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2章 不會飛的巫女
蟬鳴聒噪的晌午，靈夢踩著木屐在庭院裡蹦躂，緋色褲裙翻起細碎的陽光。她手裡的桃木劍劈開熱浪，劍風破空聲呼嘯而去——若是忽略歪斜的軌跡，倒也算得上淩厲。
“最近倒勤快得很。“星暝倚著廊柱輕笑，手裡握著半塊沒吃完的梅子飯團，“前日送你的禮物……”
“師父給的，所以靈夢想珍藏著！”靈夢突然旋身將木劍拋向半空，她足尖輕點躍上樹梢，紫發在烈日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師父看我這招！”
木劍裹挾著靈力劈落時，星暝袖中竄出的銀線早已織成羅網。靈夢踉蹌跌進網兜的刹那，星焰從老槐樹後探出頭，蒼焰燎焦了半塊樹皮。
“這都第幾次了。“星暝將巫女輕放在地，”不過近幾日倒是勤勉許多。”
靈夢拍打裙擺沾的葉片，眸子亮晶晶的：“上回幫阿婆驅邪得了三串團子呢！妖怪退治可比背書有趣多啦！”她得意地晃了晃腰間陰陽玉，玉球表麵流轉的卦象突然映出躲在樹後的草薙劍。
星暝望著消散的靈力痕跡輕歎：“體術倒是越發精進，可你至今……怎的連禦空都做不到？”
“飛起來多累呀！”少女盤腿坐在青石上，木劍橫在膝頭，“隻要能一拳把敵人打倒不就行了嘛。”她突然狡黠一笑，指尖凝出靈力絲線纏住簷角銅鈴，“再說了——”
銅鈴突然晃出殘影，靈夢整個人如鬼魅般出現在庭院另一側。她的體術已經快到近乎瞬移，最後穩穩停在星暝三步之外，鼻尖還粘著片當歸葉。
“這不比飛來得痛快？”她笑嘻嘻地轉了個圈，“您看連劍大叔都追不上……”
“老夫當年隨武尊大人斬妖時！”古劍突然從樹後竄出來，劍穗激動得直打卷，“八道雷雲都追不上老夫的劍氣！”
星焰頂著冒煙的蝴蝶結探出頭來：“上次草薙大叔你載著我去采蘑菇，不還撞到棵擋路的樹上？”白發蘿莉說著噴出火焰，精準燎焦了草薙劍新換的流蘇。
草薙劍打著旋一頭栽進井裡，靈夢笑得前仰後合：“師父你看！不會飛也能教訓劍大叔！”
星暝突然並指敲在靈夢額頭：“飛行是巫女必修課。若遇著瘴氣彌漫之地，體術再快也是無用。想當初小葵和禍……”
“師父又要講古！”靈夢捂著額頭蹦開，“上次說神綺姐姐造的人偶都會飛，上上次說……”
星暝忽地一拍腦袋，袖中銀芒裹著眾人退後三步：“或許該試試旁的門路。”
話音未落，星暝突然從袖中抖出卷泛著藥香的古籍。封皮上《八意藥典》四字格外醒目，書頁翻動時帶起的風裡裹著千年雪蓮的冷香。
“等等……”他指尖突然停在某頁的配方上，幾粒陳年藥渣從夾縫中滾落，“當年配過的飛行藥劑……”
靈夢湊近時發絲掃過書頁，突然被配方圖上長翅膀的蘑菇逗笑：“師父又要熬蘑菇湯？上回您煮的醒神茶害我三天嘗不出甜味……”
“此乃我結合畢生所學改良的……”星暝突然頓住，衣袖在虛空劃出半圓。青玉色的藥台轟然落在庭院中央，二十七個藥屜隨著震動叮當作響。
草薙劍突然冒出來：“星暝大人三思！上回您配隱身藥膏，害得老夫在現世裸奔三個月……”
“你這一柄劍，本來就不穿衣服。”星暝並指點燃藥爐，火苗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取三滴朝露、七錢飛鼠菇、半朵雲母結晶……”他忽然轉頭看向呆滯的靈夢，“去庫房取些風滾草來，要有編號的那個。”
製藥過程比開宴會還熱鬨。當星暝第三次把從河童那訂做的，用以“儀式感”的機械天平炸成煙花時，連躲在樹上的文文都險些嚇得摔了相機。靈夢抱著備用藥材回來時，正撞見師父用自己的身體撲滅逸散開來的爐火。
“成了！”星暝突然舉起琉璃瓶，淺青色藥液在日光中泛起珍珠光澤——他袖口焦黑的破洞裡還冒著青煙。
靈夢盯著藥劑裡不斷冒泡的漩渦，內心終究有些忐忑地開了口：“要不……先澆在劍大叔身上試試副作用？”
“老夫突然想起要幫覺小姐磨墨！”古劍“嗖”地竄向神社後山，頃刻便沒了蹤影。
星暝優雅地理了理散亂的鬢發，左側的短麻花辮重新成型。他將藥瓶輕輕放在石台：“此藥能助靈力與天地共鳴，服下後隻需心念流轉……”
“會變成撲棱蛾子嗎？”靈夢突然伸手戳了戳藥瓶，指尖立刻染上螢火蟲似的光點，“上次紫姐姐給的飛行符，害我頭上冒了兩天蒲公英。”
星暝正要解釋，藥瓶突然被星焰搶走。白發蘿莉興奮地晃著瓶子：“主人我幫你試藥！要是好吃的話……”
“放下！”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藥瓶在靈夢與星暝的合力之下重新回到兩人身邊。
最終靈夢捏著鼻子灌下藥劑時，星暝的狩衣袖口已多了十七八個被火焰燎出的破洞。少女苦著臉吐出舌頭：“不好喝……”
話音突然卡在喉嚨裡。靈夢腰間的陰陽玉猛地迸發強光，庭院裡未掃淨的落葉應之騰空而起。
“要成了！”星暝的指尖亮起探查術式，卻見靈夢突然捂著肚子蹲下。少女周身靈力如脫韁野馬般亂竄，緋袴突然鼓成圓球，袖口“劈裡啪啦”炸出五顏六色的靈力煙花。
“師父……”靈夢哭喪著臉指向不斷膨脹的袖管，“手、手收不回來了……”
星暝疾步上前並指點在她眉心，另一隻手快速翻動書籍：“奇怪……按理說這藥不會有這種副作用啊……”他忽然瞥見星焰躲在藥架後擦嘴，小丫頭腳下還滾著個被偷天換日的空藥瓶。
“星！焰！”
……
當靈夢終於恢複正常時，夕陽已經染紅了博麗神社的注連繩。星暝扶著痠痛的腰直起身：“唔……明日再想辦法吧。雖然以前也不是沒試過……”
靈夢把木劍往青石上一擱，笑著拽住星暝的袖子：“師父您看嘛，我這套步法不也能躲開妖怪的撲擊？上回那隻妖怪追著我跑三裡地，最後自己累趴下啦！”
星暝望著徒弟鼻尖沾的草屑，屈指替她拂去時，袖口的銀線暮色裡泛著微光：“若遇上無法戰勝的強敵，或是被逼到懸崖邊……”話未說完突然頓住，餘光瞥見旁樹的枝條不自然地偏了半寸。
“文文。”他對著虛空輕喚，聲線溫和得像是提醒鄰家偷摘柿子的孩童，“你實在是鍥而不捨啊……”
樹影裡突然炸開撲棱棱的響動，鴉天狗少女翻身落地。比起當年那個總被龍拎著後領教訓的小丫頭，如今的射命丸文身量倒是抽高不少。
“不愧是星暝大人！”文文哢嚓按下快門，相機鏡頭倒映著靈夢躍起搶奪的身姿，“博麗神社秘聞——天才巫女苦練數年仍未掌握飛行術！”
“欸！把底片交出來！”靈夢揮出的靈力彈擦著文文耳畔掠過，在樹乾上蝕出個拳頭大的窟窿。她緋袴下擺翻飛如蝶，三兩步就竄到對方麵前：“上次你拍我吃團子沾到鼻子的照片，害得大家笑了半個月！”
文文靈巧地後仰避開擒拿，相機在她指尖轉出殘影：“我這是幫靈夢小姐記錄成長軌跡呀～等若乾年後……”
“那時候你早被自己胡編的新聞氣活了。”星暝無奈地搖搖頭，“上回你說萃香偷喝彼岸的孟婆湯，害她追著你砸塌三座山頭。”
“那篇報道明明標注了‘傳聞’二字！再說最後不是辟謠了嘛……”她突然旋身甩出三根鴉羽，暗器般釘住靈夢的袖口，“不過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獨家！”
靈夢正要扯開束縛，突然發現羽根末端係著細小的符紙。紫發少女氣鼓鼓地並指凝火：“文文你居然用定身符！”
文文得意地晃了晃相機：“隻要再拍三張……”
星暝的歎息聲混著樹葉被風刮過時的響動。眾人腳下突然浮現銀色陣圖，文文驚覺身體重若千鈞，連快門鍵都按不下去。靈夢趁機掙開束縛，袖管卻“刺啦”裂開道口子。
“唉唉，你這自認‘清正廉潔’的樣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正啊……”
文文收起嬉笑，鄭重其事地昂首挺胸：“在下射命丸文，作為妖怪之山新聞署首席記者，有責任記錄曆史性時刻。”她突然掏出鑲金邊的記者證，“比如某位蓬萊人第一百二十三次飛行教學失敗……”
“果果最近如何？”星暝突然問道，“她發掘的念寫能力可還順手？”
文文頓時蔫了：“那家夥現在完全變成家裡蹲了！”她掏出最新款念寫用相機，“她隻要輸入關鍵詞就能自動生成照片，連實地取材都用不著……”
相機突然列印出張靈夢啃團子的照片，背景還貼心標注著“博麗神社絕密影像”。
“自從有了這東西，果果連妖怪之山都懶得飛了。”文文痛心疾首地揮舞著新聞卷軸，“說什麼‘這纔是新聞業的未來’……”
靈夢突然搶過相機搜尋“文文黑曆史”，機器頓時跳出照片：偷喝藏酒被鬼族追打、試圖偷拍結果栽進酒甕、甚至還有被小妖精追著圍毆的窘態……
“喂喂！這算侵犯隱私啊！”文文連忙奪回相機——這還是她趁果果不在悄摸拿走的。
“嗯……既然如此，文文你需要新聞找果果念寫不就可以了？”
射命丸文義正言辭地回答道：“本記者可是踏遍四國八島取材！縮在家裡就能輕鬆撰寫報紙的生活是沒有靈魂的！”說著她展開份最新版《妖怪日報》，頭版赫然是勇儀抱著酒壇打鼾的畫像。
星暝並指夾住報紙邊角，泛著墨香的文字在陽光下顯形：“平安京異聞？文文你連陰陽寮的牆根都敢挖……”
“這可是用天狗秘術換來的獨家新聞！”文文突然壓低聲音，“陰陽寮最近在招攬能人異士，據說有位祖上不知是安倍家還是什麼阿倍禦主人那一係的普通青年很是奪人眼球呢……不過雖然他表現很好，結果卻不了了之，隻是個普通的陰陽生——是叫安倍晴明大概？”
“安倍家，落魄了好些年了呢……誒？晴明？怎麼總感覺像是聽過……”星暝思考了一會，但是始終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個人。
星暝的歎息聲被突然爆發的銀焰吞沒。星焰騎著草薙劍從後院衝來，劍身上用糖漿黏著歪歪扭扭的符紙：“文文姐！帶我去拍魔界熔岩池！”
“都給我消停些！”星暝揮袖捲起空間漣漪，將鬨騰的眾人定格在原地。他轉頭看向眼神亂瞟的文文：“上回你擅自刊載愛麗絲的私密資訊，魔界那邊……”
眾人的談話突然被清脆的車輪聲截斷，帝那標誌性的狡黠嗓音穿透門板：“永遠亭特供飛行藥水！摔不死的兔子都在用！”幾隻兔耳從山徑上冒出來，帝正踮腳立在木車上，手裡晃著青瓷藥瓶。
“這兔子……”他忽地轉頭看向正吹著口哨的射命丸文，“文文？”
“啊呀今天的雲彩真好看！”鴉天狗少女眨眼間就要開溜，卻被靈夢揪住手臂。散落的照片裡赫然是星暝炸爐時的窘態，標題《蓬萊仙人第一百二十三次飛行術教學失敗》刺眼得很。
“一小時前剛發行的特刊！”帝的聲音適時從鳥居外飄來，“現在購買附贈星暝大人同款表情包貼紙喲～”
靈夢抄起掃帚就要衝出去：“說過多少次神社門口禁止擺攤啦……”
“且慢。”星暝伸手擋住靈夢，“且看這兔子耍什麼花樣。”他踱到攤車前眯眼打量——二十幾個藥瓶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綠光，推車的兔妖們正偷偷啃胡蘿卜。
草薙劍突然從星暝身後竄出：“小心有詐！上回她賣的增發劑讓老夫劍穗長滿蒲公英！”
“前輩這話傷人啊。”帝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這次可是永琳大人親手改良的配方。”她捧出個水晶瓶，內裡流轉的光芒與星暝之前熬製的藥液確有七分相似。
靈夢的掃帚尖戳在推車軲轆上：“師父彆信她！上次那個占卜水晶……”
帝突然笑得見牙不見眼：“星暝大人若是不放心——”她拇指彈開瓶塞仰脖就灌，“您看，半點事都沒……嗝！”
七彩泡泡從她口中飄出，在夕陽下炸成“絕對安全”四個大字。推車旁的兔妖們齊刷刷豎起耳朵：“帝大人最新研發的廣告特效！”
帝趁機把藥瓶塞進星暝掌心：“三筐胡蘿卜換十瓶，童叟無欺。”她身後的兔妖們齊刷刷舉起“假一賠十”的木牌，有個偷懶的還在牌麵畫了哭臉。
星暝並指敲了敲瓶身，琉璃映出他抽搐的嘴角：“上月你賣給河童的大力丸……”
“那是他們自己加了黃瓜片！”
星暝思忖片刻，袖中銀芒卷來三筐水靈靈的胡蘿卜。帝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欣喜：“搬走搬走！”兔妖們手忙腳亂的模樣活像在逃命。
星暝半信半疑地先試喝了一瓶，當琉璃瓶觸及唇畔時，星暝突然挑眉：“等等，這味道……”
遲了。
他喉結剛動就變了臉色——雙腿突然不受控地蹦跳起來，狩衣廣袖甩出滑稽的弧線。
“哈哈哈哈！”帝笑得在攤車上打滾，“跳跳水裡摻了飛行藥，驚不驚喜？”她吐出枚解毒用的薄荷色的藥丸，“幸運轉運丹，你值得擁有～”
文文趁機抓拍星暝蹦跳的窘態。草薙劍莫名得意地翹起劍身：“老夫早說兔子信不過！”
“師父這樣……”靈夢望著空中一閃一閃的銀色殘影，“算不算會飛呢？”
星焰突然噴出火柱衝天而起：“主人等等我！”白發蘿莉拽著被點著的掃帚柄，在天幕中拖出焦黑的航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