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30章 Overwriting(覆寫)
星暝站在平安京外圍的山林邊緣,陽光透過稀疏的葉片,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微風拂過,帶來草木的清新氣息,卻吹不散他心頭的迷霧。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腳下的泥土鬆軟,幾株頑強的野草從碎石縫中探出頭。
鬼族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粗聲粗氣地交談著,磨拳擦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息,混雜著淡淡的酒氣和汗味。一個特彆高大的鬼正拿著磨刀石,嗤啦嗤啦地打磨著他那柄巨大的長刀,火星偶爾迸濺出來。另一個則不耐煩地用腳跺著地麵,震得旁邊的小石子微微跳動。
不遠處,伊吹萃香背靠著一棵粗壯的杉樹,抱著她那標誌性的、彷彿永遠也喝不完的伊吹瓢,正咕咚咕咚地灌著酒。幾縷酒液順著她的嘴角流下,沾濕了衣襟。她的臉上已經泛起明顯的紅暈,眼神開始有些迷離和飄忽。
“萃香,”星暝走過去,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少喝點,一會兒說不定還有正事要辦。”
他注意到萃香的葫蘆瓢壁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顯然是裡麵的酒液冰涼爽口。
“嗝……放、放心啦星暝!”萃香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帶著濃重的酒氣,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差點把瓢裡的酒灑出來,“咱沒醉!這點酒算什麼?還不夠潤喉嚨的呢!再說了,喝酒不就是正事嗎?不喝飽哪有力氣乾……”她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放下酒瓢,迷糊地眨了眨眼睛,環顧四周,“……等等,”她用力甩了甩頭,彷彿想把眼前的景象看清楚些,“我們這是……在哪裡來著?平安京外麵?我們在這兒乾嘛呢?擺宴會嗎?人類要請客?”
星暝猛地一愣,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是啊,他們怎麼會在這裡?他皺起眉頭,努力在記憶中搜尋相關的片段,試圖拚湊出前因後果,卻隻感到一陣莫名的空白和阻滯,像是重要的書頁被憑空撕去,隻剩下參差不齊的邊緣。
按照既定的策略和與八雲紫商議的結果,東國的大結界早已悄然成型並穩步運作。而夢美提過一嘴的源賴光,應該也早已被自己扼殺於搖籃了纔是——現階段的工作重心應當是以更隱蔽、更溫和的方式對人類群體進行滲透和影響,潛移默化地施展影響,根本沒必要采取這種直接兵臨城下、近乎挑釁的冒進行動……這既不符合策略,也違背了他一貫謹慎的風格。那麼,他們此刻為何會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一般,集結在這人類都城之外,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甚至像是要攻打城池的架勢?
他試圖回憶起做出這個決定的過程,想起他們聚集於此的具體目標和計劃,卻發現相關的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濃稠的迷霧,模糊不清,難以捉摸。最關鍵的是,他總覺得自己的思維深處似乎遺漏了什麼極其重要的目標,一個他原本應該全力以赴、甚至賭上一切去對付的……什麼人?一個名字,一個形象,一種強烈的執念,就在意識的邊緣徘徊,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集中精神,那個關鍵的點就像陽光下的露珠,或者水中的模糊倒影,看似存在,卻一碰就碎,無法清晰地捕捉和把握,像是做了場夢一般。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和煩躁。
周圍的鬼族們也感受到了這奇怪的氛圍,騷動起來,互相交頭接耳,粗獷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對啊,俺總覺得剛才還在大江山跟兄弟掰手腕,賭下一壇酒歸誰呢?怎麼一眨眼跑這荒山野嶺來了?”
“是誰嚷嚷著要來的?俺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奇怪了,大姐頭之前不是三令五申,讓咱們收斂點,彆主動去人類地盤惹是生非嗎?誰這麼大膽子帶頭過來的?”
“俺的酒呢?俺剛開的那壇好酒怎麼沒了?”
場麵一時有些混亂,大家麵麵相覷,都搞不清狀況,原本高漲的(雖然不知從何而來的)氣勢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迅速萎靡下去。
星暝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令人不安的混亂感。不管怎樣,既然現狀如此詭異且違背既定方針,先讓鬼族們離開人類的核心地盤總歸是沒錯的。留在這裡是百害而無一利。
“萃香,”他定了定神,對還在努力思考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的鬼王說道,“我先送你們回大江山。”
以他對空間能力的掌控,進行這種規模的群體定向傳送雖然耗費些氣力,但並非難事。
“回大江山?”萃香撓的眼神依舊有些茫然,“哦……好啊。說起來,現在待在大江山也挺好的,雖然比不上以前在妖怪之山那麼熱鬨,朋友那麼多,但至少也自在快活,地盤夠大,酒管夠,也沒那麼多陳年舊賬要清算。”
星暝點點頭,不再多言。他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氣,周身開始泛起微弱而奇異的光芒,周圍的空氣彷彿水波般蕩漾起來,空間之力開始有序地波動、折疊。很快,一個足夠容納所有鬼族的、邊緣閃爍著朦朧光暈的巨大裂隙在空中無聲地張開,如同一個巨大的、沒有瞳孔的眼睛,對麵隱約傳來大江山熟悉的、帶著酒香和曠野氣息的風。
鬼族們雖然還有點迷糊,搞不清狀況,但回家總是沒錯的。他們吵吵嚷嚷地、一個接一個地、如同遊行般走了進去,有的還在嘟囔著丟失的酒碗,有的則勾肩搭背地討論起回去之後要繼續未完成的拚酒大業。
送走所有酒鬼後,星暝立刻停止了能力,那道空間的裂痕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無蹤。他長長舒了口氣,但隨即又感到一絲心虛——他可不想被那群精力永遠過剩的家夥纏住,萬一他們回過神來,強行把他留下來陪他們喝酒鬨騰,那可不是輕易能脫身的。還是趕緊溜回神社比較安全。
回到博麗神社,熟悉的寧靜氛圍如同溫暖的毯子一般包裹了他。星焰正坐在廊下,晃蕩著一雙小腿,手裡拿著一根狗尾巴草,正在逗弄一隻試圖爬上台階的瓢蟲。一看到星暝,她立刻像隻被驚動的小兔子一樣蹦起來,眼睛亮晶晶地撲了過來。
“主人!你回來啦!”她一把撲了上來,仰起小臉,笑容燦爛。
“嗯。”星暝下意識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手感溫暖,“靈夢呢?”他習慣性地問道,目光掃過安靜的社殿。
“靈夢姐姐去山下聽課去啦!”星焰鬆開手,比劃著,“就是那個紅頭發、說話聲音很大、總是很激動的夢美老師的課!魔梨沙姐姐也一起去啦!”
星暝這才恍然想起,那位來自遙遠未來、堅信科學又尋求魔法力量的岡崎夢美教授,似乎真的在山下的村莊裡開起了“科學普及講堂”,雖然據他觀察,去聽課的村民寥寥無幾,更多是像靈夢和魔梨沙這樣的存在去看熱鬨、打發時間,或者像千百合她們那樣去給夢美捧場。想到魔梨沙和靈夢,他記起她們之前似乎因為某些關於“未來”和“壽命”的沉重話題鬨得有些不愉快,現在倒是經常結伴去“聽課”,關係反而在那種莫名其妙的課堂氛圍中緩和了不少,經常一起溜號去買團子吃,這倒算是個意想不到的正麵外部效應了。
他環顧四周。留琴正一動不動地待機在角落裡,;玄爺趴在庭院中央溫暖的石板上,腦袋和四肢都縮在巨大的殼裡,發出極其輕微而平穩的呼吸聲,睡得正香;而神玉則飄浮在廊柱附近,似乎正試圖和靠在牆邊、毫無反應的草薙劍進行某種單向的“交流”或“勸說”,儘管後者的表現看上去不太高興。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那麼平靜,和他離開時彆無二致,時間在這裡彷彿流淌得格外緩慢而溫柔。
可是……為什麼?那種違和感再次浮現。為什麼自己一開始會和萃香在平安京外圍?自己完全不清楚原因,記憶像是被人生生剪掉了一段最關鍵的畫麵,隻剩下一個突兀的結尾。這種莫名的不協調感,像一根細小的木刺,紮在他的心頭,並不劇烈疼痛,卻持續地提醒著它的存在,讓人無法徹底安心。
“主人?”星焰歪著頭,疑惑地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略顯空洞的眼神,她的直覺有時總是很敏銳,“你的表情好奇怪哦?好像……在想什麼很複雜、很讓人頭疼的事情?是外麵遇到麻煩了嗎?”
“有麼?”星暝猛地回過神來,迅速將那些紛亂的思緒壓下,臉上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可能是有點累了,或者太陽曬多了吧。多心了吧。”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掩蓋過去。
他走到廊邊坐下,星焰也挨著他坐下,腦袋靠在他胳膊上。他望著院子裡隨風輕輕搖曳的枝椏,試圖享受這片刻的寧靜,但那種缺失了重要東西的感覺,卻始終像背景噪音一樣縈繞不去,讓他無法真正放鬆。
過了一會兒,星暝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慮。他輕輕拍了拍星焰,站起身:“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他決定去八雲邸一趟。如果說有誰最可能搞出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記憶錯亂的事情,或者即使不是始作俑者也一定知道些什麼內情,那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喜歡故弄玄虛、神出鬼沒的妖怪賢者了。
來到隱匿於境界線之間的八雲邸,接待他的自然是八雲藍。這位能乾的式神一如既往地禮貌周到。
“星暝大人,”藍微微躬身,“十分抱歉,紫大人目前正在休息,不便見客。”
“休息?”星暝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懷疑。他幾乎立刻就在心裡揣測,那家夥是不是又背著他做了什麼“好事”(比如設法乾擾了他的記憶或者策劃了什麼惡作劇),現在故意躲起來避風頭或者看他的笑話。但他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想僅憑猜測就硬闖。畢竟,萬一真的不是她,貿然打擾了她難得的(如果是真的)“休息”,那後果可能比現在的情況更麻煩。
“好吧,那我過段時間再來拜訪。”星暝暫時按下了心中的疑問,表麵上維持著平靜,告辭離開。
排除了八雲紫的嫌疑(至少暫時),星暝又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那座永遠沐浴在竹林清輝中的庭院——永遠亭。一般來說,自己如果做出些完全不合常理、事後又記憶模糊、邏輯不通的事情,要麼是喝多了,要麼就極有可能是當了那位月之頭腦的“熱心”患者,在不知情(或者半推半就?)的情況下,品嘗了什麼她新研發的、效果奇特的試驗性藥劑!
這麼一想,他越發覺得可能性很大。師匠對於“醫學”的探索精神和實踐**是無窮無儘的,而自己好像確實有段時間沒去“探望”她了……說不定就被默默記上了一筆。於是,他決定親自去永遠亭“探病”——順便調查一下自己是不是那個“病人”。他熟練地收斂起自身的氣息,如同融入陰影般,試圖避開那些麻煩的兔子和不必要的注意,直接找到問題的核心。
然而,等到他悄咪咪地摸進永遠亭外圍的院牆,一個充滿戲謔、刻意壓低了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音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了。
“哎呀呀~看看這是誰呀?這不是我們的星暝大人嗎?鬼鬼祟祟的,是想來偷挖今年最新鮮的竹筍呢,還是想來‘借閱’永琳大人剛整理好的新藥方呀?”
星暝身體一僵,動作定格在一個有些滑稽的潛行姿勢上。他緩緩轉過身,看到因幡帝靠在一根翠綠的竹子邊,一臉壞笑地看著他,垂下的兔耳朵得意地輕輕晃動著。
“噓——!”星暝下意識地豎起手指抵在唇邊,緊張地四下張望,“小聲點,帝!我不是來偷東西的!”他壓低聲音辯解道。
“哦?”帝歪著頭,臉上寫滿了“不信”兩個字,眼睛裡的笑意更濃了,“不是偷東西,那乾嘛像做賊一樣溜進來?難道……”她故意用誇張的、彷彿發現了驚天大秘密的語氣小聲說,“……是想對輝夜大人圖謀不軌?哇哦~星暝你終於按捺不住了嗎?”
“少胡說八道!”星暝沒好氣地低聲反駁,感覺額頭有點冒汗。他深知這隻兔子的難纏,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耽誤正事,他下意識地變出一個裝滿新鮮蘿卜的袋子,“這個給你,”他把袋子遞過去,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就當沒看見我,行不行?我辦完事就走。”
帝的眼睛瞬間亮了,像看到了最珍貴的寶石一樣,一把搶過袋子,迫不及待地開啟看了看裡麵那些居然還帶著泥土氣息的蘿卜,滿意地點點頭,嘴角翹得老高:“嗯~這還差不多。品相不錯嘛!好吧好吧,看在蘿卜的份上,我就暫時‘失明’一會兒好了,保證不告訴她們你來了。”她拍著胸脯保證,雖然那保證聽起來毫無可信度。
星暝剛鬆了口氣,忽然又覺得不對勁。等等!自己明明是來調查情況的,是理直氣壯的潛在受害者(可能)!為什麼要怕被發現?為什麼要行賄(雖然隻是蘿卜)?為什麼要給封口費?這不等於是承認自己心裡有鬼,行為不端了嗎?這完全不符合他此行“討說法”的初衷!
“不對!帝,你把蘿卜還我!”星暝反應過來,伸手想去搶回那個袋子,“我是來找師匠有正事的!纔不是做賊!”
帝敏捷地往後一跳,把袋子緊緊抱在懷裡,衝他吐了吐舌頭:“略略略~送出來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星暝你也太小氣了吧!虧我還想幫你保密呢!現在嘛……我可要考慮是不是該大聲喊一下,看看永琳大人是不是在找她走丟的實驗材料……”她狡黠地威脅道。
星暝頓時感到一陣頭疼,不想跟這隻狡猾無比、精於敲詐的兔子多做糾纏,那隻會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他決定放棄蘿卜,直接去找正主——八意永琳。隻要找到師匠,旁敲側擊一下,或者乾脆直接問(雖然可能有點危險),應該就能弄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被“自願”參與什麼新藥試驗……
他剛轉身翻過院牆,下定決心無視帝,打算快步穿過庭院前往永琳常待的地方時,就感覺一個冰涼、堅硬、帶著金屬特有質感的東西輕輕地、卻帶著明確威脅意味地抵在了自己的後腰上。同時,一個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甜膩無比、卻又讓星暝瞬間寒毛直豎、冷汗直冒的聲音,幾乎貼著他的耳根響起:
“好久不見了啊~星~暝~君~?這麼著急,是想去找誰呀?來了永遠亭,都不先來看看妾身嗎?真是讓人家好~傷~心~呢~”
星暝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血液彷彿都凝固了。他極其緩慢地、一格一格地、像是生鏽的齒輪般轉過頭。蓬萊山輝夜正站在他身後,臉上掛著完美無瑕、堪稱典範的公主式微笑,隻是那雙深邃如夜空的黑眸裡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危險的光芒。而她手中拿著一把寒光閃閃、造型精巧、看起來就極其鋒利冰冷的——呃,可能是用來進行某種極度“精密”手術的小巧刀具?——正不偏不倚地抵著他。
“輝、輝夜……”星暝乾笑兩聲,感覺後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衣料,“好、好久不見……真是巧啊哈哈……你、您今天的氣色真好……”他試圖用恭維話矇混過關。
“是呀,真的好~久~不~見~呢。”輝夜的笑容越發燦爛迷人,但她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和背後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黑色怨氣卻出賣了她的真實心情,“久到妾身都快忘記星暝君長什麼樣子了,還以為你被哪個時空裂縫給吞掉了呢。怎麼,今天是什麼風,終於把你這位大忙人給吹到我們這冷清偏僻的永遠亭來了?”
星暝頓時感到一陣強烈的心虛。仔細想想,自己好像確實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思進取地在東國遊蕩,沒來永遠亭拜訪了……等等!如果自己很久沒來了,那怎麼可能吃到永琳師匠新開發的、能導致記憶斷片和行為錯亂的怪藥呢?難道自己的記憶真的出了大問題?不僅僅是今天的事,連時間感都混亂了?
但眼下,顯然不是深入思考這個問題的好時機。解決輝夜這明顯帶著極深怨氣的“親切問候”纔是生存的第一要務。
“呃,公主殿下您真會說笑,”星暝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些,大腦飛速運轉,“我怎麼會忘了您呢?您永遠是我心目中最高貴美麗的月之公主……其實我這次來,是有點小事想請教一下師匠……”他試圖轉移焦點,並小心翼翼地、不動聲色地試圖遠離那危險的刀尖,“順便也想問問……那個……我最近有沒有來過永遠亭?或者……有沒有不小心誤食什麼……嗯……顏色比較特彆、或者味道比較奇特的東西?”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隨口一問,帶著點好奇和困惑。
輝夜眨了眨眼睛,故作思考狀,一根手指點著下巴。她覺得直接回答“連你的影子都見不到”似乎太無趣了,正斟酌著該怎麼“有趣”地、能多看看星暝這副緊張模樣的回應時,一個平靜無比、卻帶著無形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如果星暝你至今還保留著為醫學進步獻身的覺悟和興趣,願意充當新型藥劑的一線臨床體驗者,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我最近正好有幾項關於認知模糊與時空感知錯亂方麵的研究,缺乏合適的誌願者。”
八意永琳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手裡拿著一個詭異的裝滿黑色液體的瓶子,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靜而專注。
星暝聽到這句話,心裡猛地“咯噔”一下,那股莫名的、彷彿被推上手術台的壓力感瞬間飆升。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永琳的表情,試圖從中讀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玩笑或者暗示,但那張臉上隻有嚴謹和……一絲對潛在研究物件的審視?而輝夜則在永琳開口的瞬間,臉上閃過一絲極細微的、不解的神色,但她很快用袖子掩麵輕笑掩飾了過去,並未被正在緊張應對永琳的星暝注意到。
師匠這話……聽起來像是預設了自己最近來過?甚至還可能“自願”(或者在她看來就是自願)地參與了某種效果聽起來就很危險的實驗?星暝的疑慮更深了。難道自己這一連串的異常,記憶的斷片,行為的矛盾,真的是師匠的手筆?雖然不知道萃香為什麼也一副糊裡糊塗的樣子,說不定是師匠讓他把某種試驗性的藥劑偷偷下在了他們的酒裡,導致一群鬼都跟著行為異常?(他試圖為自己詭異的經曆找到一個合理的、儘管同樣可怕的解釋)
想到這裡,星暝頓時覺得永遠亭這地方此刻比龍潭虎穴還要危險。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和精神完整性著想,還是趕緊跑路為妙!問題可以以後再查,真相可以慢慢挖掘,但絕不能現在就把自己折進去!
“啊哈哈……原來是這樣……我、我忽然想起神社的爐子好像還沒熄!非常緊急!可能會引發火災!”星暝乾笑著,一邊說一邊慢慢往後退,語言組織得有些混亂,“師匠,輝夜,你們先忙!關於獻身醫學的偉大事業我們改天再詳談!我一定認真考慮!先告辭了!”
說完,他找準一個空隙,猛地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立刻拉開光隙溜走了。
看著星暝倉皇消失的背影,輝夜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轉而化作一絲疑惑。她轉向永琳,剛想開口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見永琳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彷彿在感知著什麼看不見的危險。
“公主,”永琳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一種輝夜很少聽到的緊迫感,“沒時間解釋了。立刻施展你的能力,‘永遠’的力量!籠罩整個永遠亭!現在!”
輝夜微微一怔,被永琳語氣中的急迫所驚。但她對永琳有著絕對的信任,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再多問一個字為什麼。瞬間,她周身散發出朦朧而玄奧的氣息,操縱永遠與須臾的能力悄然發動——「永遠」的魔法能停滯曆史的程序,將目標區域從正常的時間流中暫時剝離出來,在此刻創造出一個獨立於外界時間流動的、“永恒”的“孤島”。
就在輝夜的能力生效、周圍的一切彷彿陷入一種極致的“靜止”狀態的瞬間,永琳的動作快如閃電。她雙手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結出複雜無比、蘊含著月之都最高秘傳智慧的印訣,口中急速吟誦著古老而晦澀、音調奇異的咒文。一道道銀白色的、如同月光編織的符文自她腳下迅速蔓延開來,如同活物般爬滿地麵、廊柱、屋簷,迅速籠罩了整個永遠亭的主體建築。
隨著法術的完成,輝夜清晰地感覺到,她們所處的這個真實的永遠亭,彷彿被一層無形的、極其強大而精妙的屏障從整個世界的“基底”中巧妙地“剝離”了出來,暫時隱匿到了一個極其隱秘的間隙之中。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精密幻術構造的、與真實永遠亭一模一樣的“幻影”,仍停留在原處,繼續與外界保持著看似一切正常的聯係,如同一個完美的替身。
做完這一切,永琳才稍稍鬆了口氣,但眉頭依然緊緊鎖著,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深思,完全沒有平時完成一項複雜實驗後的從容。
“永琳,這究竟是……”輝夜終於忍不住問道,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一絲不安。她認出這個複雜的複合術式是永琳很久以前就佈下、以備不時之需的隱匿手段,她本以為永遠不會有動用的一天。
永琳搖了搖頭,目光再次投向星暝離開的方向,又彷彿穿透了無數時空的阻隔和維度的屏障,看向了某個無法言說、無法理解的深處。
“無法具體解釋……甚至無法確定。”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極度的謹慎和不確定,“我隻能說,我們可能……不,很可能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某個遠超我們想象的‘局’中。甚至此刻,”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沉重,“我都沒有完全的自信,確信我們已經成功逃離了‘那位’……或者說‘那種力量’的掌控。這隻是……一層儘可能的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