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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9章 苦力再次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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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文武天皇第九十七次推開呈到眼前的蓮子羹。鑲金禦案上攤著稗田家新獻的《古事記》第二卷,可那些蝌蚪似的文字全在他眼前晃成了阿禮姑娘垂眸謄寫時的側臉——碎發掃過羊皮紙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自那日宮殿內初見後,他總覺著禦花園的八重櫻都褪了顏色——那抹跪坐在屏風後的淺蔥色倩影,竟比月讀神社供奉的千月姬還要清麗三分。

侍從捧著玉盤退到第七步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陛下,這是今日第三回熱膳了……”

“擱著吧。”文武天皇揮退侍從的動作驚落了案頭卷軸,泛黃的宣紙上還留著稗田家特有的沉香墨痕。他至今記得阿禮姑娘垂眸研墨時的模樣,青絲間斜插的銀雀簪隨著筆鋒流轉輕顫,偏那嗓音清泠得好似春日初融的雪水:“《古事記》殘卷的鬼怪篇,容小女日後……”

屏風後忽然轉出個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老內侍,捧著漆盤的手穩得像秤砣:“老奴新得了套唐國傳來的青瓷茶具,陛下可要……”

“茶具茶具!你們當朕是煮茶的陰陽師嗎?”天皇突然抓起案頭鎮紙,嚇得廊下鸚鵡撲棱著撞上金籠。鎮紙在掌心轉了三圈終究沒砸出去——上個月他剛為這些事發落了兩個侍從,阿禮遞奏摺時特意在勸諫書裡夾了朵乾枯的紫藤。

“陛下若是實在放不下……”老內侍忽然壓低聲音,“臣聽聞竹取翁家的養女,容貌更勝早春八重櫻……”

“荒唐!區區鄉野女子怎能與阿禮相比?……”天皇忽然想起了什麼,沉默了一會,“就是害得前些日子石上中納言他們雞飛狗跳的那位?”

“正是。”老內侍袖中滑出卷畫軸。

畫軸“唰”地展開時,天皇突然覺得殿內的燭火都暗了幾分。畫中女子執扇的手勢讓他想起阿禮握筆的樣子,可那垂落的黑發間流淌的月華,分明不該是凡人能有的光暈。

當夜朱雀大街上馬蹄聲急。持節禦史的馬車碾碎滿地月光,車前掛的青銅鈴吵醒了整條街的看門狗。竹取翁顫巍巍開門時,老邁的眼珠差點被禦史袍服上的金菱紋晃花。

“陛下口諭——”禦史的嗓子像是被唐國烈酒淬過,他故意把“進宮侍奉”四個字念得山響,心想這老頭該跪著接旨了。

竹簾後卻飄來聲輕笑,混著清風拂過風鈴的脆響:“勞煩大人回稟,山野村女不識禮數,恐汙了天皇陛下的眼睛。”

禦史的金菱紋在月光下突然顯得可笑。他盯著竹簾縫隙間一閃而過的衣角——他居然沒由頭地膽怯起來,似乎是被某種猛獸鎖定了的感覺。

三日後早朝,文武天皇把金絲楠龍膽紋的茶盞摔在了禦史臉上。釉色天青的瓷片劃過老臣皺紋密佈的臉,在紫宸殿金磚上砸出個帶血的豁口。

“廢物!連個民女都……”天皇突然嗅到茶香裡混著的血腥氣,這讓他想起阿禮上次不慎割傷手指時,也是這般鐵鏽味混著墨香。暴怒瞬間褪去,他盯著自己發抖的指尖:“備輦,朕要親自去。”

老內侍剛要開口勸阻,忽然看見天皇從暗格裡摸出個褪色的香囊——那是阿禮婉拒入宮時,用來裝還魂草種子的錦囊。此刻香囊被修長的手指捏得變了形,緞麵上繡的蝴蝶彷彿在垂死掙紮。

……

文武天皇的鑾駕剛出宮門,星暝就隱在空中直歎氣。少年狩衣下擺還沾著些許烤魚時留下的焦痕,噬靈星焰化作的銀發蘿莉正趴在他背上數雲朵:“主人,那個穿金燦燦衣服的大叔為什麼要把車輪塗成茄子色呀?”

“那是天皇儀仗的紫宸禦色。”星暝生無可戀地注視著朝著竹取翁家方向而去的車隊,“到時候看我手勢,我說燒哪個就燒哪個——但絕對不許燒到人!”

三天前,輝夜倚著竹簾輕笑的模樣突然浮現在眼前,當時他正為如何應付紫的質問而焦頭爛額地躲到這裡:“陰陽師大人可知,妾身為何偏偏要你來做這件事?”

星暝的冷汗浸透了狩衣裡襯:“總不會是因為我長得像您養的月兔……”

“《紫婆婆觀察日記》第三卷第七頁。”輝夜指尖的流光凝成文字虛影,“「老太婆偷喝仙桃釀後對著月亮跳了整晚的青蛙舞」——真是栩栩如生的記錄呢~”

星暝差點把噬靈星焰砸在地上:“那本子明明被我扔到時空亂流裡去了!”

“妾身記性向來很好。”輝夜發間的玉簪流溢位狡黠銀芒,“尤其是某人寫到‘紫沐浴時’那段……”

“停停停!我幫你就是了還不行嗎!”

石板路上突然響起的鑾鈴清響,將陷入回憶的星暝拉回了現實。星暝指尖燃起蒼焰,噬靈星焰突然化作流光鑽進他袖口:“主人快看!那個戴烏帽子的在學螃蟹橫著走!”

星暝一看也差點笑出聲。隻見領路的內侍正同手同腳地倒退著引路,活像隻被煮熟的蝦蛄。

“星焰,乾活!”星暝指尖“唰”地燃起蒼焰:

噬靈星焰歡呼著化作火流星俯衝而下,攜帶的小火星濺在禦馬鬃毛上,領頭的棗紅馬突然揚起前蹄。星暝輕笑一聲:“鬼打牆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

正撩開車簾欣賞街景的天皇突然發現不對勁——路邊的那條橋梁已經第三次出現在視野裡了。隨行陰陽師剛掏出羅盤,指標就突然像抽風似的轉起圈來。

“主人快看!”噬靈星焰突然從鑾駕頂棚鑽出來,手裡舉著不知從哪順來的金漆果盤,“那個大叔的帽子著火啦!”

星暝定睛一看,天皇的垂纓冠上果然竄起寸許高的銀焰。這火苗看著唬人卻半點不燙,反倒把冠冕上的珍珠映得流光溢彩。隨行侍衛們手忙腳亂地潑水滅火,結果澆濕了半條朱雀大街。

“星焰!不是讓你彆燒人嗎!”

“可是好好玩嘛~”蘿莉坐在星暝肩上晃著小腿,指尖又彈出火星。這次正中天皇腰間玉佩,蒼焰順著絲絛竄上龍紋錦袍的袖口,遠遠看去就像條會動的銀河腰帶。

領隊的侍衛突然撲通跪地:“這定是竹取家的妖女作祟!陛下,咱們還是……”

“荒唐!”天皇甩袖震落火星,鑲金邊的袖口卻悄咪咪縮回車裡,“朕乃天照大神後裔,區區妖術……”

話音未落,拉車的禦馬突然集體尥蹶子。十六駕馬車在路口邊圍成個滑稽的圓圈,遠遠望去活像被孩童擺弄的玩具車。

……

竹取翁家土牆外,此時已經入夜,輝夜正用玉枝逗弄著石燈籠裡的螢火蟲。當第七隻螢火蟲變成一團微光時,她終於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雞飛狗跳聲。

“陛下——!前方竹林有瘴氣!”

“陛下!羅盤又轉起來了!”

“護駕!護駕!誰踩到老夫的狩衣了!”

天皇扶著歪斜的冠冕下車時,正對上竹取翁驚恐的老臉。老人手裡喂雞的笸籮“咣當”砸在腳背上,混著穀糠的雞飼料撒了滿地。

“老、老朽這就去叫輝夜……”竹取翁哆嗦得像風中的枯葉。

“不必。”天皇突然整了整燒焦的袍角,端出副仁君模樣,“老人家,可否討碗清水?”

躲在半空中的星暝差點咬到舌頭——這貨居然還記得維持皇家體統?噬靈星焰卻已經躥到天皇背後,對著他燒焦的發尾“呼”地吹了口氣。

“護駕!有刺客!”

侍衛們拔刀砍向虛空的樣子活像群滑稽的牽線木偶。星暝趁機又發動一道術法,天皇剛接過的竹筒杯突然變成隻活蹦亂跳的青蛙,“噗通”跳進他衣襟裡。

“神罰!這是神罰啊!”隨行神官突然發瘋似的扯散自己的冠帶,“陛下!速速回宮向天照大神請罪吧!”

噬靈星焰趁機又幻化出三丈高的火焰虛影,銀白色巨人在竹林上空發出雷鳴般的吼聲。星暝配合著用空間法術扭曲光線,讓巨人周身浮現出八百萬神的虛影。

“吾乃天照大禦神座下焚星童子!”星暝憋著笑用腹語術喊話,“還不速速退去!”

天皇的束帶還在冒煙,卻仍強撐著皇家威儀行禮:“尊神明鑒,朕乃……”

“你褲襠濕了。”腹語術突然變成清脆童聲。星暝驚恐地發現噬靈星焰正學著他的口型,小蘿莉還惟妙惟肖地加了句:“略略略~”

儀仗隊瞬間炸了鍋。侍衛們憋笑憋出內傷的表情,侍女們顫抖的香肩,還有天皇青白交加的臉色——星暝當機立斷撤去結界,目送著車駕在晚風中落荒而逃。

……

“不行啊,鬨這麼大,絕對會讓竹取老爺子很難辦的啊。”恢複了白毛的星暝盤腿坐在輝夜對麵,有些嗔怪地看了星焰一眼。如果她最後不說那句話就能完美收場了。可惜,現在那位天皇恐怕都要點起大軍殺過來了吧。

噬靈星焰正蹲在矮幾旁偷吃柑橘,果皮被蒼焰燒得劈啪作響。“小祖宗你消停點!”少年突然伸手戳了戳蘿莉發燙的額頭,“天皇要是真派兵圍了竹取翁家,老爺子怕是要嚇得背過氣去。”

輝夜用玉枝挑起垂落的鬢發,月光在琉璃茶碗裡碎成銀鱗:“妾身倒有個法子——比如把這蓬萊之藥獻予天皇?也可算是賠禮。”她袖中滑出個雕著月紋的漆盒,盒蓋縫隙滲出幽幽藍光。

“嗯?……對了,我一直就很好奇,師匠以前身上還沒有永恒的氣息,怎麼現在師匠和你都成了蓬萊人。”

“因為妾身是月之都的罪人啊~”輝夜指尖繞著玉枝流蘇,發間簪子突然映出月海環形山的紋路,“當年妾身可是把蓬萊藥當糖水喝,氣得那些老古板連帽子都歪了三分呢。”她忽然用袖口掩住輕笑,眼中流轉的光芒卻暗了幾分。

“哈?”

……

一番解釋過後,星暝感覺腦子還是雲裡霧裡的:“他們所謂汙穢……”

“不過是懼怕生老病死的藉口。”輝夜忽然將漆盒拋向空中,蓬萊藥在半空劃出道幽藍的弧線,“就像竹筒飯裡的梅乾,有人視若珍寶,有人嫌酸倒牙。”

“聽不懂。”星暝搖了搖頭,抓了抓又被星焰燒焦的發尾:“你當真把這東西給天皇?……”

“他不會用的。”輝夜非常篤定,“就像永琳當年明知是禁藥仍為我調製——真正渴求永恒之人,反而最怕觸碰永恒。”她忽然用蓬萊玉枝去戳星暝的臉。

星暝彆開臉躲開冰涼的玉枝,袖中星焰突然竄出來搶走漆盒:“主人!這盒子裡麵聞起來好香!”

“快吐出來!”少年手忙腳亂去掰小蘿莉的嘴,狩衣袖口又被蒼焰燎出個破洞。輝夜掩袖輕笑的聲音驚走了路過的竹鼠,月光透過竹簾在她臉上織出細密的光網。

“其實這藥本是給竹取翁夫婦的。”她忽然輕聲說,“可惜老兩口嚇得連夜挖坑埋了藥匣——”

星暝掰開星焰牙齒的手頓了頓,他想起竹取翁布滿老年斑的手掌。老人顫巍巍捧著埋藥陶罐的模樣,與石上中納言跪拜神像的身影詭異地重合:“月之民……快來接你回去了吧?”

“是呢~”輝夜忽然將冷茶潑向虛空,水珠凝成月都亭台樓閣的幻象,“到時候永琳定要逼我穿上那些令人討厭的羽衣,戴那頂壓斷脖子的天冠……”她朝星暝眨了眨眼,“你會想妾身嗎?”

少年突然揪住正在啃漆盒的星焰後領:“我乾嘛要想你?等你回了月亮,我正好帶著星焰去唐國順……去唐國遊曆!”

“當真?”輝夜突然貼近他耳畔,亮麗的長發掃過星暝微紅的耳尖,“那妾身明日就托永琳把《隙間妖怪沐浴圖鑒》塞進遣唐使行李……”

“喂!”星暝蹦起來時撞翻了矮幾,星焰趁機把整個漆盒往嘴裡塞。皎潔如雪的月光穿過竹影搖曳的後院,映得輝夜唇角笑意如偷到油的小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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