被抹黑，到憑借絕對的實力和格局漂亮打臉，順便還收獲了一大批死忠粉！而且……”
她促狹地眨眨眼，“還有陸學長這樣顏值家世能力三棲頂尖的完美男友默默支援，不離不棄！這不是妥妥的半夏小說爆款劇情是什麼！”
蘇晚無奈地搖頭失笑，對這些小女生的誇張比喻不置可否。但當他目光掃過錢薇翻到的下一個帖子時，卻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一組昨天在圖書館被人偷拍的照片。照片裡，他正專注地低頭看著一本厚厚的理論書，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神情安靜而認真。而坐在他旁邊的陸寒州，沒有看自己的書，也沒有處理電腦公務，而是微微側著頭，目光溫柔地落在他的側臉上，手裡還拿著幾份散亂的資料，正耐心地幫他整理著順序。
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恰好將兩人籠罩其中，為他們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畫麵美好得如同電影定格的海報。
帖子的標題取得格外走心：什麼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我想，這就是了。
下麵的評論清一色是羨慕和祝福：
1l：兩個人都在為了對方變得更好，更成熟，這就是愛情最美的樣子啊！
2l：從最初的針鋒相對（雖然我們沒看到），到後來的相互試探，再到如今的相互成就，彼此信任，我永遠會為寒晚的愛情故事落淚！
3l：希望畢業後十年，二十年，還能在校友會上看到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的訊息。這就是我理想中的校園愛情啊！
4l：實名羨慕了。這種‘我知道你很強，所以我願意放手讓你飛，但隻要你回頭，我永遠在你身後’的感覺，真的太戳心了！
蘇晚看著照片裡陸寒州那專注而溫柔的眼神，一種溫熱的，飽滿的幸福感，像泉水，咕嘟咕嘟地從心底冒出來。他看著照片，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那笑容溫柔而明亮。
晚上，在陸寒州那間視野極佳，可以俯瞰大半q大校園夜景的公寓裡，蘇晚把手機遞給了剛洗完澡，擦著頭發走出來的陸寒州。
“你看。”他指著那個帖子。
陸寒州接過手機，身上還帶著清爽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他坐在沙發上，蘇晚自然地靠在他身邊。陸寒州仔細地翻看著那些照片，一條條閱讀著下麵的評論，他素來冷峻的側臉線條在溫暖的燈光下變得無比柔和，眼神也越來越深邃，彷彿盛滿了揉碎的星光。
最後，他放下手機，轉過身，輕輕地將蘇晚擁入懷中。
“他們說得對。”陸寒州在蘇晚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聲音低沉而充滿感情，“遇見你，被你接納，是我陸寒州這輩子，最幸運，最值得感恩的事。”
蘇晚沒有回答，隻是更深地埋進他的懷抱，伸出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窗外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溫柔地籠罩著相擁的兩人，也籠罩著樓下曆經百年風霜卻依舊生機勃勃的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