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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23章 敗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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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暝站在幻夢界的邊緣,眼前的景象猶如一幅被水浸染後又晾乾的油畫,色彩模糊而扭曲,帶著一種不真實的美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甜膩感,混雜著隱約的硫磺氣息,與魔法森林的感覺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氣,這股混合的氣味讓他微微蹙眉,心中暗自納悶自己為何非要跑這一趟。

或許是因為看到靈夢蒼白虛弱地躺在永遠亭的病榻上,又想到魔梨沙對此還一無所知,甚至可能仍在賭氣,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雖然她們之前鬨得很不愉快,話說得也很決絕,但星暝總覺得,有些心結或許隻有她們自己才能解開。他不喜歡摻和這種細膩的情感糾葛,覺得既麻煩又低效,但這一次,一種莫名的衝動讓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做點什麼。

這麼想著,他不再猶豫,抬腳踏入了那片光怪陸離的區域。空間轉換帶來的輕微眩暈感過後,他已然置身於一個更加奇詭的領域。這裡沒有堅實的土地,腳下彷彿是凝固的暗色雲團,又像是深紫色的水晶地麵,踩上去卻有一種奇特的彈性。遠處懸浮著巨大而扭曲的暗色晶體簇,散發著幽幽的光芒,更遠處則是如同極光般變幻不定的巨大屏障,色彩迷離,能量湧動,將幻夢界與魔界分隔開來。

靈魔殿就坐落在這片區域的中心,它不像人間的建築,更像是由巨大的、散發著魔力的紫黑色水晶和某種不知名的暗金屬自然生長而成的龐大巢穴。尖塔歪斜刺向虛無,視窗閃爍著內部魔爐的光輝,整座建築給人一種既危險又神秘的感覺,彷彿一個沉睡的巨獸,隨時可能蘇醒。

越是靠近靈魔殿,周圍的防禦就越是森嚴且詭異。不再是單純的魔法陣,而是融合了幻夢界的虛幻特質和魔界的某種侵蝕效能量。星暝的身影變得飄忽不定,如同在激流中穿梭的遊魚,總能以毫厘之差避開最危險的陷阱。

一路有驚無險,星暝終於抵達了靈魔殿。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一路進來,竟然沒有感知到那個最難纏的魅魔的氣息。按照以往的經驗,那個惡趣味的強大惡靈早就該跳出來用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親昵語調盤問或者說捉弄他一番了。

殿內異常安靜,隻有某種低沉的能量嗡鳴聲如同背景音般無處不在,空氣裡混合著舊紙張、魔藥和一種淡淡的、彷彿星塵般的夢幻氣息。星暝放輕腳步,循著一絲最熟悉的魔力波動,來到了一扇虛掩著的、由暗色水晶打磨而成的房門前。

門內透出明亮的、偏冷色調的光芒。他輕輕推開門,看到魔梨沙正背對著門口,伏在一張巨大的、彷彿由整塊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實驗台前,專注地調整著一個複雜的儀器。儀器內部,幾種不同顏色的液態能量正在精細的導管中緩緩流淌、混合,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時不時迸發出細小的火花。

她那一頭如火的紅發在冷光下顯得愈發醒目,但發梢似乎有些焦枯的痕跡,像是被什麼魔法燎了一下。寬大的魔女帽隨意地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她身上穿著方便活動的深色魔女袍,袖口沾著些許不明的熒光粉末,袍子的下擺還有幾處被酸液腐蝕的小洞。她完全沉浸在實驗中,眉頭緊鎖,嘴唇無聲地念誦著咒語,甚至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下額頭,留下一點閃光的痕跡,連星暝走到她身後不遠處都沒有立刻察覺。

星暝正想開口,魔梨沙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猛地回過頭,臉上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警惕,手中瞬間凝聚起一團危險的能量波動。待看清是星暝後,那警惕才稍稍褪去,能量波動也隨之消散,轉而露出一絲真實的驚訝和侷促。

“星暝先生?”魔梨沙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魅魔大人她去魔界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星暝點點頭,目光快速掃過房間裡那些閃爍著危險光芒的魔法材料和堆疊如山的古籍:“感覺到了,這裡很清淨。”他淡淡地說,心裡反而鬆了口氣。不用應付那個麻煩的惡靈,事情或許能簡單點。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星暝本來在路上想了好幾種說辭,但真到了開口的時候,又覺得哪一種都顯得有點多餘和彆扭。沉吟了片刻,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

“魔梨沙,”星暝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打破了沉默,“我來是想告訴你,靈夢她…出事了。”

魔梨沙的反應比星暝預想的還要激烈。她像是被無形的針刺中,猛地向後縮了一下,撞到了身後的實驗台,台上的儀器一陣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的臉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微微顫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慌和尖銳:“靈夢?!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嚴不嚴重?她現在在哪?!”

看到她如此激烈的反應,星暝心下稍定,至少證明她並非真的對靈夢漠不關心。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些:“你彆急,聽我說。她…誤食了魔法森林裡的一種毒蘑菇,中毒了。不過現在已經送到永遠亭,永琳正在給她治療,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沒有生命危險”幾個字,魔梨沙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放鬆了一些,但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緩緩鬆開抓著桌沿的手,身體有些脫力地向後靠在了冰冷的實驗台上,眼神驚疑不定地在星暝臉上來回掃視,呼吸急促,似乎在拚命判斷他話語的真偽。

過了好幾秒,她像是慢慢消化了這個訊息,又像是強行用理智壓下了本能的情感。她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明顯的顫抖,眼神複雜地看著星暝,語氣裡帶著一種刻意壓抑後的平靜。

“星暝先生……你…你都清楚我和她之間的事了,就不要再拿這種事情來捉弄我了好不好?這一點都不好笑daze!”她微微側過頭,避開星暝的視線,“她…她怎麼可能……跑去魔法森林…還誤食毒蘑菇?她又不是第一次去那片林子…你肯定是在騙我……”

星暝看著她這副強自鎮定、卻又眼底藏不住關切和慌亂的樣子,本想詳細解釋一下永遠亭的情況和靈夢此刻的真實狀態,但話到嘴邊,一個突兀的念頭卻猛地冒了出來。他看著魔梨沙那努力維持的、搖搖欲墜的防線,忽然覺得,或許……激將法比苦口婆心的勸說更有效?或許隻有讓她自己主動去確認,才能真正打破那層隔閡?

於是,他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轉了個彎。他臉上故意露出一絲被“識破”了的、略顯尷尬又無所謂的笑容,甚至還聳了聳肩,語氣也變得輕飄飄的,帶著點玩世不恭:

“啊哈哈……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識破了啊魔梨沙。看來這招對你沒用了——”他故意停頓片刻,觀察著魔梨沙的反應,“好吧好吧,不開玩笑了,就當我沒來過,你繼續忙你的偉大研究吧。”

說完,他竟真的毫不猶豫地轉身,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彷彿真的隻是來了個無聊的惡作劇然後悻悻離去。

這一下,反而讓魔梨沙徹底愣住了。她看著星暝毫不留戀轉身就走的背影,心裡那點剛剛建立起來的、用於自我保護的不信和懷疑,瞬間被一股更大的、莫名的恐慌和不確定性所衝垮。他走得也太乾脆了!如果真是玩笑,不是應該再多糾纏幾句嗎?或者露出更懊惱的表情嗎?

“等、等等!星暝先生!”

但星暝的身影幾步就融入了門外走廊那片迷離的光影之中,迅速消失不見,隻留下魔梨沙一個人呆立在冰冷的實驗台前,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他真的是在開玩笑?可是…他的表情…那一瞬間的認真不像假的…但如果是真的,他為什麼又這麼快就承認是玩笑還走掉了?難道…難道他真的隻是閒著無聊,特意跑來這裡戲弄我?就因為我和靈夢吵架了?不對…他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魔梨沙的心徹底亂了。各種猜測和擔憂如同沸騰的熔岩般在她腦海裡翻滾衝撞。她煩躁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靴子踩在光滑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回響,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可惡!星暝那個家夥!說話說一半藏一半的!最討厭了daze!”她氣呼呼地一拳捶在旁邊一摞厚重的魔法書上,書堆晃了晃,揚起細微的灰塵,試圖用憤怒來掩蓋內心的不安。

可是,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就迅速瘋狂滋長起來。魔法森林裡確實有很多奇奇怪怪、帶有劇毒的蘑菇和植物,其毒性甚至能威脅到非人的存在。靈夢那個笨蛋……雖然平時看起來直覺敏銳,但在某些方麵又意外地粗線條,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更容易出紕漏——會不會真的……

魔梨沙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坐立難安。之前爭吵時說的那些決絕的話,此刻在可能發生的“意外”麵前,顯得那麼蒼白可笑。如果靈夢真的因為意外而……那這一切爭吵還有什麼意義?自己追求的力量和永恒,又還有什麼意義?

“不行!”魔梨沙猛地站定,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自言自語地給自己打氣,“我得去看看!就…就去看一眼!確認一下那個笨蛋是不是真的沒事!隻要確認她還好好的,我…我立刻就走!絕不多停留一秒daze!纔不是關心她呢!”

這麼想著,她彷彿找到了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立刻衝回實驗台邊,手忙腳亂地將幾瓶最高效的萬能解毒劑、強心藥劑和穩定精神的高階魔藥塞進口袋裡。這些藥劑在水晶瓶中閃爍著不同顏色的光芒,有的如血液般鮮紅,有的如夜空般深邃,有的則散發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澤。她甚至顧不上整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戴上帽子便抓起倚在牆角的掃帚,風風火火地衝出了實驗室,魔力灌注,掃帚發出一聲輕鳴,化作一道流星,朝著現世博麗神社的方向拚命疾飛而去!

風聲在她耳邊呼嘯,她的心也跳得飛快,幾乎要撞出胸腔,既有急切,也有一種近鄉情怯般的忐忑和恐懼。她不斷在心裡演練著,看到靈夢後該說什麼?是板著臉質問“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是假裝隻是順路過來看看?或者……乾脆什麼都不說,就看一眼確認她安好?

然而,當她真正趕到博麗神社,降落在熟悉的、卻顯得格外冷清的庭院中時,卻發現神社裡安靜得可怕。往日總能聽到的喧鬨聲消失了,連風鈴都寂靜無聲。星焰一個人抱著膝蓋,蜷縮著坐在廊下,把臉埋在臂彎裡,小小的肩膀微微聳動著,發出極力壓抑著的、細微的抽泣聲。幾隻妖精遠遠地躲在樹後,擔憂地望著這邊,卻不敢靠近。

“星焰!”魔梨沙快步上前,“靈夢呢?她怎麼樣了?是不是在房間裡休息?”

星焰抬起頭,看到是魔梨沙,紅腫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嘴巴一癟,眼裡瞬間蓄滿了淚水:“魔梨沙姐姐…靈夢姐姐她…她不在神社…她中毒了,好嚴重……被紫姐姐緊急送到永遠亭去了……嗚……”

“永遠亭?!”魔梨沙聽到這些,腦袋裡“嗡”的一聲,如同被重錘擊中,星暝之前的話瞬間得到了殘酷的證實!他不是在開玩笑!靈夢真的出事了,而且嚴重到需要八雲紫親自出手送去永遠亭!

之前所有的猶豫、忐忑、嘴硬,在此刻全都灰飛煙滅,被最純粹的擔憂所取代。她甚至來不及多問星焰一句具體情況,也顧不上自己之前發過的那些狠話,猛地轉身跳上掃帚,魔力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瘋狂催動,掃帚發出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如同燃燒的彗星般朝著迷途竹林的方向拚命飛去!

她的心亂如麻,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要親眼看到靈夢!她絕對不能有事!

然而,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出錯。迷途竹林本就以變幻莫測的環境和不講道理的迷陣聞名,此刻心神大亂、焦慮萬分的魔梨沙更是如同陷入了噩夢般在裡麵亂闖亂撞。一會兒被突然瘋狂生長的竹子糾纏,一會兒又陷入看似出口近在眼前、卻永遠無法到達的視覺騙局,明明永遠亭的屋簷就在眼前,卻怎麼飛也無法接近。時不時還有幾道惡作劇般的、能讓人瞬間麻痹的微弱電流或者黏糊糊的、散發著睏意的膠質陷阱從刁鑽的角度襲來,弄得她狼狽不堪。

“可惡!這破竹子!怎麼沒完沒了daze!給我讓開!”魔梨沙急得幾乎要哭出來,揮舞著掃帚試圖擊退纏上來的麻煩,卻又不敢施展大威力魔法怕徹底迷路或破壞法陣引來更麻煩的後果。她的魔力因為焦急而有些失控,掃帚尾端迸發出零星的火花。

她並不知道,在她如同無頭蒼蠅般絕望亂轉的時候,星暝其實並未立刻遠離。他隱在陰影處,看著下方焦急萬分、屢屢碰壁、顯得無比狼狽和可憐的魔梨沙,無聲地歎了口氣。雖然方法拙劣了點,但至少目的是達到了。他悄悄抬手,指尖彈動了幾下,幾道細微的靈力如同精準的手術刀般悄然改變了附近幾處關鍵節點的能量流向,為她悄無聲息地“梳理”出一條勉強能通行的、曲折但確實能深入竹林的小徑。

就在魔梨沙幾乎要絕望放棄、考慮是否要不顧一切用大規模魔法轟出一條路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前方的竹子似乎變得“友善”了一些。雖然路徑依舊曲折,但至少不再是死迴圈。她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也顧不上多想,立刻沿著這隱約的路徑奮力向前飛去。

而就在魔梨沙終於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條能夠深入竹林的道路時,星暝的懷中,一枚特製的通訊符突然急促地閃爍起幽藍色的光芒,並且微微發燙,震動頻率顯示出最高優先順序。

星暝眉頭緊鎖,立刻將其取出啟用。通訊符中傳來的是手下們壓抑著極度激動情緒的文字:

“軍師大人!萬分緊急且確鑿的彙報!我們的一支精英偵查小隊,在出雲邊境地區、一處被遺忘的、疑似與安倍氏有關的、供奉某位‘狐神’的古老廢棄神社遺址最深處,發現了極其強烈且純粹的、疑似目標物件‘葛葉’的殘留資訊烙印!波動特征非常清晰獨特,與您之前提供的所有描述高度吻合,幾乎可以斷定!而且,遺址內部還伴隨著某種極其異常、極不穩定的擾動痕跡!性質未知!我們不敢貿然深入探查,已立刻動用您賦予的最高許可權封鎖了現場,佈置下最頂級的隱匿和乾擾結界,等待您的親自指示!重複,等待您的親自指示!”

星暝聽著彙報,瞳孔驟然收縮,心神劇震!出雲?古老狐神神社?安倍?這些關鍵片語合在一起,指向性太明確、太誘人了!這極有可能就是他苦苦搜尋多時、關於葛葉下落的、最具突破性的重大線索!而且手下用詞極其肯定,甚至動用了最高許可權封鎖現場,他們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有絲毫誤報或誇大!

巨大的驚喜和強烈的緊迫感瞬間如同海嘯般湧上心頭,將他剛才那點因為靈夢和魔梨沙而產生的紛亂心緒徹底衝散、淹沒。葛葉的行蹤一直如同籠罩在迷霧中,虛無縹緲,如今終於露出了確鑿的、可能直達核心的蛛絲馬跡,這無疑是實施永琳那個計劃最關鍵的第一步!必須立刻趕過去確認!一刻也不能耽擱!

他看了一眼下方還在沿著他暗中指引的路徑、跌跌撞撞往前飛的魔梨沙。她應該很快就能到達永遠亭了。有永琳在,靈夢的身體肯定不會有大問題。而她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一個外人,能做的似乎也隻有這麼多了。更何況,此刻一種莫名的、對於處理這種複雜情感糾葛的厭煩感和無力感也湧了上來,與眼前關乎“大計”的明確目標和緊迫性相比,他更傾向於去麵對那些可以理性分析、一步步解決的具體問題。

稍加思索,星暝便做出了毫不猶豫的決定。他最後看了一眼魔梨沙那倔強而焦急的背影,眼神複雜,但很快便被絕對的決然所取代。下一刻,他的身影悄然融入一道悄然裂開的光隙,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他的全部心思和精力,已經毫無保留地轉向了那條突如其來的、關於葛葉的重大線索,重新投入到他籌謀已久的、關乎未來的“大計”之中。

而魔梨沙對此一無所知,她隻是憑借著那股莫名的韌勁和隱約的指引,終於磕磕絆絆地衝出了迷途竹林的重重障礙,眼前豁然開朗,永遠亭那雅緻的庭院輪廓和淡淡的藥草氣息已然在望。

她剛想直接衝進去,一個身影卻懶洋洋地倚靠在前方一株散發著瑩瑩綠光的竹子下,擋住了去路——是因幡帝。這隻兔子嘴裡叼著一根草莖,手裡還把玩著幾顆看起來就很不妙的、冒著氣泡的紫色蘑菇,臉上帶著慣有的、狡黠又欠揍的笑容。

“喲喲喲~看看這是誰呀?”因幡帝故意拉長了語調,歪著頭打量著一身狼狽、氣喘籲籲、魔法袍都破了幾個口子的魔梨沙,“這不是那位偉大的魔法使小姐嗎?怎麼今天這麼有空,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跑到我們永遠亭這‘凡人’養病的地方來了?難道是新的魔法實驗爆炸了daze?先說好,治病要先付錢哦。”

若是平時,魔梨沙肯定要和她爭辯上幾句,甚至用新學的魔法教訓一下這隻討厭的兔子。但此刻,她完全沒有這個心情和力氣。她隻是焦急地想要繞開帝:“因幡帝!我沒時間跟你胡鬨!靈夢是不是在裡麵?她到底怎麼樣了?你快讓我進去!”

因幡帝本來還想再捉弄她幾句,但看到魔梨沙那急得發紅的眼眶、蒼白的臉色和毫不作偽的、幾乎要崩潰的擔憂神情,到了嘴邊的風涼話又嚥了回去。她撇了撇嘴,剛想說什麼,眼角的餘光瞥見遠處迴廊下,八意永琳正靜靜地站在那裡,朝著她微微搖了搖頭,又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適可而止並放行。

“嘖,好吧好吧,”因幡帝聳聳肩,側身讓開了道路,嘴裡還嘟囔著,“今天算你運氣好,永琳大人發話了。進去吧進去吧,不過腳步輕點啊,彆吵到病人休息。”

魔梨沙也顧不上道謝,甚至沒注意聽帝後麵的話,立刻迫不及待地、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永遠亭。

她在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跳聲的廊道裡快步走著,心跳得如同急促的鼓點。根據隱約感受到的微弱氣息和直覺,她終於找到了靈夢休息的那個房間。她停在門口,手按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試圖平複幾乎要跳出來的心臟,足足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顫抖著手,輕輕拉開了房門。

房間內光線柔和,彌漫著淡淡的、苦澀中帶著清香的味道。靈夢果然醒著,她靠坐在床頭,身上蓋著素色的薄被,臉色依舊蒼白得讓人心疼,嘴唇也沒什麼血色,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窗外搖曳的竹影,聽到開門聲,她纔有些遲緩地轉過頭來。

當看到門口站著的是氣喘籲籲、一臉焦急惶恐、身上還沾著竹葉和灰塵、發絲淩亂的魔梨沙時,靈夢的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和波動,隨即那波動又很快平息下去,化為一種複雜的、難以形容的平靜。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魔梨沙,沒有說話,彷彿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魔梨沙站在門口,望著靈夢虛弱的樣子,一路上積攢的萬千話語和擔憂,瞬間卡在了喉嚨裡,鼻子一酸,眼眶立刻紅了起來。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隻是乾巴巴地、帶著顫音擠出一句:“……你……你沒事吧?”

靈夢聞言,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聲音還有些虛弱:“嗯…還好。死不了。”

魔梨沙抿了抿唇,努力把眼眶裡的濕意逼回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到了床邊,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雙手緊張地絞著自己的袖口。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尷尬的沉默,隻有窗外風吹竹葉的沙沙聲,和彼此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魔梨沙才鼓起勇氣,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稍微順暢了些,但依舊帶著小心翼翼和哽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吃到那種東西?”她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隻是普通的詢問,而不是關心,但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靈夢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重新望向窗外,似乎不太願意談論這個話題,沉默了幾秒,才含糊地應了一聲:“…沒什麼,不小心而已。”便再次閉上了嘴,拒絕交流的態度顯而易見。

魔梨沙看著她這副拒絕交流、彷彿把自己緊緊封閉起來的脆弱樣子,心裡更加難受和刺痛。她之前準備好的那些話,無論是抱怨、質問,還是想要和好的暗示,在此刻都顯得那麼不合時宜、蒼白無力。她坐在那裡,坐立難安,心裡亂糟糟的,充滿了無力感。

雖然嘴上說著決裂,但此刻看著靈夢虛弱的樣子,魔梨沙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是多麼渴望能和好如初。什麼長生不老,什麼不同的道路,在可能失去對方的恐懼和眼前真實的脆弱麵前,都變得微不足道了。她甚至在心裡想著:算了算了!她不想長生就不想吧!沒關係!隻要她還好好的,隻要她還在,自己……自己就一直陪著她就是了!直到……直到最後一刻daze!什麼永恒,都沒有眼前的她重要!

可是,這些話要怎麼說出口?看著靈夢那明顯不想多談、彷彿一碰就會碎掉的側臉,魔梨沙隻覺得所有的言語都變得無比沉重,堵在胸口,悶得她幾乎要窒息。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了無言的沉默和眼中壓抑的水光。

房間內,再次隻剩下兩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和窗外永恒不變的、風吹竹葉的沙沙輕響,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變得凝滯而漫長。

……

地下廢墟深處,空氣彷彿凝固成了黏稠的膠質。幾盞依靠妖力維持的臨時照明燈被安置在角落,它們散發出的並非溫暖的光暈,而是幽幽的、不斷搖曳變幻的青綠色光芒,勉強驅散一小片深沉的黑暗,卻將更多扭曲詭譎的影子投擲在濕滑、布滿深刻劃痕與古老蝕刻紋路的石壁上,光怪陸離,彷彿有無數默劇演員在無聲地躁動。

聚集於此的妖怪們構成了一個奇異的景象。他們大多化作了近似人類的體態以便在狹窄空間內活動,但依舊保留著各自種族的鮮明特征:有的頭頂彎曲銳利的犄角,在幽光下泛著冷硬的質感;有的身後拖著蓬鬆或鱗甲覆蓋的尾巴,不安地輕輕掃動著地麵的碎礫;有的則麵龐或手臂上殘留著無法完全斂去的獸類皮毛或奇異斑紋。儘管形態各異,他們周身自然散發出的妖力波動卻都相當凝實,顯示出絕非泛泛之輩的實力。

然而此刻,這些平日裡或許能肆虐一方的妖怪們,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他們彼此交換著困惑又帶著些許擔憂的眼神,目光遊移片刻後,最終都小心翼翼地聚焦在了場地中央那個似乎對外界渾然未覺的身影上——星暝。

星暝猛地仰起頭,胸腔劇烈起伏,彷彿再也無法承載內心翻騰洶湧的情緒,一股壓抑不住、近乎癲狂的暢快大笑猛地爆發出來,聲浪在密閉的空間內撞擊回蕩,震得頭頂簌簌落下些許灰塵!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來得太過突兀猛烈,如同平地驚雷,驟然撕破了地下廢墟裡死寂到令人窒息的氣氛,甚至帶著點令人心悸的狂放。幾個膽子稍小些的妖怪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或是緊張地攥緊了手中的武器,彼此間用眼神飛快地交流著更深的不安。他們私下裡嘀咕,星暝大人這種情緒急劇起伏、甚至顯得有些失控的狀況,似乎從來沒怎麼見過。這與他往日那種無論麵對何種局勢都冷靜得像冰、一切儘在掌握的運籌帷幄形象相差甚遠,不由得讓妖怪們心裡七上八下,暗自嘀咕,卻又沒誰敢在這個當口上前觸黴頭,隻能屏息凝神地等待著。

此刻的星暝,的確正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醍醐灌頂般的豁然開朗之感所徹底淹沒!這次看似例行探查的收獲,其價值遠遠超出了他最樂觀、最大膽的預估!這片被刻意深深掩埋、幾乎與世隔絕的廢棄神社遺址,其意義絕不僅僅在於那強烈、純粹得令人心悸、足以作為永琳計劃中那個關鍵“容器”完美基石的葛葉殘留資訊。更讓他心臟狂跳、血脈賁張的是,那些散落在地的、材質各異的古老遺存,以及某些碎片上那些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的深刻刻痕,竟如同散落了幾百年的拚圖碎片,在他極度專注的感知和智慧下,於腦海中飛速旋轉、拚接,意外地、卻又無比清晰地揭開了當年許多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如同骨鯁在喉般縈繞心頭許久的重大謎團的一角!

如果……如果這些破碎的、看似互不關聯的線索所指向的、所隱晦記載的內容,全都是真實不虛的話……那簡直……

然而,極致的狂喜如同海嘯般衝上頂峰,卻並未能持續淹沒他的理智。星暝的笑聲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快刀驟然切斷,戛然而止。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興奮與暢快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瞬間被一種近乎神經質的迷茫、一種深入骨髓的懷疑所取代。他猛地低下頭,目光如同烙鐵般死死釘在手中那塊剛剛憑借直覺和知識解讀出關鍵資訊的、邊緣焦黑殘破的古老木簡上,彷彿要把它看穿。緊接著,他又像是無法確信般,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射向遺址深處那個剛剛被一個眼尖的狸貓妖怪發現的、極其隱蔽、幾乎與廢墟融為一體的暗格入口。那入口黑黢黢的,彷彿一張沉默的、等待著吞噬什麼的嘴。

“不對……這絕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沙啞而急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難以置信和一種被巨大誘惑背後可能隱藏的危機所激發的警惕,“這種東西……如此明顯、如此直指核心的線索……以‘她’那近乎變態的謹慎性格和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段,怎麼可能在離開或清理時,任由其殘留於此?甚至……這感覺,簡直像是故意沒有徹底抹除乾淨,留在這裡……”

這太不合常理了!完全違背了“她”一貫的風格!就像一個絕頂的棋手,在佈局精密、幾乎必勝的棋局中,突然故意在自己的國王旁邊留下一個毫無防禦的空當,這種近乎愚蠢的“疏忽”,出現在“她”的身上,本身就意味著極大的不正常!巨大的驚喜過後,是如同冰水澆頭般襲來的、更深的疑慮和戒懼。難道這看似天降鴻運的巨大發現,實則又是一個精心佈置的、誘敵深入的致命陷阱?從最初那個看似偶然的線索發現,到一路有驚無險地突破外圍那些看似厲害、實則總能找到破解之法的禁製,再到最終找到這個遺址核心……這一切是否都順利得有些過分了?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悄然引導著他們一步步走向某個預設的終點?

其他的妖怪們眼睜睜看著星暝的情緒如同過山車般劇烈起伏,剛剛還笑得那般張揚狂放,轉眼間又像尊石像般僵立原地,周身散發出的氣息也變得晦暗不明、充滿了矛盾與掙紮,更是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生怕一點細微的動靜都會打破這危險的平衡,隻能提心吊膽地屏息凝神,等待著對方下一步的指示,整個地下空間陷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極致的寂靜,彷彿連時間都凝固了。

就在這片幾乎要將人逼瘋的死寂之中,星暝猛地甩了甩頭,動作幅度很大,彷彿要將那些紛至遝來、擾人心神的雜念和不安強行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他再次深深地低下頭,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死死鎖定在那塊殘破的木簡之上,指尖無意識地、極其用力地反複摩挲著上麵那些古老而扭曲、彷彿蘊含著某種特殊力量的文字刻痕與焦痕,麵板的觸感傳遞著材質的每一絲紋理,彷彿要透過這冰冷的實物,榨取出其中隱藏的、最後的、也是最真實的答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眾妖都覺得快要窒息的時候,星暝眼中猛地爆發出比之前所有時候都要更加熾亮、更加銳利的光芒!一種混合著極度興奮、徹底釋然、看穿一切迷霧後的通透以及最終確認勝利的狂喜情緒,如同壓抑了千萬年的熔岩,轟然衝垮了所有猶豫、懷疑和警惕的堤壩!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我懂了!全都懂了!”他再次放聲大笑起來,這一次的笑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洪亮、都要自信、都要暢快淋漓,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洞察先機的絕對張揚,聲波在空曠的地下廢墟中猛烈地回蕩碰撞,甚至引得一些鬆動的碎石從高處滾落,“百密終有一疏!任她算計萬千,機巧用儘,自以為能操縱一切,終究還是留下了這決定性的、無法彌補的破綻!哈哈哈!天意!這就是天意站在我們這邊的證明!這盤牽扯了無數命運的棋局,兜兜轉轉,起起落落,終究……終究還是我們贏了!!!”

他高高舉起手中那枚如同勝利權杖般的殘破木簡,手臂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笑聲恣意昂揚,充滿了無可辯駁的自信與力量。周圍的妖怪們雖然對於具體細節依舊有些雲裡霧裡,但被星暝這無比強烈、無比確定的狂喜和自信情緒所徹底感染,一直緊繃欲裂的氣氛也不由得為之一鬆,臉上紛紛露出如釋重負的巨大笑容,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期待的光芒,彷彿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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