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73章 白樓劍
自席捲整個東國的“花之異變”,已經過去了幾個月。
積雪悄然退去,被冰封數月的大地終於開始舒展筋骨。空氣裡那股屬於冬日的凜冽寒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潤的、帶著泥土蘇醒氣息的暖意。
“春天來啦——!春天來啦——!”
清脆歡快的宣告聲劃破了神社清晨的寧靜。一道金色的身影輕快地掠過神社上空,正是宣告春天的妖精莉莉白。她標誌性的白色圓錐帽邊緣隨著她的飛舞輕輕擺動,寬大的連衣裙袖口和披肩在風中鼓蕩,身後幾片薄如蟬翼的透明翅膀折射著晨光。她所過之處,彷彿有無形的暖流擴散,通往神社的石階縫隙裡頑強冒頭的幾株小草似乎都挺得更直了些。
屋簷下,星暝正端著杯熱茶,看著那抹金色消失在遠處山林,忍不住感歎:“每天都能聽到她這麼元氣滿滿地宣告春天,這精力真是用不完啊。”
站在他身旁的大妖精,綠發在微風中輕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莉莉白本身就是春天的信使,她的存在或許就是‘春之季語’本身呢。隻是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從遙遠的妖精之森,找到通往這裡的路的。”
“這種事誰說得準呢,”星暝呷了口茶,目光掃向正在院子裡有一下沒一下掃著落葉的自家巫女,“說不定就是哪天好奇心發作,跟著蝴蝶或者一陣風,稀裡糊塗就鑽著通道過來了。不管怎麼說,可比我家這位有活力多了。”
靈夢聞言,立刻停下動作,拄著掃把,視線不滿地瞪向自家師父:“喂!師父你這是什麼話!我明明很勤奮的好嗎?倒是師父你,每天不是窩在廊下打盹,就是神出鬼沒不知道跑哪裡去玩,這才叫‘不務正業’吧!”
星暝眉毛一挑,環顧四周尋求支援:“哦?是嗎?大家評評理?”
廊下曬太陽的玄爺慢悠悠地把頭縮回殼裡一點,假裝沒聽見。神玉光芒平穩流轉,同樣保持沉默。正在放空心神的草薙劍發出一聲再虛假不過的“陣亡音效”,似乎在裝死。
隻有在大妖精不明手段作用下似乎長高了些(還是很矮……)的星焰聲音清脆:“就是就是!主人比靈夢姐姐懶多啦!地都不掃,還老是偷偷一個人跑出去不帶星焰玩!”
大妖精看著星暝瞬間有點吃癟的表情,忍不住輕笑出聲,故意做出一個略帶尷尬又瞭然的神情:“看來……作為神社主人的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似乎不太穩固呢。”
星暝無奈地揉了揉額角,緩步走到庭院中:“習慣就好……而且說真的,與其說這裡是什麼莊嚴的神社,倒不如說是個奇奇怪怪的收容所更貼切——你們看看,我們這都住著些什麼‘正常’家夥?”他掰著手指數起來,“一個……呃,姑且算‘勤奮’的巫女(靈夢哼了一聲),一個操碎了心的陰陽玉(神玉的光芒閃了閃),一個被借走的機器人(指留琴),一把除了睡覺就是抱怨的破劍(草薙劍忽然發出不滿的抗議:“喂喂!老夫聽得見!”),一隻跟這破劍臭味相投整天就知道趴著的烏龜(玄爺的殼又往下沉了沉),還有我們可愛的星焰!”他頓了頓,目光瞟向神社,“啊,差點忘了屋裡那兩位‘大魔法師’……”
接著,他視線又飄向屋頂。
屋頂上,金發的騷靈少女卡娜·安娜貝拉爾正抱著膝蓋,望著遠方天空,嘴裡輕聲哼著不知名的歌謠,寬簷帽的帽簷隨著她晃動的腦袋輕輕擺動。
星暝歎了口氣:“……以及這位,搞不清楚是被趕出來還是自願跑來‘騷擾’我們的……卡娜小姐。”
卡娜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疑惑地低頭看向下方:“嗯?是在叫我嗎?”
星暝趕緊擺手:“不,沒什麼!順帶一提,我覺得魔梨沙三天兩頭就往這裡跑,還有她那個總愛擅作主張宣佈‘這神社是魅魔大人我的地盤!’的惡靈師父,這兩個家夥,從歸屬感上來說,早就該劃進我的陣營了!”
靈夢放下掃把,眼裡帶著審視:“師父,你突然數人頭還分陣營……該不會在謀劃什麼奇怪的野心吧?”
星暝翻了個白眼:“就我們這東拚西湊、懶懶散散、一碰就散的草台班子?能有什麼野心?不被一陣風吹跑就不錯了!”
就在這時,可能是因為外麵太過吵鬨,又或者是什麼其他原因,蘿瑟茉·諾蕾姬緩緩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她手裡習慣性地捧著一本厚重的魔導書,深紫色的長發垂落在書封上。她環視了一圈庭院,眉頭微蹙:
“各位,打擾一下。你們……有誰看到愛蓮了嗎?”
星暝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愛蓮常待的位置——那裡隻有幾個空著的坐墊。“沒有啊……她居然不在嗎?這倒是稀奇了。”
愛蓮通常不是跟著蘿瑟茉,就是在神社某個角落研究她的魔法書,又或者是去找夢美教授她們進行所謂的“思維碰撞”——順帶一提,她原本那個“蓬鬆鬆愛蓮魔法店”,已經被無情改造成了“嚴謹謹夢美研究所”。
蘿瑟茉的指尖摩挲著書頁邊緣,嘴角微微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但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反而閃爍著某種……讓周圍空氣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度的光芒:“看來……她又學會自己用魔法偷偷溜出去了呢。”
她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那個笑容……卻讓星暝心裡咯噔一下。
星暝看著蘿瑟茉那越來越“危險”的笑容,忍不住提醒:“那個……蘿瑟茉,我覺得你稍微……收斂一下表情比較好?”
蘿瑟茉像是被點醒,臉上那“可怕”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上了一副極其認真探討學術問題的表情:“星暝你認為,哪種方式更有效呢?是施加‘幽禁**’徹底斷絕她亂跑的可能性?還是采用‘絕食戰術’讓她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又或者……”她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果然還是要進行徹底的密室‘調♀教’才能讓她記住教訓?……”
“嘶——”
庭院裡瞬間響起好幾道倒吸冷氣的聲音。靈夢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星焰飛快地躲到了大妖精身後,玄爺的龜殼似乎都抖了一下,連屋頂上哼歌的卡娜都停下了,好奇又有點怕怕地往下看。
星暝更是誇張地扶住額頭:“天哪!蘿瑟茉!你什麼時候崩壞到這種地步了?你絕對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自律的魔女學者!”
蘿瑟茉眨了眨眼,彷彿剛才說出那些驚悚詞彙的不是自己。她臉上的認真表情迅速褪去,恢複了一貫的平靜淡然,甚至還帶著點無辜:“抱歉,一不小心太投入了……大概是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吧。”
“環境?”星暝一臉不信。
“嗯。”蘿瑟茉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本是個矜持、自律、潔身自好的普通魔女,對學生的管束也保持著合理的距離感。但自從在你們神社住下之後……”她攤了攤手,一副“這不能怪我”的樣子,“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樣。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星暝嘴角抽了抽:“‘普通魔女’?你這自我定位也太沒有說服力了吧?”
蘿瑟茉微微歪頭:“那星暝先生認為我是什麼型別的呢?”
星暝摸著下巴,目光掃過蘿瑟茉手中厚重的魔導書,又想起她剛才那“可怕”的發言,促狹地笑了:“宅女——而且是不同型別的宅女。比如永遠亭那位月之公主,屬於‘腹黑型宅女’;八雲紫她麼,是‘冬眠型宅女’;至於蘿瑟茉你嘛……”
蘿瑟茉靜靜地等著他的答案,表情沒什麼變化:“嗯?”
星暝咧嘴一笑,毫不猶豫地吐出三個字:“當然是‘悶騷型宅女’!”
話音落下的瞬間,庭院裡一片寂靜。
蘿瑟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星暝。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眼神也看不出絲毫波瀾。
大妖精最先反應過來:“那個……星暝先生,我突然想起還要找莉莉白確認一下春天妖精力量流轉的規律,先告辭了!”
說完,她背後巨大的水晶薄翼輕輕一振,身影優雅地飛起,迅速朝著莉莉白消失的方向追去。
靈夢也立刻抓起掃把,一邊假裝認真掃地,一邊不著痕跡地往神社邊緣挪動:“啊,今天的灰塵好像特彆多,我得去那邊掃掃……”
眨眼間就溜得不見人影。
星焰反應慢半拍,看看沉默的蘿瑟茉,又看看一臉茫然的星暝,最後還是自己的直覺占了上風,嗖地一下鑽到牆角,隻露出一雙銀色的眼睛緊張地偷看。其他人的反應更是如出一轍,逃的逃,裝死的繼續裝死。
“呃……”星暝看著瞬間空蕩下來的庭院,又看看依舊沉默不語的蘿瑟茉,有點摸不著頭腦。他撓了撓頭,小聲嘀咕:“我說錯什麼了嗎?‘悶騷’……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彆嚴重的詞吧?……”
就在這時,蘿瑟茉終於動了。她緩緩抬起空著的左手,掌心向上。沒有吟唱冗長的咒文,沒有複雜的施法手勢,甚至沒有明顯的魔力波動。彷彿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
然而,星暝瞬間感到一股極其恐怖的能量正在她掌心無聲無息地凝聚!
“等——!”星暝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嗞——!!!
刺耳的高頻嗡鳴猛然炸響!蘿瑟茉掌心上方,空氣被極度壓縮、電離,一團極度不穩定的、閃爍著刺目青白色光芒的等離子體球瞬間成型!狂暴的電蛇在其中瘋狂流竄,散發出讓空間都為之扭曲的高溫!
這正是來自夢美她們那個未來世界的構想——「等離子體風暴」!蘿瑟茉竟將其直接轉化為了瞬發的魔法——雖然效果也大打折扣了就是。
“新魔法試驗,請指教。”蘿瑟茉的聲音平靜無波,彷彿隻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話音未落,那團恐怖的等離子體球如同被釋放的恒星核心,轟然爆發!無數道熾熱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青白色電漿洪流,如同掙脫束縛的狂龍,帶著焚儘萬物的尖嘯,瞬間撕裂了神社庭院平靜的空氣,朝著星暝所在的位置,鋪天蓋地地席捲而去!
所過之處,地麵焦黑龜裂,空氣被電離發出臭氧的刺鼻氣味,連光線都被狂暴的能量扭曲吞噬!
“什麼!你來真的啊?!”星暝怪叫一聲,哪裡還敢待在原地。銀光一閃,他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出現在神社主殿的屋頂上,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第一波毀滅性的電漿衝擊。
轟隆——!!!
他原先站立的位置,連同後方一大片空地,瞬間被狂暴的電漿洪流吞沒!碎石和焦土混合著青白色的電弧衝天而起,留下一個冒著青煙、邊緣呈現熔融琉璃狀的大坑。狂暴的能量風暴並未停歇,如同擁有生命般,嘶吼著繼續在庭院中肆虐,追逐著那道不斷閃爍的銀色身影。
神社的寧靜被徹底打破,隻剩下等離子風暴的轟鳴和星暝狼狽逃竄的驚呼在春日晴空下回蕩。蘿瑟茉靜靜地看著這場她親手引發的、名為“試驗”的混亂。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對於新魔法威力還算滿意的微光?至於“悶騷”的評價……嗯,試驗魔法更重要。
……
與此同時,在從博麗神社通往山下人類村落那條不算寬敞的路道上,一個由魔法臨時搭建、看著還挺精緻的小鋪子,正孤零零地杵在路邊。鋪子門楣上歪歪扭扭掛了個木牌:“蓬鬆鬆愛蓮魔法店——分店”。
店裡,愛蓮正對著魔法凝聚出的水鏡,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那頭標誌性的蓬鬆金發——剛才練習一個有些淡忘的咒語時,魔力稍微岔了點氣,結果頭發又像被雷劈過似的炸開了花。她一邊努力把幾撮不聽話的頭發按下去,一邊小聲嘟囔著:
“唉……換個地方開店會不會好點呢?這裡連個人影都瞧不見……好無聊啊。早知道把蘇格拉底也帶出來就好了,至少還能逗逗它……”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踩在鋪著些許落葉的道路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愛蓮耳朵立刻豎了起來,眼睛一亮:“誒?終於……終於有除了那些妖怪以外的人過來了嗎?”她趕緊放下整理頭發的手,帶著點小期待,從那小小的魔法鋪子裡探出頭來,左右張望。
道路上空蕩蕩的,連個兔子都看不到。剛才的腳步聲,彷彿隻是個幻覺。
“咦?”愛蓮困惑地眨了眨眼,乾脆從鋪子裡出來,“怎麼什麼都沒有……”
她話音未落,那“沙沙”的腳步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像是有誰猛地加速奔跑了幾步,然後又在離她極近的地方,毫無征兆地刹住了車——聲音戛然而止。
愛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後背有點發涼,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緊張:“那個……彆、彆嚇我啊……是老師嗎?還是……星暝先生?”她縮了縮脖子,手又不自覺地想去撫平因為緊張而微微翹起的發梢。
一個帶著點飄忽、像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慢悠悠地在她背後響起:
“在——你——身——後——喲——”
“哇啊啊!”愛蓮嚇得整個人一激靈,猛地轉身!剛整理好的金發“唰”地一下又炸開了。
等她定睛一看,這才鬆了口氣,拍著胸口:“呼……嚇死我了……原來是你啊,戀小姐?”
站在她麵前的,正是那個偶爾會跑到地上來、神出鬼沒的覺妖怪——古明地戀。此時的她臉上掛著一種彷彿在夢遊般的、純然無害的笑容。
“是戀戀哦~”戀戀歪了歪頭,聲音輕飄飄的。
愛蓮一邊努力把再次炸毛的頭發往下壓,一邊鬆了口氣問道:“戀戀,你是特意來找我玩的嗎?還是……有什麼事情想委托我?”她想著,說不定能接到點小生意,不至於這麼無聊。
戀戀用食指輕輕點著下巴,眼神依舊有點放空,似乎在努力回想:“唔唔?都不是呢……好像是……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叔叔?就一直跟著他,跟呀跟呀,不知怎麼就走到這裡來了……然後,叔叔就不見了……”她的語氣帶著點失落。
“這樣啊……”愛蓮總算把頭發弄得勉強能見人了,看著戀戀那迷糊的樣子,熱心勁兒又上來了,“既然跟丟了,不如讓我幫你找找看吧!找人我多少還是有點辦法的!”雖然實際上她底氣也不是很足。
“喵——嗚……”
一聲帶著點詭異的貓叫聲突然從遠處的灌木叢裡傳來,打斷了愛蓮的話。緊接著,一股若有似無、像是陳年舊物腐朽的淡淡氣味,也順著風飄了過來。
愛蓮吸了吸鼻子,有點疑惑:“嗯?怎麼會有貓叫?難道……”她眼睛一亮,“難道是蘇格拉底偷偷跟來了?”她立刻循著聲音和氣味前去尋找。
然而,灌木叢裡並沒有她熟悉的白貓。蹲在那裡的,是一隻體型不大、但看著頗為奇特的貓。它有著一身紅黑相間的皮毛,以及它身後悠閒搖晃著的——兩條尾巴!這是一隻貓又妖怪。
那貓又看到愛蓮,似乎並不怕生,反而很自然地口吐人言,聲音帶著點少女的清脆:“你好啊大姐。”
話音未落,隻見它周身騰起一小團混雜著紅黑霧氣的妖氣,身形在霧氣中迅速拉長、變化!
“哇!”愛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倒不是因為害怕妖怪,純粹是被這近距離的變身場麵驚到了。
霧氣散去,原地出現了一個人形的少女。她長著對紅色的眼睛,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長袖連衣裙,頂著一頭利落的紅色及耳短發,兩側用蝴蝶結緞帶係成披肩的麻花辮。腦袋上長著一對毛茸茸的貓耳——前麵是紅色的,後麵則是黑色。更奇特的是,她除了這對顯眼的貓耳,竟然還有著正常的人類耳朵,但尾巴卻消失不見了。
少女看到愛蓮的反應,以為是自己化形出了紕漏嚇到了對方,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道:“抱歉啦大姐,嚇到你了嗎?覺大人是最近才開始教我化形的,可能還不太熟練,沒控製好妖氣。”
她的動作確實帶著點初學乍練的生澀感。
愛蓮連忙擺手,努力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唔,不是不是!隻是有點突然,被驚到了而已。沒關係的!”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叫愛蓮!是個……嗯,普通的魔女!”她對自己的身份介紹得有點沒底氣。
火焰貓磷立刻爽快地自我介紹:“啊,我叫阿磷!是前不久剛被地獄的覺大人收留的貓又妖怪!”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有點困惑地歪了歪頭,“不過……也有好些人叫我‘火車’……可能是因為我經常拖走那些沒了生氣的屍體吧?但為什麼叫‘火車’呢……總覺得有點不明所以呢喵。”
“屍……屍體?”愛蓮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眼睛瞪大。那股若有似無的腐朽氣味,似乎此刻變得清晰了一點。
阿磷很自然地點頭:“是啊,所以身上總是沾著點散不掉的‘工作氣息’呢,怎麼洗都好像有股淡淡的味兒。”她還抬起袖子自己聞了聞,表情有點無奈。
“誒誒誒?!”愛蓮下意識地又往後退了半步,感覺後頸有點發涼。雖然知道妖怪可能做出的行為,但這麼直白地聽到,還是讓她有點不適應。
阿磷沒太在意愛蓮的反應,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務,紅色的眼瞳四處張望:“話說回來,大姐……啊,愛蓮大姐,”她改口道,“你剛纔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子?綠顏色的頭發,戴著個黑色的圓頂小帽子,身體周圍還纏著一些‘線’,年紀看上去跟你差不多大?覺大人是讓我出來找戀大人的,順便把阿空介紹給她認識呢。”
“戀……啊!對了!”愛蓮這才猛地想起,趕緊轉頭去找,“戀戀呢?明明剛才還站在這裡的……”她環顧四周,道路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古明地戀的影子?那個覺妖怪少女,就像她出現時一樣,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喵——!”阿磷懊惱地叫了一聲,“本來好像看見戀大人的身影往這邊飄,我纔跟過來的,結果還是慢了一步嗎……”她歎了口氣,隨即又轉頭看向愛蓮,“那,愛蓮大姐,你這邊……有沒有什麼不要的‘那種東西’需要處理呀?我可以免費幫你運走哦!”她指的是屍體。
愛蓮的頭搖得像撥浪鼓,臉都白了:“這、這怎麼可能嘛!絕對沒有!”她小聲補充道,“而且……那個,‘大姐’這個稱呼,聽起來好奇怪哦……還是直接叫我愛蓮就好啦。”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自己那好不容易再次撫平的金發。
“唔……那好吧……”阿磷有些遺憾地甩了甩那對紅黑相間的貓耳,“不過我也得繼續找啦,覺大人吩咐的任務可不能耽擱太久呢。”她說著,小巧的鼻子還下意識地嗅了嗅空氣,像是在捕捉殘留的氣息。
“呼……呼……嗯?那邊好像有人?”
一個明顯帶著劇烈喘息和緊張感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從路旁的林子邊緣傳來。隻見一個穿著普通武士束袖衣褲、腰間掛著把普通長刀,背部又背著把短劍的男子正扶著樹乾,滿頭大汗,臉色發白,眼神警惕地四下張望。當他目光掃到路邊鋪子旁站著的阿磷時,瞳孔猛地一縮——那對毛茸茸的貓耳實在太顯眼了!
“妖怪!”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驚叫一聲,手立刻按上了刀柄。
“啊!等等!請等一下!”愛蓮見狀,趕緊用力揮舞著雙手,試圖吸引對方的注意,聲音帶著點急切,“我們不是壞人!真的!也沒有惡意的!”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邊也愣住的阿磷,“我叫愛蓮!隻是個……開魔法小店的普通魔女!這位是阿磷!她雖然是貓又妖怪,但……”
阿磷也反應過來,連忙接話,聲音清脆:“對對!雖然我經常運……呃,處理那些沒生命的‘東西’,”她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個敏感詞,“但我真的不傷人的!從來都不!”
那武士打扮的男子——魂魄夜冥,聽到兩人的話,按在刀柄上的手鬆了鬆,但眼中的警惕並未完全消失。他喘勻了氣,目光在愛蓮那蓬鬆的金發和誠懇的表情,以及阿磷那認真眼神之間來回掃視。最後,他緊繃的肩膀終於垮下來一點,長長吐出一口氣:“……是這樣嗎?抱歉,是在下失態了。”他抱拳行了個禮,算是道歉,但視線還是忍不住瞟向阿磷頭頂那對時不時會無意識抖動一下的貓耳朵,顯然對“妖怪”的身份還是本能地有些發怵。
他的目光隨後被愛蓮鋪子前那個歪歪扭扭的木牌吸引——“蓬鬆鬆愛蓮魔法店(分店)”。
“……‘蓬鬆鬆愛蓮魔法店’?”夜冥念出牌子上的字,眉頭微皺,帶著明顯的困惑,“這……是什麼意思?賣……蓬鬆的點心?還是某種特彆的……符咒?”他實在無法把這名字和眼前這個金發少女聯係起來。
“啊!這個!”愛蓮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剛才那點緊張一掃而空。她立刻挺直腰板,臉上綻放出充滿自信(雖然有點用力過猛)的笑容,雙手比劃著解釋道:“意思很簡單啦!隻要你把想要完成的事情告訴我,交給我來辦,我就會儘我所能去幫你完成它哦!不管是尋找失物、解決小麻煩,還是……”她似乎想不出更誇張的例子,“總之,蓬鬆鬆地搞定!就像我的頭發一樣!所以叫‘蓬鬆鬆愛蓮魔法店’!”她用力點頭,彷彿在為自己的店名邏輯點了個大大的讚。
魂魄夜冥看著愛蓮那元氣滿滿又帶著點天真的樣子,臉上的緊張和疑慮終於被一種認真的思索取代。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著什麼,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再次正色,對著愛蓮鄭重地行了一個禮:“……果真如此?那……在下魂魄夜冥,眼下確實有一件棘手之事,日夜困擾,寢食難安。不知……可否拜托愛蓮小姐?”
“當然可以!請說吧!”愛蓮立刻拍著胸脯保證,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她完全沒想起來,眼前這位武士,正是之前在演武大會上被魔梨沙打敗、友好認輸的那位魂魄夜冥。對她來說,對方此刻隻是個需要幫助的委托人。
夜冥又喘了口氣,似乎在組織語言,臉上浮現出心有餘悸的神情:“事情是這樣的……好幾個月前,我在平安京的演武大會上見識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深感自身不足,便回到家中打算潛心修煉,精進武藝。”他握了握拳,隨即眉頭緊緊鎖起,“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概是演武大會結束後不久?家中就……就變得不太平了。”
“不太平?”愛蓮和阿磷都好奇地湊近了些。
“嗯!”夜冥用力點頭,眼神裡帶著揮之不去的困擾,“一個……一個白頭發的少女幽靈!不知怎麼就出現在我家裡了!她穿著……像是很精緻樣式的白色衣服,渾身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就那麼……飄在空中!”他用手比劃了一下高度,“她不說話,也不傷人,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眼神總是……空蕩蕩的,像是迷路了一樣。”
他沉默片刻,聲音壓低了些,彷彿怕驚擾到什麼:“最詭異的是,她並不是一直待在那裡!有時候過一會兒就消失了,可你以為她走了吧?過不了多久——可能在你吃飯時、練劍時,甚至睡覺時!她就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你旁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你!”夜冥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種感覺……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哇哦……”愛蓮聽得小嘴微張,“聽起來……好執著啊!”
“是啊!”夜冥苦笑,“我被纏得實在沒辦法了,也去找過些陰陽師,花了不少錢。結果……”他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鄙夷,“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夥!唸咒念得自己都磕巴,畫的符籙軟綿綿的,連那幽靈的衣角都碰不到!有些家夥還被幽靈輕輕一揮就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了!簡直丟儘了陰陽師的臉麵!”
他歎了口氣,顯得更加疲憊:“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乾脆……直接從家裡逃了出來!想著離得遠遠的總行了吧?結果……”夜冥的表情變得有些崩潰,“她!她居然還是跟來了!我一路向西,從遠江跑到伊勢,再跑到這南海道……無論我跑多遠,躲得多隱蔽,隻要稍微停下來喘口氣,那種被什麼東西在背後盯著的感覺就又來了!剛才我拚命在林子裡跑,好像又被她或是什麼東西盯上了,好不容易纔感覺甩掉了那視線一會兒……”
他抬眼看向神社的方向,眼神複雜:“本來,我是聽說這博麗神社的巫女大人神通廣大,連演武大會上那嚇人的鐵巨人都能一拳打碎,才抱著一線希望想順道來這裡求助的……”他目光重新落到愛蓮身上,帶著一種信任,“不過,既然遇到了愛蓮小姐……而且,”他仔細看了看愛蓮的臉,尤其是那雙充滿活力的眼睛和那標誌性的蓬鬆金發,“不知為何,總覺得愛蓮小姐……和當初在演武場上輕鬆擊敗我的那位紅發魔女閣下,在氣質上似乎有幾分相似?都是這般……充滿奇特力量的感覺。所以,這次就拜托你了!”他說著,又鄭重地行了一禮。
愛蓮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口中的“紅發魔女”就是魔梨沙,更不記得自己魔梨沙擊敗過眼前這人。她隻是被對方那份沉重的信任感所觸動,立刻用力點頭,拳頭也握緊了:“嗯!放心吧,夜冥先生!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那個……”旁邊的阿磷忽然舉起手,“愛蓮大姐……啊不,愛蓮!”她及時改口,想起愛蓮之前的糾正,“如果你是要處理幽靈相關的事情,或許我能幫上忙哦?雖然我的主要工作是搬運‘那個’,但和幽靈交流什麼的,也算是我的一點小天賦呢!畢竟都是‘那邊’的存在嘛,多少能明白一點它們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彷彿那是接收幽靈訊號的裝置。
“真的嗎?太好啦!”愛蓮驚喜地拍手,但隨即又有點擔心地看著阿磷,“可是……阿磷你不是還要找戀小姐嗎?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事情?”
阿磷無所謂地擺擺手,尾巴的位置雖然看不見,但似乎能想象她在愉快地搖晃:“沒關係啦!反正現在也找不到戀大人,與其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不如先幫愛蓮你解決這個麻煩!說不定還能遇到戀大人呢!”她倒是很樂觀。
魂魄夜冥聽到阿磷也願意幫忙,臉上終於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連腰桿都挺直了些:“有二位相助,在下感激不儘!”他下意識地正了正背部——那裡,用白色布條仔細綁縛著劍柄的一把短劍正隨著他的動作搖晃。
愛蓮的目光被那柄短劍吸引住了。那劍鞘樣式古樸,材質非金非木,透著一種曆經歲月的溫潤感,與夜冥身上普通的武士裝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夜冥先生,”愛蓮好奇地指著那短劍,“你背上這把劍……感覺好像很不一般呢?不像是普通的武器。”
“哦?這個?”夜冥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自豪,小心地將那柄短劍連同劍鞘一起從背後解下,握在手中。他輕輕撫摸著那溫潤的劍鞘,解釋道:“愛蓮小姐好眼力。這確實不是凡物,是我在回家鄉的路上,被一塊石頭絆倒,失足跌進一個很隱蔽的古老地穴裡,偶然發現的。”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將劍從古樸的劍鞘中拔出。隨著劍身一寸寸顯露,並沒有想象中的寒光四射,反而顯得異常樸素。劍身線條流暢,但邊緣卻並非鋒利無匹,反而顯得有些鈍厚,更像是一柄未開鋒的禮器。
“你看,”夜冥用手指輕輕拂過那看似並不鋒利的劍刃,“它甚至可以說有點‘鈍’。但奇怪的是,”他眼中流露出驚奇,“它極其堅固耐用!我用它劈砍過岩石、格擋過利刃,到現在劍身上連一絲劃痕都沒有!彷彿這世間沒什麼東西能真正傷到它分毫。而且,我在發現它的地穴深處,還看到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麵隱約刻著三個字——‘白樓劍’。想來,這就是它的名字了。隻是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的遺物,又為何沒有留下任何事跡流傳下來……實在可惜。”
“‘白樓劍’……”愛蓮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睛眨了眨,思緒在夜冥手中的劍和他困擾的幽靈事件之間來回移動。一個大膽的聯想忽然冒了出來:“唔……夜冥先生,你說有沒有可能……那個一直跟著你的白發幽靈少女,就和這把‘白樓劍’有關呢?比如……她是劍的守護靈?或者和劍的原主人有聯係?”
夜冥聞言,臉上露出“果然你也這麼想”的表情,但隨即又化為深深的無奈:“不瞞愛蓮小姐,在下也曾如此猜測過。所以,我也試過將這把白樓劍主動放到那幽靈少女麵前,甚至在她出現時特意展示給她看……”他搖搖頭,“可她完全無動於衷!眼神依舊空洞迷茫,彷彿這把劍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他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尷尬的場景:“還有一次,我實在被跟得心煩意亂,氣急之下,忍不住拔劍朝她劈了過去……”他看了看手中的白樓劍,“結果,她就像一團沒有重量的霧氣,很輕易就躲開了。後來我又嘗試了幾次,無論動作多快多刁鑽,她總能在我劍落下之前就飄然避開……而且,她似乎也並不生氣,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裡……好像還多了點困惑?”夜冥自己也覺得這經曆有點匪夷所思。
“誒?這樣啊……”愛蓮托著下巴,臉上寫滿了“好複雜”三個字。
“找到啦~”
“誰?!”夜冥猛地抬頭,手瞬間按在了白樓劍劍柄上,警惕地環顧四周。
隻見古明地戀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坐在了愛蓮魔法鋪子那小小的屋頂邊緣。她晃蕩著雙腿,臉上依舊是那副彷彿遊離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空靈笑容。
夜冥見不是那個幽靈,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甚至還帶上了點評價的語氣:“呼……還以為是那個幽靈出現了呢。”他打量著戀戀,“雖然也是妖怪……不過看上去倒是挺可愛的呢。”
“夜冥先生好像……完全不怕妖怪了呢?”愛蓮好奇地觀察著夜冥的反應,比起剛纔看到阿磷貓耳時那副差點拔腿就跑的樣子,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還是有點怕的啦,”夜冥有些不好意思,隨即目光落在手中的白樓劍上,臉上又露出種依靠著什麼的底氣,“不過自從有了這把劍……感覺就有點不一樣了。它似乎有種特彆的力量,握著它的時候,心裡就莫名踏實很多。尋常的小妖怪靠近,隻要我亮出劍,它們往往自己就被嚇跑了,根本不敢靠近。”他揮了揮劍,似乎想演示一下,但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畢竟這劍看起來實在不像凶器。
戀戀坐在屋頂上,晃悠的腳忽然停了下來。她那雙無焦點的眼睛忽然轉向夜冥和愛蓮等人身後的方向:
“誒,快看你們身後……”
愛蓮、阿磷和夜冥幾乎是同時,下意識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猛地轉過頭去——
隻見在離他們不過幾步之遙的路中央,一個身影靜靜地懸浮在那裡,離地約有三寸。
那是一位少女。
她有著一頭如初雪般純淨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幾縷發絲輕輕飄動。她穿著一身樣式極其典雅、彷彿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純白和服,寬大的袖口和下擺邊緣隱隱透著微光。她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柔和、卻無法忽視的朦朧白光,如同月華傾瀉。她的臉龐精緻得如同人偶,卻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茫地投向不知名的遠方,彷彿迷失在時間的縫隙裡。
正是魂魄夜冥口中那個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白發幽靈少女!
“就……就是她啊!”夜冥握著白樓劍的手猛地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那白發少女空茫的眼神,此刻正直直地、穿透般地“望”著他們所在的方向。
……
(說起來,其實阿磷和阿空應該是在舊地獄廢棄後才被小五收為寵物的。不過為了關愛覺大人,還是讓她們早些陪伴小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