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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71章 良夢初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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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黑的巨坑邊緣,安倍晴明撐著地麵,咳出最後一口血沫,臉色白得像雪,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坑底那個一動不動的綠色身影。

“晴明小哥……你這,真沒事兒吧daze?”魔梨沙聲音還有點發虛,看著晴明那身破破爛爛的狩衣和嘴角的血跡,心裡直打鼓。剛才那攻擊,換個人早成肉餅——不,肉沫都不一定能留下。

“咳……無妨。”晴明抬手抹掉嘴角殘留的血痕,動作有些吃力,聲音也帶著點啞,但腰板卻挺得筆直。他目光掃過靈夢、魔梨沙,又落回坑底,“諸位……還在等什麼?”

“等什麼?”靈夢正揉著痠痛的胳膊,聞言一愣,紫眼睛裡滿是茫然。

“動手。”晴明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下巴朝坑底點了點,“除掉……這場災禍的源頭。”

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了。

神玉的光芒微微閃爍了一下。玄爺巨大的龜殼微微下沉,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透出一絲警惕。連剛緩過氣來的魔梨沙都下意識拔高了些聲音:“誒?除、除掉?!這也太……”

晴明像是沒看見她們的反應,目光依舊鎖著幽香,眉頭微蹙:“……妖怪噬人,人類退治妖怪。天經地義。如今我們既勝了,為何不可?”

沒人接話。風刮過焦土,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晴明緩緩轉過頭,視線第一次真正落在靈夢臉上,那眼神銳利得彷彿能穿透人心:“你們……果然如同師父他們所言,是妖怪,或者說,是完全站在妖怪那一邊的吧?”

靈夢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眼神飄忽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再、再怎麼說,異變……應該已經解決了啊?花都謝了……”

她指了指周圍,原本鋪天蓋地的花朵確實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滿目瘡痍。

“所以?”晴明嘴角扯出一個極淡、卻毫無溫度的笑,“就這麼算了?揭過去了?”

沉默像沉重的石頭,壓在每個人心頭。

晴明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壓下某種翻湧的情緒,聲音卻控製不住地帶上了一絲顫抖:“你們知道……因為這場‘花開’,外麵……變成了什麼樣子嗎?”

“唔……不就是到處開了花嗎?”魔梨沙小聲嘀咕,“再怎麼想,也就是花開了而已吧?雖然冬天開花是挺怪的……”

“而已?”晴明猛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不!那是一場……屬於妖怪的狂歡盛宴!”他彎腰,從焦黑的泥土裡撿起一片殘留的、邊緣捲曲焦枯的花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或許這位花之主宰,看在與你們相識的份上,沒在你們的地界施展全部手段……可在其他地方!”他用力將那花瓣碾碎,碎屑從他指縫飄落,“那些被妖花刺激的妖怪,凶性暴漲!而這看似無害的花瓣……嗬,也能成為殺人的利器!我來此的路上,親眼所見……就有幾個誤入花叢的樵夫、婦人,隻沾到一點花粉,便……便痛苦地抽搐著,麵板潰爛,轉瞬間……化作了花肥!”

他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靈夢和魔梨沙的臉色都變了,下意識地看向那片被碾碎的花瓣,彷彿上麵還殘留著血腥氣。

晴明環視著她們,眼神裡是深深的失望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質問:“現在,你們告訴我,就這樣放了她?”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坑底,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個死物。

依舊無人應答。玄爺把頭往殼裡縮了縮,神玉的光芒也黯淡了幾分。

晴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裡麵隻剩下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師父勸我莫要深究。他說,妖怪鬨夠了,自然就消停了……如果我沒有親眼目睹過你們的所作所為,或許還能這般自欺欺人。”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若沒有這該死的、如同詛咒般的不死之身……或許早已在那一次次‘意外’中,輪回千百遍了吧?”

他猛地抬眼,視線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靈夢和魔梨沙:“你們——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甚至是未來——為什麼!全都在處心積慮地……要置我於死地?!我安倍晴明……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你們妖怪,就真的……十惡不赦,天理難容嗎?!”

“殺……殺死你?”靈夢被他話語中的恨意和指控震住了,眼裡滿是困惑和一絲被冤枉的委屈,“我們什麼時候……”

“夠了,靈夢。”玄爺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帶著一種滄桑的無奈,“多想無益。”

“我……”靈夢張了張嘴,看著晴明那雙燃燒著痛苦與憤怒的眼睛,後麵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晴明不再看她們。他緩緩挺直身體,儘管腳步還有些虛浮,卻一步步朝著坑底走去,目標明確——正是倒伏著的,看似沒了動靜的幽香。

“晴明小哥!你要做什麼?!”魔梨沙驚呼,下意識想衝過去阻攔,卻被神玉的光芒輕輕擋了一下。

“果然……”晴明腳步未停,聲音冷得像冰,“你們當初所謂的‘西方勢力’,也不過是妖怪們精心編織的騙局罷了……嗬,可笑。”

“怎麼會這樣?!”靈夢急了,眼看局麵就要失控。她可以為了退治異變和幽香打生打死,但此刻晴明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玉石俱焚的決絕,讓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請不要阻攔我。”晴明的聲音異常平靜,但這平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他在心中艱難地劃著界限,試圖將眼前這些曾並肩作戰(哪怕隻是短暫)的身影,重新歸入“非我族類”的冰冷範疇,說服自己必須狠下心。

“這……這絕對不行啊daze!”魔梨沙急得跳腳,回頭看看坑底依舊毫無動靜的幽香,又看看步步逼近的晴明,左右為難。

“靈夢,”神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直接在靈夢腦中響起,“安倍晴明在強行凝聚力量……非常不穩定!靠近他很危險,最好立刻阻止他!”

靈夢看著晴明越來越近的背影,看著他身上那件殘破染血的白衣,又想起演武場上那個溫和有禮的少年陰陽師……最終,她猛地一咬牙,身影向前踏出,張開雙臂,攔在了晴明與坑底之間!

“不管怎麼樣!”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我都不會讓你在這裡胡作非為的!”

晴明終於停下了腳步,距離靈夢不過數尺。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倔強的紫發少女,眼神複雜難辨。最終,他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疲憊和一種塵埃落定的認命。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麼……”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死寂時刻——

“不管你究竟有何目的……一切到此為止!”

一個清冷中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女聲,如同冰珠砸落玉盤,驟然響起!

嗖!嗖!嗖!

三片漆黑如墨、邊緣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鴉羽,如同三道索命的黑線,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插在晴明腳前寸許的焦土之上!入土三分,尾羽猶自震顫不止!

眾人悚然一驚,齊齊循聲望去!

隻見在巨坑另一側的邊緣上空,不知何時懸停著一道身影。千早正對著她們,一頭純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飄舞,寬大的羽翼虛影完全展開,遮住了部分天光,投下巨大的陰影。

而在她身後,光影晃動間,數道身影接連顯現——

艾麗拄著那柄巨大的鐮刀,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如刀。

胡桃臉上帶著點看好戲的戲謔,背後的蝙蝠翅膀輕輕扇動。

卡娜怯生生地飄在稍後一點的位置,好奇地探頭張望。

蘿瑟茉懸浮在稍高處,眼神平靜無波,彷彿世間萬物都激不起一絲漣漪。愛蓮擺出堅定的儀態,卻還是有些緊張地依偎在她身邊。

大妖精那對巨大的水晶薄翼流轉著溫和的光華,綠發藍眸,氣質寧靜,目光卻帶著探究。

最後,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束縛著、模樣狼狽不堪的幻月與夢月姐妹——幻月漂亮的白色羽翼上沾滿了塵土,臉上還帶著憤憤不平;夢月那身標誌性的女仆裝也破了幾個口子,撲克臉上難得地寫滿了“晦氣”二字。

援兵,到了。

安倍晴明靜靜地立在焦黑的坑邊,目光掃過對麵氣勢洶洶、明顯是來支援幽香的千早等人。他清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心裡明白,眼前這局麵,再想對那花妖做什麼,已是絕無可能。

(嗬……終究是功虧一簣。)他在心底無聲地歎息一聲。若是他知道坑底那位“昏迷”的四季鮮花之主其實一直清醒著,恐怕此刻的心情會更加複雜難言。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千早身上。這位當初還在演武場上作為“風神千夜”與他師兄賀茂保憲纏鬥的少女,此刻妖氣凜然,威勢逼人,與之前判若兩人。晴明的目光在她那精緻的臉蛋上停留了一瞬,心中瞭然。他不再多言,隻是對著眾人,尤其是靈夢的方向,微微頷首,動作依舊帶著那份刻在骨子裡的儒雅,彷彿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

“今日之‘誼’,晴明……銘記於心。”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些沙啞,聽不出是感謝還是諷刺。言罷,他不再看任何人,身形迅速向後飄退——目的地正是他之前撕開外界法陣潛入此地所用的通道。光芒一閃,那襲染血的白衣身影便如同水墨畫中褪去的一筆,即刻消失在原地,隻留下空氣中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和淡淡的血腥味。

千早下意識地向前踏出半步,背後的羽翼虛影微微扇動,一股勁風捲起地上的灰燼。但她終究沒有追出去,隻是抿緊了唇,眉頭緊鎖。追?怎麼追?她太清楚了。上次為了捕捉晴明,數位大妖包括千早都參與其中,八雲紫大人親自出手,用極其強大的空間封印試圖禁錮晴明,結果呢?封印完好無損地擺在那裡,沒過多久,晴明卻又好端端地出現在彆處,彷彿那封印隻是個擺設。這種詭異到無法理解的“逃脫”能力,根本無從捉摸。

眾人望著晴明消失的地方,一時間都有些沉默。坑底焦土的氣息混合著殘存的花香,顯得有些怪異。

“呼……總算走了。”魔梨沙拍著胸口,大大鬆了口氣,剛才晴明那決絕的樣子真讓她心頭發毛。

“嗯,走了。”

“哇啊?!”靈夢被這近在咫尺的聲音嚇得差點跳起來,猛地回頭,隻見風見幽香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們身後,雙手隨意地交疊在身前,綠發雖然有些淩亂,但臉色平靜,眼神清明,哪還有半分“重傷昏迷”的樣子?

“幽、幽香姐?!”靈夢指著她,紫色的大眼睛瞪得溜圓,“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不對……你什麼時候跑到我們後麵來的?!”

幽香微微偏頭:“我一直都醒著。”

眾人:“……???”

幻月第一個反應過來,背後的白色羽翼不高興地撲扇著,拖長了語調抱怨:“誒——?這就結束啦?我們被折騰得灰頭土臉才趕過來,結果連熱鬨都沒趕上?”

“真是……無趣。”夢月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低頭整理著自己女仆裝上的破口,“白費力氣……”

幽香沒有理會顯然是遭了頓毒打的兩姐妹的抱怨。她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身後那片化為廢墟的夢幻館上。隻見幽香抬起右手,掌心對著那片狼藉,口中低低唸了幾個音節,地底的修複法陣便如同水波般流淌開來,輕柔地覆蓋向夢幻館的主體部分。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些破碎的玻璃、斷裂的木梁、化為塵粉的牆壁,如同時間倒流般,碎片自動飛回原位,裂痕迅速彌合,焦痕褪去,露出原本的色彩。整個過程無聲而迅捷,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快速拚接著巨大的拚圖。不過片刻功夫,至少從外觀上看,夢幻館那華麗洋樓的主體部分已經恢複了大半,雖然部分割槽域依舊焦黑一片,但至少有個能落腳的地方了。

幽香收回手,氣息似乎又弱了一絲,但她掩飾得很好。她轉身,率先朝著剛剛修複好的夢幻館大門走去,聲音依舊平淡:“進來吧。”

眾人麵麵相覷,還是跟了上去。推開修複好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被恢複得七七八八的客廳。傢俱擺放如舊,壁爐裡甚至重新燃起了溫暖的火焰,驅散著從破損窗戶縫隙鑽進來的寒意,隻是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焦糊味和塵土氣。

“呼……總算能歇口氣了daze!”魔梨沙一屁股癱坐在一張看起來完好的絨麵沙發上,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抗議。

就在眾人剛放鬆下來,準備找個地方坐下時。

“哎呀呀~好熱鬨啊!看來我錯過了一場大戲?”

一個帶著戲謔笑意的女聲從客廳中傳來。緊接著,魅魔那標誌性的身影,極其違背常理地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穩穩落在地毯上。她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略顯狼狽的眾人,尤其在魔梨沙身上停留片刻。

“哇!師父?!”魔梨沙驚訝地從沙發上彈起,指著魅魔,“你、你怎麼來了?不對,你什麼時候來的啊daze?”她完全沒察覺到魅魔的氣息。

魅魔伸出食指,得意地在魔梨沙麵前晃了晃:“哼哼~魅魔大人自然是無處不在~”她故意拖長了調子,湊近自家徒弟,“要是你早點喊我的名字,比如‘魅魔大人救命啊!’或者‘師父快來幫我揍她!’說不定我就會‘唰’地一下,帥氣地閃亮登場哦~”

魔梨沙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臉色瞬間垮了下來,頭搖得像撥浪鼓:“怎、怎麼會……太丟人了daze!我纔不要那樣喊!”

“好啦好啦,不逗你這傻徒弟了。”魅魔笑嘻嘻地揉了揉魔梨沙亂糟糟的紅發,隨即正了正神色,雖然那“正經”看起來依舊帶著幾分不靠譜,“我嘛,之前一直在外麵忙活,維持著那些幽香托我幫忙佈置的魔法陣節點,分擔點壓力。”她說著,目光瞟了一眼靜靜站在壁爐旁的幽香,後者沒什麼反應。“不過現在嘛,那點小事已經沒必要了。倒是外麵那個……”

“外麵?外麵怎麼了?”靈夢聞言好奇地追問,“幽香姐的花不是都謝了嗎?異變解決了啊!”

魅魔收回目光,看向靈夢,臉上又掛起了那副神秘兮兮的笑容,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結界~”她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哼哼,秘密~現在嘛……”她伸了個懶腰,然後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張看起來最舒服的單人沙發,徑直窩了進去,“還是先讓我歇會兒吧,跑來跑去也挺累人的。”

……

由東國大結界力量構築的抽象空間內。

星暝周身銀輝流轉,指尖牽引著絲縷靈力,仔細感受著外界的變化。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外麵的動靜……平息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花,連同那股撩撥妖怪凶性的力量,都消散了。”

懸浮在覈心位置的八雲紫並未停下手上的動作,那雙操縱著龐大境界之力的手依舊穩定如初,指尖縈繞的深邃紫光如同穿針引線,引導著構成結界的龐大能量流。她分出些許心神回應,聲音帶著掌控全域性的從容:“嗯,時間掐得正好。短暫的‘花開’,也足夠讓那些人類感受到刻骨銘心的恐懼了。這種恐懼,如同上好的餌食,會滋養妖族的根基。若拖得太久……”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冰冷的算計,“反倒可能把他們逼得擰成一股繩,拚死反抗起來,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啊,趁著他們驚魂未定,現在最關鍵的是——完善結界。日後再把那些有可能威脅到未來妖怪安穩日子的‘刺頭’,尤其是陰陽寮那些家夥,徹底拔掉!讓他們和他們的傳承,都乖乖躺在故紙堆裡。往後這片土地需要的,隻有我們推廣的巫女……當然,得是實際上站在我們這邊的巫女。”

星暝聞言,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眼前這片由無數玄奧符文交織而成的能量漩渦。符文明滅不定,空間結構在強大的力量下微微震顫。“結界……快到閉合的臨界點了,”他沉聲道,指尖的銀光更加凝練,“但這最後的能量流轉,似乎……有點躁動不穩?”

紫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無妨。結界雖然即將塑形完成,但要徹底將東國從現世的版圖上‘抹去’,讓它成為隻留存於傳說記憶中的‘神隱’之地,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淡化’時間。在這期間,東國與外界殘留的因果聯係會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越來越淡,越來越稀薄。我們有的是耐心和時間,去細細梳理、撫平這些漣漪,把根基打牢。”她的語氣帶著絕對的自信,彷彿在談論一件早已註定的事情。

星暝沉默了片刻。他回頭望了一眼。星焰正抱著膝蓋坐在無形的“地麵”上,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和紫忙碌的身影,小小的臉上滿是懵懂的認真。草薙劍懸浮在她身邊,像個沉默的守護者。另一邊,八雲藍神情專注,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正全力輔助紫梳理著核心區域最狂暴的那些能量亂流。

“……隻是忽然有點感慨,”星暝的聲音低沉下去,“自打這個念頭興起,到如今結界雛形初現,不知不覺間,竟已蹉跎瞭如此漫長的歲月。”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眼前流轉的能量符文,投向了更遙遠、更模糊的過往。“過往種種,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雲。故人……更是無處可尋。有的尚在世間某處角落,與草木同朽;有的……恐怕早已身歸九幽,魂魄散儘;還有的……”他頓了頓,聲音更輕,“……更是渺無音訊,如同斷線的紙鳶,再也覓不得一絲蹤跡。每每思及,心頭總覺有些沉甸甸的。”

“……小星暝,”紫的動作似乎凝滯了那麼一瞬,她的聲音穿透能量的嗡鳴傳來,帶著一種洞悉的無奈,“你啊,什麼都好,就是這點毛病——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向後看,心思沉湎於過往,未免太過悲觀了些。”她微微搖頭,像是在責備一個不開竅的後輩。

星暝苦笑了一下:“或許是吧。隻是……你還記得瑞靈麼?”提起這個名字時,他的眼神複雜了幾分,“若非她當年的犧牲,這籠罩整個東國的宏大結界,根基便無從談起。可以說,她纔是此間最大的功臣嗬……而且,還有阿麟……”說到此處,他的眉頭又不自覺地皺緊了,“至今下落不明,音訊全無……”

“紫大人!”藍略帶急促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星暝的思緒。她指著核心區域一處能量節點,那裡正劇烈地波動著,散發出不穩定的危險紅光,“此處節點能量震蕩超限!平衡瀕臨崩潰!必須立刻穩固!”

八雲紫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銳利,所有懷舊或感慨的情緒被瞬間壓下:“都打起精神!”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就是此刻了!接下來任何一個環節,哪怕是最細微的差錯、一絲一毫的波動失控,都可能導致此前所有的努力……儘付東流!”

星暝心中一凜,立刻將腦海中翻騰的種種念頭強行壓了下去。瑞靈、阿麟、過往的種種……此刻都必須暫時放下。他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踏入風暴中心的戰士,再次將全副心神沉入指尖流淌的銀色光華之中,與紫和藍一起,將所有的專注力都投入到這維係結界的最後一搏上。

三人合力,磅礴的力量如同三股奔湧的洪流彙入同一個河道。紫的紫光深邃如淵,主導著大局,精確地引導著每一股狂暴能量的流向;星暝的銀輝靈動如絲,如同最精密的針線,快速穿插於紫勾勒的框架之間,修補著空間結構最細微的裂痕;藍的力量則如同堅韌的橋梁,在覈心區域劇烈震蕩的節點間穿梭、穩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確保紫的設計不會因為區域性的崩潰而功虧一簣。

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瞬都充滿了驚心動魄的能量碰撞與精妙絕倫的操控。汗水無聲地從星暝的額角滑落,藍的臉色也愈發蒼白。終於,在經曆了一番足以讓靈魂都為之緊繃的角力後——

嗡!!!

一聲低沉而宏大的共鳴響徹整個空間!那劇烈震蕩的核心節點,隨著最後一股精純力量的注入,如同被注入強心針般猛地穩定下來。圍繞著它的狂暴能量流迅速變得溫順、有序、流轉不息。外圍那些原本明滅不定、彷彿隨時會斷裂的結界線,此刻也驟然亮起前所未有的穩定光芒,彼此交織、勾連,形成一個渾然一體、堅不可摧的龐大網路!

一股無形的、彷彿天地初開般的宏大波動,以這片虛空為中心,卻最終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掃過整個東國的疆域。

成功了!

巨大的能量漩渦緩緩平息,最終穩定成一個緩緩旋轉、散發著柔和光輝的巨大球形壁壘雛形。雖然它目前還隻是一個力量的聚合體,尚未徹底作用於現實空間,但它的存在本身,已經宣告了結界計劃的核心骨架——構築完成!

更重要的變化隨之發生。眾人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這片由結界力量臨時抽象出的空間,其邊緣開始變得模糊、淡化,如同水墨畫被水浸染開的邊緣。一種奇異的“剝離感”油然而生。東國這片土地,連同其上發生的一切,似乎正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原本清晰錨定的世界坐標上,輕輕地、卻又無可逆轉地“擦除”掉屬於現世的痕跡,開始其漫長的、徹底的“神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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