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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42章 大江山之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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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暝的身影瞬間打破了大江山宴會喧囂的平衡。他並非緩緩顯現,而是空間一陣微不可察的褶皺後,他便已然站在那裡,彷彿他一直就在那兒,隻是沒人注意到。

濃烈的酒氣、烤肉的焦香、鬼族們粗野的喧嘩聲……這一切混雜在一起的氣息撲麵而來。幾個靠得近的、喝得醉醺醺的鬼族差點撞到他身上,踉蹌著穩住身形,醉眼朦朧地瞪著這個不速之客。

“喂!你誰啊?怎麼進來的?!”

一個頭上長著獨角的鬼族甕聲甕氣地吼道,伸手就想來推搡。

但他的手還沒碰到星暝的衣角,就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輕輕蕩開了。這微小的動靜引起了更多鬼族的注意。

“喲,瞧瞧這是誰?”

一個清脆又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從高處傳來。星暝抬頭,看到伊吹萃香正拎著那個標誌性的伊吹瓢,小巧的鼻子用力吸了吸,“這不是那個一聲不響就消失了幾十年,連個口信都不捎回來的‘老朋友’星暝嗎?怎麼,終於捨得從哪個烏龜殼裡鑽出來了?”

她輕盈地從高處躍下,繞著星暝走了兩圈,“而且……你這身‘味道’……不對勁啊,強得有點離譜了吧?跑去哪裡打家劫舍了,還是偷吃了哪位神明的貢品?”

星熊勇儀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漬,視線銳利如刀,上下打量著星暝:“嘖,還真是你。這感覺,差點沒認出來。幾十年不見,一來就擺出這麼嚇人的架勢?說說看,乾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去了,能把自個兒練成這副模樣?”

遠處,原本相對安靜些的茨木華扇和矜羯羅也停下了低語,目光投了過來。華扇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而矜羯羅則依舊保持著那副恬淡的神情,隻是握著劍柄的手指稍稍收緊了些。

麵對鬼王以及周圍越來越多聚集過來、充滿好奇與審視目光的鬼族,星暝感到一陣熟悉的頭痛。他無奈地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喂喂,各位,好久不見的歡迎儀式就是這種三堂會審的架勢嗎?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打架或者蹭你們這點酒喝的——雖然說老實話,你們這兒的‘鬼殺’味道確實讓人懷念。”

他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目光掃過萃香、勇儀,然後望向華扇和矜羯羅:“有正事。很重要的事,關乎大江山存亡。”

“存亡?”

萃香叉著腰,嗤笑一聲,顯然不信,“少危言聳聽!什麼正事能比你莫名其妙消失幾十年更重要?我看你就是閒得慌跑來消遣我們!先彆說那麼多,消失這麼久,自罰三杯……不,十杯!勇儀,把最烈的那壇‘鬼殺’搬過來!今天非得讓他躺著出去不可!”

星暝連忙擺手,語氣急促:“等等!酒先不急!聽我把話說完!”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我知道你們很強,非常強,人類所謂的軍隊在你們麵前如同草芥。但是,這次來的不一樣。源賴光,你們總聽說過吧?”

“源賴光?”

勇儀抱起胳膊,露出不屑的神情,“好像聽其他人議論過,是人類那邊一個有點名氣的武將?那又怎樣?難道她還能比那個耍弄符咒的安倍晴明更難纏?來了正好,老孃最近閒得骨頭縫都癢了,正愁沒個像樣的對手活動筋骨!”

她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發出沉悶的響聲。

矜羯羅緩緩開口:“星暝,你特意趕來示警,這份心意,我們領受了。但鬼族的尊嚴與驕傲,不容我們未戰先怯,龜縮不出。大江山是我們的家園,守衛它是我們的本能。”

茨木華扇微微側過臉,她的左手下意識地撫過右臂,聲音低沉但堅定:“不錯。縱然是人類中的強者,想要踏足大江山,也需問過我們手中的兵刃。”

星暝看著她們,知道光憑空洞的警告很難說服這些驕傲的鬼王。他歎了口氣,試圖說得更具體:“我不是說你們會輸。我是說,根據我……通過某些渠道瞭解到的一些‘資訊’,這次討伐非同尋常。你們當中,可能會有人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險,甚至……”

他的目光特意落在萃香身上,帶著明顯的擔憂,“尤其是你,萃香,我以前就和你提過這件事。在我印象裡,你的情況可能會非常棘手。”

萃香一聽,立時跳了起來,手中的伊吹瓢差點砸過來:“哈?!小看我伊吹萃香?!我會怕那些人類?星暝,你幾十年不見,膽子怎麼變得比老鼠還小了?是不是在外麵被誰打怕了?來來來,先跟我打一場,讓我看看你這些年到底長進了多少,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她摩拳擦掌,周身開始散發出驚人的氣勢,嬌小的身體裡彷彿蘊含著崩山裂石的力量。

星暝側身輕鬆避開她虛張聲勢的撲擊,腦中飛快思索。單純講道理是沒用的,得用他們能接受的方式。他的目光掃過旁邊那壇散發著令人心悸酒氣的“鬼殺酒”,心中一動。

“這樣吧,”

星暝提高音量,聲音蓋過了周圍的嘈雜,吸引了所有鬼族的注意,“既然你們不信,我們打個賭如何?用你們最喜歡的方式。”

“打賭?”

萃香果然來了興趣,暫時收起氣勢,狐疑地看著他,“賭什麼?怎麼賭?”

星暝指著那壇漆黑的“鬼殺酒”,朗聲道:“就賭這個!如果我能在不藉助任何能力作弊的情況下,連續喝下十杯‘鬼殺’而不倒,你們就聽我一次安排,至少讓我幫你們做一些應對準備,比如佈置一些迷惑性的陣法,或者為你們之中可能遭遇危險的人準備一些替身掩護。如果我做不到,隨你們開條件,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內,絕不推辭!”

此言一出,不僅萃香,連勇儀和周圍看熱鬨的鬼族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鬼殺酒”的烈性,他們再清楚不過。那酒酒性狂暴無比,即便是鬼族中的豪飲者,連喝十杯也至少要暈頭轉向,甚至醉倒個三五天。星暝這個以前酒量雖然不算太差,但也絕稱不上好的“異類”,竟敢誇下如此海口?

萃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她湊近星暝,幾乎要貼到他臉上,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肯定又要耍花樣!就像以前幫我們‘處理’喝不完的酒那樣,喝進去偷偷用空間能力傳走!彆以為我不知道!”

星暝坦然與她對視,眼神清澈:“我以……以我這張還算靠譜的臉皮保證,絕不使用任何能力轉移酒液。每一滴酒都會實實在在進入我的腸胃,被我的身體吸收。怎麼樣,敢賭嗎?鬼族向來一言九鼎,應該不會怕了我這個‘膽小鬼’吧?”

“賭就賭!”

萃香被他最後一激,立刻應戰,拍著平坦的胸脯,“鬼族說到做到!勇儀,華扇,矜羯羅,你們都給作證!要是他贏了,我們就勉強聽聽他有什麼鬼主意!要是他輸了……”

她露出兩顆小虎牙,不懷好意地笑道,“就把他扒光了倒吊在門口,下麵放上十大缸‘鬼殺’,讓他聞三天三夜的酒香!”

勇儀聞言哈哈大笑,用力一拍大腿:“有意思!這賭局我喜歡!我同意了!”

華扇微微頷首,矜羯羅也輕聲道:“便依萃香所言。”

她們也都存了心思,想看看星暝這身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到底有何玄妙,是否連這鬼族特製的烈酒也能抵擋。

賭約既定,氣氛頓時熱烈起來。立刻有鬼族興衝衝地搬來專門用來拚酒的海碗大酒杯,勇儀親自上前,一掌拍開一壇泥封完好的“鬼殺”,頓時,一股更加濃鬱、幾乎凝成實質的酒氣衝天而起,離得近的幾個小鬼甚至被熏得晃了晃。

酒液倒入大碗之中,隱隱泛著一絲詭異的紅光。勇儀將第一碗酒推到星暝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滿是看好戲的表情。

星暝麵不改色,端起那碗足以放倒一頭蠻牛的烈酒。他確實沒有將酒轉移走,但在酒液入喉的瞬間,他極其隱秘地在自身消化係統內構築了一層微不可察的“空間濾網”。這層“濾網”並非完全阻擋酒精,而是精確地控製其被吸收進入血液的速度和濃度,使其維持在一個他能保持清醒的“微醺”狀態,而非直接醉倒。這嚴格來說不算轉移酒液,更像是一種對自身新陳代謝的“極限調控”,打了個巧妙的擦邊球。

“咕咚……咕咚……”

星暝喝得並不快,但異常穩當。第一碗下肚,他咂了咂嘴,點評道:“嗯,還是那麼……獨特。”

周圍響起一陣噓聲和叫好聲。萃香緊緊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強忍的跡象。

第二碗,第三碗……星暝一碗接一碗地喝下,臉上隻是漸漸泛起紅暈,眼神卻依舊清明,甚至比剛才更亮了些。他體內的力量在酒精的輕微刺激下,似乎更加活躍了。

“怪了……”

萃香撓了撓頭,湊到勇儀耳邊低聲說,“這家夥,難道真的脫胎換骨了?連肚子都沒見鼓起來?”

勇儀也是嘖嘖稱奇,她自己是靠強悍的肉身硬抗,而星暝這種方式,她聞所未聞。

當星暝端起第九碗酒時,整個宴會場地都安靜了不少,所有鬼族都屏息凝神地看著。連原本不甚在意的華扇也抬起了頭,目光中帶著探究。矜羯羅指尖輕輕撥動劍穗,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加深了些,她似乎隱約感知到了星暝體內那股力量精細運作的痕跡,如同最靈巧的手在撥弄琴絃,但她並未說破。

第九碗下肚,星暝感覺那股被“濾網”調控後的酒力也開始積累,讓他腦袋有些發暈,身體微微發熱,但神智依舊清醒。他長長吐出一口帶著濃鬱酒氣的呼吸,伸手去拿第十隻碗。隻要喝完這最後一碗……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碗邊的刹那——

“!”

星暝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清晰地“看”到,那股一直如同暗淡背景音般維係著結界的力量,正在被一種無法形容、混沌而絕對的力量,如同用最高效的橡皮擦擦拭畫跡般,迅速地、徹底地“抹除”!這不是破壞,而是“否定”,否定其存在的根基!

“怎麼了?怕了?現在認輸可來不及了!”

萃香見狀,以為他終於到了極限,立刻出言挑釁,臉上露出勝利在望的笑容。

星暝猛地回過神,心臟狂跳。結界崩潰在即,甚至可能已經開始了!他來不及任何解釋,也顧不上最後一碗酒和那個賭約了。他對著萃香、勇儀等人匆匆一抱拳,語氣前所未有的急促:“突發急事!關乎生死!賭局容後再議!記住我們的約定!”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一陣劇烈的模糊,下一刻,他便徹底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那碗斟滿的、無人動過的“鬼殺酒”,以及一群目瞪口呆的鬼族。

“喂!混蛋!又跑!每次都是這樣!”

萃香氣得直跳腳,抓起自己的伊吹瓢狠狠灌了一口,“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家夥!”

勇儀看著星暝消失的地方,撓了撓她的頭發:“這家夥,搞什麼名堂?神神叨叨的……”

……

星暝將空間穿梭的能力催動到極致,幾乎是在感知到異常的下一秒,便撕裂虛空,出現在了東國大結界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區域。這裡本應是能量彙聚流轉的心臟,此刻卻彌漫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虛無”感,彷彿整個世界在這裡被挖走了一塊。

八雲紫早已站在那裡。她背對著星暝,平日裡總是優雅從容、彷彿一切儘在掌握的背影,此刻卻繃得筆直。她手中的洋傘低垂著,傘尖在乾涸的“地麵”上劃動著複雜的痕跡。

“你來了。”

紫沒有回頭,聲音低沉沙啞,“感覺到了嗎?那個……‘消失’的過程。”

星暝站在她身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感知全力擴充套件,如同觸須般伸向那片正在變得“空洞”的區域。那是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力量……冰冷、漠然、絕對,卻又充斥著某種無法理解,不宜深究的,會使人瘋狂的因素。它不是在破壞結界的結構,而是在從根本上“否定”結界存在的“事實”,將其從現實的記錄中徹底擦去。

“嗯。……這是什麼力量?”

“不知道。”

紫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簡潔,也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對算無遺策的妖怪賢者來說是極其罕見的,“無法理解,無法解析,甚至無法真正‘觸碰’。”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我嘗試過很多方法,加固、轉移、甚至模仿它的波動……但所有努力都像投入深淵的石子,連回響都沒有。它隻是……按部就班地‘抹除’。”

她終於緩緩轉過身,紫色的眼眸緊緊盯著星暝,那眼神中沒有了往日的戲謔和深邃,隻剩下最直接的、近乎絕望的探詢:“星暝,你現在的力量……是我見過的最匪夷所思的存在。告訴我實話,你有幾成把握能阻止……或者哪怕僅僅是延遲、乾擾這個過程一瞬?”

星暝沉默了片刻,摒棄所有雜念,仔細評估著。他那身足以翻江倒海的浩瀚力量,在麵對這股“抹消存在”的力量時,第一次產生了“無力”的感覺。他的力量可以撕裂空間、扭曲物質、創造奇跡,卻彷彿無法作用於這種層麵的手段。就像一把最鋒利的劍,也無法砍斷“虛無”。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搖了搖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零。”

這是基於絕對理性判斷得出的結論。差距已經超出了力量衡量的範疇,是維度上的不同。

八雲紫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答案,她閉上眼,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充滿了無奈和一種認命般的疲憊:“果然……連你也……既然如此,沒什麼好說的了。立刻撤退。結界核心寄存的那些曆代巫女殘留的力量,還有那些與結界繫結的巫女殘魂……隻能放棄了。”

“放棄?”

星暝瞳孔驟縮,上前一步,“那些是……是靈夢她們留下的……”

“我知道。”

紫猛地打斷他,“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那是承諾——是責任……是幾代人的心血!我也不是沒嘗試過去解決那個“死而複生”的源賴光……可是,我做不到……但是星暝,看著我的眼睛!活著的人比死去的執念更重要,麵對這種根本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力量,盲目的犧牲毫無意義!那是愚蠢!儲存有生力量,才能期待未來!現在,立刻,跟我走!”

她伸出手,身後一道邊緣閃爍著不穩定光芒的隙間迅速張開,那是通往她認為安全地帶的路徑。

若是以前的星暝,經曆過無數風雨,權衡過太多利弊,或許會痛苦地接受這最“合理”也是最殘酷的選擇。但此刻,感受著體內那前所未有、幾乎要滿溢位來的力量,以及那股不甘心就此認輸、不願再次目睹重要事物在眼前消逝的熾熱衝動,他看著紫那帶著急切和擔憂的臉,忽然笑了笑。

“都說人活得越久,就越會失去心氣,變得瞻前顧後,權衡得失……紫,看來這話還真有點道理。我好像……才剛剛找回一點‘不管不顧’的勇氣呢。”

八雲紫一怔,一時間沒完全理解他話中複雜的含義,更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星暝,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星暝抬手對著她輕輕一揮!

一股柔和卻無比堅韌的力量瞬間包裹住紫,如同最溫暖的流水,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將她向後拉去,徑直送入了那張開的隙間之中。

“星暝!你……放我出去!”

紫的聲音從隙間另一端傳來。但隙間已然迅速閉合、消失,將她強行送回了遠離此地的安全地帶。

將紫送走,星暝獨自麵對那正在不斷蔓延的、吞噬一切的“空無”。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毫無保留地全力施展!周身空間開始劇烈扭曲、折疊,璀璨的銀光如同超新星爆發般迸射出來,試圖構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多重空間屏障,像堤壩一樣阻擋那抹消存在的力量。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徹底顛覆了他對“力量”的認知。

沒有預想中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能量激烈對抗的爆炸與閃光。他凝聚起的、足以將一座山脈從世界上抹去的磅礴力量,在接觸到那股“抹除”力量的邊緣時,就像陽光下的朝露,悄無聲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擊潰,不是被抵消,也不是被吸收,而是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被直接“抹去”了所有的痕跡和概念。

緊接著,那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平靜地蔓延而過。星暝眼睜睜地看著,前方那凝聚了無數巫女信念、耗費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建立並維係的大結界,如同被最高效的橡皮擦擦掉的鉛筆畫,沒有任何崩解的過程,沒有任何碎片或能量的殘留,就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了。

不是破碎,不是崩塌,就是單純的……不見了。

星暝僵立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這已經不是力量層麵的差距,這是規則層麵、概念層麵的絕對碾壓!是“存在”與“虛無”之間的直接對話!

“……葛葉……或者說,‘烏羅醬’……”

他艱難地喃喃自語,幾乎可以肯定這超越理解的現象是誰的手筆。如果這真是葛葉如今所擁有的力量,那即便他奇遇連連,實力暴漲到如此地步,在對方麵前,依舊如同塵埃之於宇宙,渺小得可笑。

絕望嗎?是的,這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甚至比當初眼睜睜看著靈夢靈魂消散時更為徹底和冰冷。

但是,星暝的眼神卻在最初的極致震驚與恐懼過後,如同被冰水淬煉過的鋼鐵,迅速恢複了冷靜,甚至燃起了一種更為決絕的光芒。他不能退縮。如果連嘗試都不敢,如果放任這股力量繼續“修正”世界,下一個被“抹除”的會是誰?是博麗神社那熟悉的鳥居?是永遠亭那片靜謐的竹林?是星焰、是紫、是輝夜……還是整個他所熟悉、所珍視的、充滿了不完美卻鮮活無比的這個世界?

飛蛾撲火,亦要一搏。至少,他要讓那“火”知道,曾有飛蛾反抗過。

就在這決死的意念如同火焰般升騰而起的刹那,他心中忽然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靈光!他猛地抬頭,目光彷彿穿透了層層疊疊的空間障壁,越過芸芸眾生,望向了那高懸於世界之上、神秘莫測、連八雲紫都諱莫如深的——天界。

……

與此同時,在通往大江山的另一條通路上,源賴光一行人正在進行短暫的休整。連續趕路加上之前與妖靈的切磋,雖未受傷,但也消耗了不少精力。

突然,遠處傳來了嘈雜的人聲、馬蹄聲以及金屬甲冑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規模不小。擔任斥候的卜部季武從前方樹林中潛回,神色凝重地低聲道:“賴光殿,前方有大批武者聚集而來,看裝束流派混雜,數量恐有上千之眾,正朝著我們這個方向而來,聲稱是聽聞您討伐鬼族,特來相助。”

賴光聞言,與身旁的渡邊綱、碓井貞光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金時已經不耐煩地嘟囔起來:“又來一群湊熱鬨的?麻煩!”

很快,那群武者浩浩蕩蕩地趕到近前,黑壓壓一片,將本就狹窄的通路堵得水泄不通。為首的是幾位氣息不弱、看似有些名望的武士,他們越眾而出,對著賴光等人恭敬地抱拳行禮,情緒頗為激動:

“賴光公!吾等久仰您大名,如雷貫耳!聽聞您此次奉旨討伐大江山鬼族,為民除害,吾等心中感佩,願效犬馬之勞,追隨左右,共赴險地,斬妖除魔!”

“是啊!賴光公!鬼族兇殘,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請準許我等同行,雖死不悔!”

“吾等雖武藝粗淺,但亦有一腔熱血!願為賴光公儘一份力!”

眾人七嘴八舌,群情激昂,顯然是將這次討伐看作了一場揚名立萬、建功立業的機會。

賴光站起身,她早已戴好頭盔,掩去了屬於少女容顏。她走到眾人麵前,偽裝過的聲音透過麵甲傳出,清晰而沉穩:“諸位英雄豪傑的赤誠之心與慷慨義舉,賴光在此代朝廷深表謝意!討伐鬼族,掃清妖氛,確是我等武者份內之事。”

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而誠懇:“然則,諸位需知,此番我等前往征討的,非是尋常山賊流寇,而是盤踞大江山數十載、妖力強橫、詭計多端的鬼怪。其巢穴深處山險林密,地勢複雜,絕非大軍展開之地。若人數過多,隊伍臃腫,非但無法形成合力,反而容易相互掣肘,成為鬼怪突襲的明顯目標,徒增無謂傷亡。賴光實不忍見諸位義士因我之故,枉送性命。”

阪田金時在一旁抱著胳膊,粗聲粗氣地補充道:“大……大將說得再對不過了!打那些酒鬼,靠的是腦子、是精銳,不是比誰人多!你們這一大幫子人烏泱泱過去,鬼沒見著,光爬山就能累趴下一半!到時候鬼來了,我們是打鬼還是救你們?”

渡邊綱也冷靜開口,聲音如同他的刀一樣鋒利:“禦屋形様所言極是。討伐鬼族,貴在精而不在多,貴在奇襲而非強攻。諸位義士的勇武,我等絕不懷疑,但還請以大局為重,勿要因一時意氣而誤了大事。諸位可在後方險要處設防,或清剿鬼族可能派出的斥候,亦是莫大助力。”

碓井貞光上前一步,他的語氣相對溫和,但態度同樣堅定:“我等出發前已製定周詳計劃,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讓鬼族有所防備。諸位不妨在周邊城鎮等候捷報,或是在通往京都的各處要道巡視,防備鬼族敗退流竄,護佑一方安寧,此功亦是不小。”

卜部季武和藤原保昌雖未多言,但也堅定地站在賴光身側,用行動表明支援主君的決定。

前來助陣的武者們見賴光態度堅決,分析得合情合理,且她麾下猛將也紛紛表態,雖然心中仍有不甘和失望,但也知道強求無益,反而可能惹人厭煩。最終,他們隻好再三祝願賴光等人武運昌隆,旗開得勝,然後帶著些許遺憾,陸續散去。

打發走了這群熱情的援軍,山路重新恢複了寂靜。賴光等人稍作整頓,繼續向大江山方向進發。

又行了一段路,前方出現一片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山穀。穀中氣候溫暖如春,竟然開滿了絢爛的櫻花,粉白的花瓣在微風中靜靜飄落,鋪滿了地麵,帶著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在櫻花林深處,他們意外地發現了一座殘破不堪、幾乎被藤蔓和苔蘚完全覆蓋的小型神社遺跡。神社前,有一口看似乾涸的石井。

“此地……有古怪。”

碓井貞光敏銳地感知到一絲殘留的靈力波動。他上前仔細探查,在石井的邊緣,發現了一塊被塵土半掩的石板,石板上刻著幾行古老的文字,字跡依稀可辨:

“後來者,若為討鬼而至,井底之物,或可助爾等一臂之力。神便鬼毒酒,飲之壯人魂,噬鬼魄。星兜一頂,可禦邪念。慎用之。”

眾人圍攏過來。金時好奇地探頭往井裡看:“井底有東西?我下去看看!”

說罷,不等賴光阻止,他便敏捷地攀著井壁滑了下去。不多時,井下傳來他的喊聲:“真有東西!幾個密封得很好的罐子,還有個鐵箱子!”

很快,金時帶著幾個用特殊蠟封口的陶罐和一個看起來頗為陳舊的金屬箱子上來了。開啟陶罐,一股奇異而濃烈的酒香立刻彌漫開來,聞之令人精神一振,但仔細辨彆,酒香中又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辛辣。開啟金屬箱子,裡麵是一頂製作精良、閃爍著淡淡銀光的星兜頭盔。

“看來是前代的某位修行者或陰陽師留下的。”

碓井貞光檢查著酒和頭盔,判斷道,“這酒中確實蘊含著一股奇特的力量,對人體似有補益,但對陰邪之氣……或許真有克製之效。這星兜也非凡品,有寧靜心神之能。”

賴光看著那“神便鬼毒酒”,秀美的眉毛微微蹙起。作為武者,她內心深處更渴望與敵人來一場光明正大的對決,依靠手中的“童子切安綱”和自身武藝取勝。使用“毒酒”這種手段,讓她覺得有些……不夠光彩。

渡邊綱看出了她的猶豫,沉聲道:“禦屋形様,鬼族狡詐兇殘,非比尋常。我等此行關係重大,非為個人榮辱。若此物真能減少弟兄們的傷亡,增加勝算,用之亦無不可。正所謂,兵不厭詐。”

藤原保昌也點頭附和:“渡邊君所言甚是。討伐鬼族,乃是為國為民,當以成功為要。些許手段,不必拘泥。”

賴光沉默片刻,又看了看身旁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她知道他們說的有道理。作為統帥,她必須為整個隊伍的安全和任務的成敗負責。個人的好勝心,在更大的責任麵前,需要讓步。

她最終點了點頭,語氣恢複了果斷:“好吧。貞光,小心收好這些酒和星兜。非到萬不得已,不必使用。若需使用,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是!”

碓井貞光鄭重地將酒罐和星兜收好。

賴光再次將目光投向大江山的方向,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堅定。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鬼蜮伎倆,他們都必須勇往直前。

“出發。目標,大江山鬼之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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