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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16章 第一次月麵戰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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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暝被蘿瑟茉那記飽含怒意的魔法轟上天時,腦海裡最後閃過的念頭是:這女人果然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他像個被投石機丟擲的石子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已經能預見到自己即將與大地來一次毫無緩衝的親密接觸,然後經曆一段不怎麼愉快但註定會發生的複活流程。

然而,意料之中的劇烈撞擊並未到來。就在他離地麵僅剩數丈之時,一股柔和卻無比堅韌的無形力量悄然托住了他,讓他下墜的勢頭驟然減緩,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輕輕放下,最終雙足穩穩落地,連衣角都未曾淩亂。

“……嗬,嘴上不饒人,下手倒還知道分寸。”星暝拍了拍並無灰塵的衣衫,低聲嘟囔,心裡對蘿瑟茉的那點若有若無的怨氣倒是消了大半。他環顧四周,是一片鬱鬱蔥蔥、不見人煙的原始林地,這讓他鬆了口氣——至少不必向任何人解釋自己這非同尋常的登場方式。

暫時的安全並未帶來絲毫輕鬆,月球上的危局如同陰雲籠罩心頭。星暝煩躁地抓了抓他那頭顯眼的銀發,強烈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現在與凡人無異,靈力枯竭,拿什麼去救遠在月球、陷入重圍的紫她們?難道隻能在這裡徒勞地等待,祈禱奇跡發生?

絕境之中,他想起了收藏的那枚玉符——純狐所贈,言明可在危急關頭捏碎求助。“若遇危急關頭……”

眼下這情況,為了救紫她們,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羽毛狀、觸手溫潤的玉符取出,握在掌心,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一捏——

玉符……紋絲未動。

“嗯?”星暝一愣,加大了力道,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但那玉符依舊完好無損,甚至連一絲裂紋都無。

“不是吧?這麼結實?”他不信邪地又試了幾次,甚至用上了雙手,那玉符卻彷彿與他較勁般,巋然不動,“這東西到底怎麼用?需要咒語?還是需要靈力催動?”

一想到自己那空虛無比的身體,星暝更是氣結,“我現在哪來的靈力?!這不是難為人嗎!”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嘗試了各種他能想到的土辦法——用牙咬(差點硌到牙),找旁邊最堅硬的花崗岩猛砸(岩石崩裂,玉符無恙),甚至尋了根韌性極佳的木頭想來個“四兩撥千斤”(木棍應聲而斷)……那枚看似瑩潤易碎的玉符,展現出了令人絕望的堅韌。

“老天爺,你是在玩我嗎?!”星暝幾乎要對著天空咆哮。

就在他幾近絕望之際,身旁的灌木叢中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窸窣聲,伴隨著低沉的、充滿野性的嘶吼。幾頭皮毛如同陰影、眼泛赤紅凶光、涎水順著慘白獠牙滴落的野狼,嗅到了生人的氣息,從林間暗處緩緩逼近,呈包圍之勢,顯然將落單且氣息“微弱”的星暝視作了盤中餐。

“嘖,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星暝暗罵一聲,下意識地後退。

然而,野狼的動作更快,為首那頭格外雄壯的頭狼後肢發力,帶起一陣腥風,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猛撲過來,利爪直取星暝咽喉!速度快得隻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星暝冷靜一避,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而就在這時,他手中那枚無論如何也無法破壞的玉符,在感受到外界強烈的攻擊性惡意和星暝那源自內心的、微小的“抵抗”意唸的瞬間,竟“哢嚓”一聲,被他下意識地捏碎了!

沒有震耳欲聾的巨響,沒有刺眼奪目的光華。隻有一股極其純粹、極其凝練、彷彿能令萬物回歸原初、重返混沌的白色光暈,以星暝為中心,無聲無息卻又迅疾無比地蕩漾開來。那光芒柔和而冰冷,並不炫目,卻帶著一種令靈魂戰栗的湮滅氣息。

撲向星暝的影狼,連同它身後那幾頭蓄勢待發的同伴,在被那白色光暈掃過的刹那,動作驟然凝固,彷彿時間在它們身上停止了流動。緊接著……它們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不是化為飛灰,不是被分解,而是像被最高明的畫師用純白的顏料徹底覆蓋,從“存在”的畫捲上被乾淨利落地抹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沒有血肉,沒有毛發,沒有嘶吼,甚至連它們撲擊時帶起的微風,都一同歸於寂滅。它們原本所在的那片土地,也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悄然“撫平”,露出下方光滑如鏡、彷彿曆經萬古打磨的岩層。

白光一閃即逝,來得突兀,去得乾脆,彷彿隻是幻覺。周圍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星暝緩緩睜開眼,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景象,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那裡隻剩下一些玉符碎裂後留下的、正迅速消散的細微光塵。他用力眨了眨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這……這就結束了?”他喃喃自語,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伴隨著更強烈的懊惱湧上心頭,“這玉符裡封印的是一次性的強力攻擊?!不是召喚純狐本人的符咒?!我……我還指望她能親自去月球扭轉乾坤呢!這下糟了!唯一的希望,就這麼浪費在了這幾頭不開眼的笨狗身上!真是……都怪蘿瑟茉!要不是她不由分說把我扔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他頹然地跌坐在地,雙手插入銀發,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和無力。現在該怎麼辦?徒步走出這片森林?等他找到人煙,再輾轉聯係上西方或者返回東國,月球上的局勢早已塵埃落定,什麼都晚了!

但做總比不做好。隻不過星暝剛試圖憑著所謂的經驗往西邊走過沒多久,一股熟悉而又令人心生敬畏的、古老、純粹、彷彿超脫於時光之外的氣息,悄然彌漫開來。金色的長發如同傾瀉的熔金,在林間斑駁的光影中流淌著耀眼的光澤,純狐那清冷絕塵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臉上帶著一絲極淡的、彷彿看透世情卻又隱含一絲溫和的笑意。

“星君,彆來無恙。方纔忽然心有所感,我贈予你的那枚‘羽化清輝’似乎被激發了,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以應付的麻煩?”純狐的目光先是落在星暝身上,見他安然無恙,眼中閃過一絲放鬆,隨後才緩緩掃過後方那片極不自然的、“乾淨”得令人心悸的空白區域,語氣平和,卻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看來困擾已經解決了。隻是……星君為何會身處此地?與我上次見你之處,相距甚遠。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困境,纔不得已動用了此物?”

星暝見到純狐竟然真的現身,先是一怔,隨即巨大的驚喜如同決堤洪水般奔湧而出!原來玉符破碎,純狐是能心生感應的!他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了,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純、純狐小姐!您……您真的來了!我……我不是在做夢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連忙定了定神,臉上露出混合著尷尬和急切的複雜表情:“這個……說來實在慚愧,其實……方纔確實是遇到了點‘小麻煩’,情急之下就用了您給的玉符。沒想到……沒想到威力如此……驚人……”

他指了指那片彷彿被“淨化”過的空地,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脖子。

純狐微微頷首,語氣依舊雲淡風輕:“此符蘊含我一縷‘純化’之力,對付這等受地上汙穢侵染的凶物,自是效用顯著。看到星君無恙,我便安心了。”

她頓了頓,那雙彷彿能映照人心的明眸凝視著星暝,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無法掩飾的焦灼與欲言又止,“然,星君眉宇間憂色縈繞不散,似乎……並非僅僅因為方纔那場小小的風波?若有其他難處,但說無妨,或許我能略儘綿力。”

星暝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必須把握住這唯一的希望。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焦急、無奈與真誠的懇求:“純狐小姐,實不相瞞,我動用玉符,與其說是為了自保,不如說是想藉此……尋求您的幫助!一件關乎許多故人生死存亡的危急大事,此刻正在那月亮之上發生!”

他抬手指向天空,儘管白晝無法得見月亮,但他的動作和語氣都充滿了毫不作偽的緊迫感。

“月亮?”純狐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那原本平靜的眼眸深處,彷彿有萬古不化的寒冰驟然蘇醒,周圍的光線似乎都隨之黯淡了幾分。

“正是月亮!”星暝抓住機會,語速加快,將八雲紫等人的大致情況和所作所為,用最簡潔卻最具畫麵感的語言描述了一遍。他刻意強調了月之民的“算計”、“圍剿”和“不留餘地”,淡化甚至美化了紫等人的動機與目的,希望能引發純狐對月之民行徑的反感。

“……情況大致便是如此。我知道這個請求萬分唐突,也知道您與月亮上的某位存在有著難以化解的宿怨。但我懇請您,看在……看在那些被困於絕境、即將凋零的生命的份上,能否……能否請您移步月球,稍稍攪動一下局勢,牽製月之民的注意力?無需您直接介入戰鬥,隻要能讓月之民陣腳稍亂,給我的朋友們創造一絲喘息或撤離的縫隙,便感激不儘!”星暝說完,屏住呼吸,心臟狂跳,緊張萬分地注視著純狐,生怕從她口中聽到拒絕的話語。

純狐靜靜地聽著,臉上那絲若有若無的溫和笑意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彷彿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曆經長久歲月打磨而愈發純粹的冰冷與執著。她抬起頭,望向蔚藍的蒼穹,目光彷彿穿透了層層空間,直接落在了那顆遙遠的銀色星球上。她的側臉在光影中顯得靜謐而堅定。

“攪動局勢?牽製注意力?”純狐輕輕重複著這兩個詞,嘴角勾起一抹帶著淡淡笑意卻又無比認真的弧度,“星君,你或許低估了我這份執唸的深度,也高估了月之民那建立在虛妄之上的秩序所能承受的衝擊。”

她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星暝身上,那雙金色的眼中燃燒著的,是足以令星月無光、將大局逆轉的決絕:“我對月亮的每一次‘拜訪’,都旨在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非小打小鬨。既然今日星君你開口,而恰巧,我也覺得是時候再次‘登門’,與那宿敵做個了斷……那麼,便依你所言。不過,並非去簡單攪局——”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空靈而宏大,帶著一種宣告因果、判定終末的威嚴,在林間悠然回蕩:

“——而是去,淨化前路的一切阻礙,直至尋到我那不共戴天的仇敵!若月之民執意阻攔,那便連同他們那虛偽的秩序與驕傲,一並納入‘純化’之列,歸於太初!”

星暝被她話語中那純粹的、不帶絲毫雜質的恨意與決心所震撼,但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希望也隨之升騰。隻要純狐肯去,以其深不可測的實力,月之都必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壓力!紫她們的機會,就在其中!

“多、多謝純狐小姐!此恩此情,沒齒難忘!”星暝連忙躬身,鄭重道謝。

“宿命使然,不必掛懷。”純狐淡淡道,彷彿隻是答應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她隨即向星暝伸出手,那手掌白皙如玉,指尖流淌著淡淡的光暈,“既然此念由星君你而起,這份‘緣’便需你親自見證。隨我同行吧,看看你所牽掛的局勢,將因你一言,發生何等變化。”

“啊?我……我也去?”星暝一愣,去月球?以他現在這凡胎肉體?月球上的真空、極溫、輻射……哪一樣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無妨。”純狐似乎看穿了他的顧慮,臉上浮現那絲讓人心安的神秘微笑,“我的力量自會護你周全。還是說……星君不願親眼見證,由你親手投下的這顆石子,將在月麵激起怎樣的漣漪?”

被純狐那平和卻帶著不容拒絕意味的目光注視著,星暝把到了嘴邊的推脫之語嚥了回去。他心一橫,暗道:罷了!為了救紫她們,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何況有純狐庇護,安全應當無虞……吧?

他不再猶豫,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純狐那略顯冰涼卻柔軟的手。就在兩手相觸的瞬間,一股浩瀚、溫暖而純粹的力量瞬間從純狐的手掌傳遞過來,無比堅韌地包裹住他的全身,彷彿為他披上了一層無形的、隔絕一切外界惡意的絕對屏障。

下一刻,星暝隻覺周身一輕,眼前的景物開始飛速流逝、拉長,化作無數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影線條。一股溫和卻又無可抗拒的推力包裹著他,隨著純狐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衝天而起!速度之快,遠超他經曆過的任何一次飛行,奇妙的失重感讓他心中一驚。

大地在腳下急速縮小,化作一塊斑斕的棋盤;蔚藍的天空迅速變得深邃,轉為幽紫,最後徹底融入一片無儘的漆黑幕布。唯有遠方那巨大的、散發著藍色溫潤光輝的故鄉星球,以及那顆越來越近、表麵布滿隕擊坑、反射著冰冷日光的銀色月球,在視野中變得無比清晰和震撼。

「這……這就是不借外物,僅憑自身力量橫渡星海?!」星暝心中駭然,對純狐的實力有了更直觀的認知。他之前還猜測她或許用了什麼空間陣法或特殊通道,沒想到竟是如此直接、如此不可思議地徑直飛渡宇宙!

震驚之餘,現實的擔憂再次浮現。他這麼一個“拖油瓶”跑到即將爆發頂級衝突的月球戰場,真的好嗎?萬一純狐戰鬥時無暇他顧,被流彈波及,或者被某個厲害的月之民針對……就算有庇護,也難保萬全啊!而且,他該如何麵對紫?以現在這副落魄模樣……

就在他心緒紛亂之際,純狐似乎感知到了他的不安,微微側首,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儘管那眼神深處凍結萬古的寒意並未消減),輕聲傳音道:“星君無需多慮,靜心凝神即可。在我身旁,無人能擾你清靜。”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星暝躁動的心情平複了不少。他定了定神,將雜念拋開,在心裡無奈地笑了笑: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彷彿隻是彈指一揮間,又彷彿過去了許久,他們終於衝破了某種無形的界限,正式進入了月球的領域。星暝能清晰地看到月麵上那些巨大猙獰的環形山、蜿蜒曲折的峽穀以及無邊無際的荒涼灰色平原。而就在遠處的那片被稱為“靜海”的區域,純狐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裡正爆發出極其混亂和劇烈的能量風暴,其中夾雜著屬於八雲紫和眾多妖怪的妖氣,但都顯得十分微弱、紊亂。同時,還有大量冰冷、秩序、帶著強烈排斥意味的月之民能量反應,如同鐵壁合圍,將妖氣牢牢壓製。

“看來,你的朋友們處境堪憂,已是強弩之末。”純狐淡淡地說了一句,聽不出什麼情緒,但她的速度卻驟然提升,化作一道更為耀眼的白色長虹,徑直朝著那片能量風暴的中心墜去!

他們並未直接闖入最核心的戰圈,而是先如同精準的飛鳥,落在了靜海外圍的一處月兔防禦陣地的上空。

純狐的降臨,無聲無息,卻帶著一股令萬物肅靜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汐般席捲而下!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沒有絢麗奪目的光效。但那個構築了堅固工事、部署了數台重型武器的前沿陣地,就在星暝的注視下,如同被最高明的魔法師刪除了時間般,瞬間爆炸了。武器、裝備、甚至陣地下的月壤……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純粹的白色光華掠過之後,化為烏有,彷彿那裡從一開始就是一片虛無。

“是……是她!那個可怕的女人!純狐!她又來了!!!”

不知是哪個心智脆弱的月兔發出了第一聲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尖叫。這聲尖叫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留在外圍待命的月兔部隊那原本嚴謹的陣型瞬間土崩瓦解,陷入了巨大的混亂。許多月兔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握著武器的手劇烈顫抖,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後潰退,擠作一團。不久前純狐單槍匹馬殺上月都、如入無人之境大肆破壞的景象,以及同伴在她那詭異力量下瞬間倒下的恐怖回憶,如同噩夢般再次清晰浮現!“恐狐症”在這一刻被放大到了極致,士氣徹底崩潰。

純狐對周圍月兔那如同驚弓之鳥般的反應視若無睹,她懸浮在半空,金色的長發在真空中如同擁有生命般自行飄動,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那冰冷而空靈的聲音,蘊含著穿透靈魂、凍結思維的純粹恨意與堅定意誌,連同著她恐怖的攻擊,清晰地響徹在靜海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重複千萬次!無論跨越多少劫波!此身此恨,早已被純化至無瑕無垢!不共戴天之敵——嫦娥啊!睜開你那虛偽的眼睛,好好看著!看著月之民這愚蠢而徒勞的掙紮,如何在你眼前徹底崩壞!今日,此刻,便是爾等綿延數千年的虛妄計策,與汝之性命一同——迎來終焉斷絕之時!”

這宣言如同最終審判的鐘聲,帶著湮滅一切的決絕,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甚至準備發起自殺式衝鋒的妖怪殘軍,也被這突如其來闖入的純狐那如同降世神魔般的恐怖威勢驚呆了,一時間竟忘了自身的處境。

八雲紫勉強支撐著身體,難以置信地看著突然降臨的純狐,以及……被她那純粹力量小心翼翼保護在身後、正試圖縮起脖子、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那個銀發身影——星暝?!

“那、那個家夥……他怎麼會在那裡?!”

紫的心情在這一刻複雜到了極點。震驚於星暝的“死而複生”和以這種方式出現,困惑於他何時與這位似乎連月之都都忌憚的人物有了交集,更有一絲絕處逢生的悸動,以及……看到他雖然臉色有些發白但確實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時,那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安心與想要狠狠揍他一頓的衝動。這個混蛋!失蹤了這麼久,音訊全無,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結果居然在這種時候,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現在這種要命的地方!還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綿月豐姬和綿月依姬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純狐的再次來襲,而且是在她們即將徹底剿滅地麵入侵者的關鍵時刻,完全打亂了她們的所有計劃和部署。

“純狐小姐!”豐姬強壓下心中的震動,上前一步,試圖穩住局勢,臉上努力維持著月之公主的優雅與從容,但聲音中還是不免帶上了一絲緊繃,“闊彆不久,不知您此番駕臨,有何指教?若月都有何怠慢之處,我們或許可以……”

“指教談不上。”純狐平靜地打斷了她,目光甚至沒有真正落在豐姬身上,依舊遙望著月之都深處,彷彿在搜尋著那個讓她恨意凝聚的身影,“我與嫦娥之間,是唯有徹底了斷方能終結的因果,與月都無關,與爾等亦無關。若不想被捲入,便讓開道路。”

“閣下未免太過霸道!”依姬傷勢並不輕,但她的驕傲和職責卻不允許她退縮。她上前一步,儘管佩劍已斷,但她挺直脊梁,淩厲的目光直視純狐,“月之都乃清淨神聖之地,豈容你一再侵擾!上次讓你離去,非是月都無力阻攔!今日你若要硬闖,便先過我這一關!”

純狐終於將目光轉向依姬,那眼神平靜無比,卻帶著一種俯瞰微塵般的漠然:“哦?看來,你們是決意要阻攔我了?”

豐姬心中暗歎,知道事已至此,任何緩和之語都已無用。她上前與依姬並肩而立,神情肅穆,沉聲道:“守護月之都,乃我等職責所在。純狐小姐,若您執意要在月都境內掀起波瀾,我們也隻好……儘力周旋了。”

隨著她的話語,兩位月之公主的身上同時綻放出強大的氣勢,月光的清輝與凜然的神威交織在一起,雖然麵對純狐那深不可測的威壓顯得有些勉強,但那份守護家園的決心卻堅如磐石。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而此刻,星暝正努力在心裡默唸著“我是背景,我是空氣,誰都看不見我……”。然而,一道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帶著刺骨寒意和某種難以言喻情緒的目光,已經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牢牢鎖定了他。

隻見八雲紫不知何時,已經利用隙間移動,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離他不遠的一處月岩之後。她臉色蒼白,衣服上沾染著斑駁的血跡與塵土,氣息萎靡不振,顯然傷勢不輕,但那雙眼睛卻燃燒著複雜的火焰,死死地盯著星暝。

她看著星暝,第一句話不是劫後餘生的感慨,不是久彆重逢的問候,而是帶著一種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混合著憤怒、委屈、慶幸和無比惱火的語氣,幽幽地傳音道:

“你——這——個——玩——失——蹤——玩——上——癮——的——混——蛋——還知道回來啊?!”

星暝渾身一僵,感覺後頸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他乾笑著,極其緩慢地轉過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圖矇混過關:“呃……這位美麗又優雅的妖怪賢者大人,您……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隻是一個不小心路過的、無比無辜的、被前輩帶來見見世麵的普通凡人……”

“普通人?”紫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不知何時回到手中的樓觀劍發出細微的嗡鳴,“一個普通人會跟那位連月之都都忌憚的人物如此‘熟稔’?一個普通人會出現在這連大妖怪都難以踏足的月球戰場?一個‘早已為了世界和平而壯烈犧牲’、連衣冠塚都立好了的普通人,嗯?!”

見裝傻徹底無效,星暝隻好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苦著臉,用最快的語速解釋道:“好吧好吧,是我,星暝,貨真價實……紫,好久不見,你看起來……需要好好調養。長話短說,我沒詐死,是真的差點徹底死了,能力為了收拾爛攤子,徹底湮滅了,現在就是個耐揍點的凡人。失蹤……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們,也覺得沒必要把你們再卷進我的麻煩裡。至於現在……”他指了指前方氣勢淵渟嶽峙的純狐,“純狐……小姐算是我偶然結識的……一位朋友?我聽說你們有危險,用了她給的求救信物,請她來幫忙打破僵局,條件是得跟來親眼見證。”

他像是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哦,對了,我現在在西方斯卡雷特的吸血鬼家族裡暫住,混了個‘榮譽叔父’兼臨時管事的頭銜,也算是有個落腳點和‘正經工作’了,雖然這工作目前看來也挺刺激。”

紫聽著他這番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資訊量巨大的敘述,看著他臉上那熟悉的、帶著點憊懶和無奈,卻又異常認真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有得知他並未真正逝去、依舊“存在”於世的巨大慶幸和喜悅;有對他失去力量、淪為凡人的震驚與難以言喻的心疼;有對他獨自承擔一切、甚至“躲”到西方去的深深埋怨與不解;更有對他此刻身處這極端險境、卻還在試圖幫助自己的擔憂與感動。

“你……你!”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帶著更咽顫音的、毫無威懾力的斥責,“誰要你自作主張!誰要你一個人扛下所有!你以為這樣很英雄嗎?!看看你現在!自身難保,靈力全無,還跑到這種絕地來……”

就在這時,前方猛然爆發出一股令整個靜海都為之震顫的恐怖能量衝擊!

純狐與綿月姐妹的交鋒,開始了!

純狐並未動用任何看似華麗的招式,她隻是平靜地抬起手,手指如同拈花般輕輕一彈,無數道凝練、彷彿蘊含著宇宙歸寂之意的白色光華,便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悄無聲息地朝著豐姬和依姬纏繞而去!那白光所過之處,空間都泛起了細微的、彷彿被“擦除”的波紋。

豐姬臉色一變,試圖以攻為守,將那些致命的純化之力轉移或者抵消。然而,純狐的力量似乎帶有一種“絕對性”,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無視空間的曲折與阻礙,也能無視對手的抵抗,直接鎖定目標的存在本質進行攻擊!她拚儘全力,也僅僅讓幾道白光的軌跡產生了極其細微的偏轉。

依姬強忍著傷勢,再次凝聚起殘存的力量,雙掌推出,一道熾烈的、帶著淨化邪祟意味的神光轟向白光。兩股力量在半空中碰撞,沒有巨響,隻有一種彷彿物質結構被強行瓦解的細微滋啦聲。依姬的神光在接觸到純狐的力量後,竟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黯淡,僅僅支撐了不到兩息的時間便徹底潰散!而那道白色光華,雖然色澤略微暗淡,卻依舊堅定不移地朝著她們姐妹襲來!

“小心!”

豐姬驚呼一聲,在身前構築起層層疊疊的、彷彿由月光形成的防禦壁壘。

“嗡——!!”

白光撞擊在防禦壁壘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異響。豐姬構築的防禦劇烈震蕩,光芒明滅不定,二人見招架不住,隻好主動後撤。純狐僅僅是一擊,便輕描淡寫地擊潰了綿月姐妹的聯手攻擊,並讓她們落入下風!

這恐怖的實力差距,讓所有目睹者心驚膽戰。月兔們的恐懼更深,而妖怪殘軍則在震撼之餘,生出了一絲瘋狂的希望。

純狐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她甚至沒有乘勝追擊,目光依舊望著月之都方向,淡然道:“還要繼續嗎?我的目標並非你們。”

“月都尊嚴,不容侵犯!”依姬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即便明知或許不敵,她守護月之都的意誌也絕不動搖!

就在戰鬥即將再次升級之際——

整個靜海區域的光線,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驟然攫取,瞬間黯淡下去。一種難以形容的、遠超在場大多數存在理解範疇的威嚴,如同沉睡的亙古巨獸緩緩蘇醒,無聲無息地籠罩了全場。時間彷彿變得粘稠,能量的流動也陷入了近乎停滯的狀態。

一道身影,彷彿剛剛從虛無中凝聚,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純狐與綿月姐妹之間,月之都方向的前方。

他擁有著及踝的漆黑色長發,發尾卻泛著月光般的銀白色漸變,彷彿將夜空與月華披在了身上。麵容俊美到近乎非人,帶著一種冷冽到極致的、不容褻瀆的神性光輝,麵板下隱隱流動著輝光。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雙異色的瞳孔——左眼漆黑如最深沉的朔月之夜,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與希望;右眼銀白如最皎潔的望月之海,其中似乎有月海的波紋在緩緩流轉。眉心處,一枚新月狀的神紋散發著幽幽微光。

他身披深紺色的長袍,袖口內襯繡滿了古老的、彷彿蘊含著宇宙至理的太古月文。一頂懸浮式的“三貴冕”靜靜漂浮在他頭頂上方,冠冕前懸著三枚微縮的、分彆代表著朔月、弦月、望月的月亮模型,緩緩旋轉著。

月之都的最高統治者,月夜見尊,月讀命,親自降臨了。

他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掃過受傷的綿月姐妹,帶著一種不明意味的審視,未置一詞。隨即,那蘊含著朔月與望月的異色瞳,便如同亙古不變的冰冷星辰,落在了純狐身上。

“純狐。”月夜見尊開口了,他的聲音平淡,沒有任何起伏,卻彷彿帶著整個月球的重量,直接回蕩在在場每一個生靈的意識最深處,“汝之執念,綿延數千載,亦該有個了結。然,月之都,非汝泄憤之地。”

“月夜見……”純狐的聲音冰冷刺骨,彷彿萬載玄冰相互摩擦,“終於捨得從你那冰冷的宮殿裡出來了嗎?也好……省得我再費功夫去找。交出嫦娥,否則……今日的月之都,這片所謂的‘淨土’,也將徹底化為曆史的塵埃!”

麵對純狐毫不掩飾的威脅,月夜見尊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嫦娥之事,乃月都內務,與汝無乾。汝屢次犯境,傷我月民,毀我疆域,此罪,不可恕。”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那手掌白皙修長,彷彿由最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

“今日,便讓汝知曉,何為——‘月麵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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