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2章 夢境大作戰（下）
千早的夢境裡，妖怪之山正飄著青灰色炊煙。星暝剛落地就踩到團毛茸茸的東西——三隻白兔正用紅眼睛瞪他，其中一隻還抱著啃了半截的油墨滾筒。
“這兔子怎麼在吃報紙？”星焰蹲下來戳兔子耳朵，指尖火星燎焦了兔毛。白兔們突然張嘴吐出張《妖怪日報》，頭條赫然是《驚爆！鬼族集體失蹤疑雲》。
遠處突然傳來破空聲。二十多個鴉天狗正在牌坊下玩打仗遊戲，木刀劈在石燈籠上砰砰響。領頭的紅圍巾天狗揮著樹枝大喊：“咱現在是千早將軍！鬼族都被我打跑啦！”
星暝拎著星焰後領跳上房梁：“正主在議事廳呢。”狩衣掃落的瓦片砸中下方路過的河童，對方罵罵咧咧變成了郵筒。
透過雕花木窗，千早正襟危坐在堆滿卷軸的矮幾前，背後的屏風上繡著“天狗總帥”四個金漆大字。飯綱丸龍捧著比她人還高的文書飄進來，木屐在雲磚上敲出輕響：“天魔大人，這是本季度的鴉天狗訓練報告。”
“龍，放那吧。”千早彆扭著臉揮揮手，頭頂的五角帽突然變成鑲滿鑽石的冠冕，“總覺得哪裡不對……”
“屬下告退。”龍退到門口突然轉身，冷峻麵容綻開燦爛笑容，“您天生就該坐這個位置！”她振袖甩出千百隻賀喜的紙鶴，差點把縮在牆縫中的星焰嗆出噴嚏。
星暝隱在陰影中啃著飯團嘀咕：“這夢境也太正經了，連龍都學會拍馬屁……”
“主人快看！”星焰突然指著穹頂驚呼。原本飄著棉花雲的天幕裂開道口子，露出千早記憶裡真實的妖怪之山——暴雨傾盆的夜晚，渾身濕透的少女天狗跪在鬼族麵前，攥著被泥水浸透的投降文書。
星暝薅住差點掉下去的星焰，眯眼望著夢境夾層：“看來千早心裡還壓著塊石頭。”
千早在雲端焦躁地來回踱步，冠冕垂落的珠簾叮當亂響。她突然從虛空中抓出文書，墨字竟變成“讓賢詔書”，驚得她慌忙塞進嘴裡啃了兩口——紙張頓時化作蜂蜜流淌。
星焰頭頂火苗突然竄高：“該咱們上場啦！”她指尖蒼焰凝成鬼臉麵具，“先把冠冕燒成烤蘑菇！”
“等等！”星暝突然拽住躍躍欲試的小丫頭。他望著千早對虛空練習演講的笨拙模樣，忽然想起她上次被灌醉時吐露的真言——“我哪比得上龍，自己連文文都管不住……”
夢境忽然扭曲成漩渦。星暝再睜眼時，千早已經站在剛竣工的溫泉旅館前。白玉砌的湯池蒸騰著霧氣，三十多個天狗姑娘正在給客人分發浴衣——等等，客人怎麼全是頂著兔子耳朵的鬼族？
“感謝千早大人的收留！”紅角鬼族頭目九十度鞠躬，“我們會好好乾搓背工作的！”
星暝差點從屋簷上滾下去：“這什麼發展！”
千早輕輕點頭：“各族和諧共處纔是正道。”她突然轉身指向遠山，“接下來要開鑿貫穿妖怪之山的隧道……”
“主人快看！”星焰突然指著湯池尖叫。隻見文文頭頂毛巾從溫泉裡竄出來，懷裡還抱著偷拍用的留影石：“獨家報道！千早大人與鬼族共浴——”
夢境再次天旋地轉。星暝再睜眼時，千早正跪坐在鋪滿戰略圖的房間裡，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她摩挲著母親留下的團扇，眼角凝著霜花：“原來長大的第一件事……是要學會笑著送彆所有人。”
星焰剛要彈火星子，就被星暝按住手腕。少年望著千早把每個陣亡名單謄抄進書冊，筆尖的墨跡在雪光裡泛著青：“算了，這夢……我們彆搗亂了。”
星暝拽著星焰的衣領剛要退出夢境，忽然瞥見屋簷陰影處閃過幾縷淡藍色的流光。他指尖凝起銀芒往虛空一劃，空間裂隙中頓時滾出個睡帽歪斜的藍發身影。
“又逮到你了。”少年無奈地順平星焰翹起的呆毛，“你這夢貘屬牛皮糖的？我們值得你那麼監視嗎？”
哆來咪揉著撞紅的額頭浮現在半空:“偷窺少女夢境的家夥還好意思說我？”
“要你管！倒是你這家夥，成天在彆人夢裡竄來竄去……”
“總比某些帶著小丫頭搞惡作劇的監護人強。”哆來咪突然閃現在星暝背後，冰涼的手指劃過虛空，“比如說現在——”她指尖抖落的塵粉突然凝成麵鏡子，映出遠處正在崩塌的千早夢境。
星焰突然拽著星暝的束腰晃悠：“主人！說好的蘑菇地獄……”
“下回！下回保證！”星暝頭痛地看著逐漸虛化的夢境場景，轉頭瞪向偷笑的夢貘，“附近有沒有能讓這丫頭發泄精力的地方？”
“鬼族首領的夢裡正開著三百人酒宴……”哆來咪故意壓低聲音，“不過那位醉鬼的夢境……可是會吃人的～”
“哈？”星暝剛想追問，整個人突然天旋地轉。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聽見星焰興奮的尖叫刺破黑暗。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星暝踉蹌著扶住滾燙的青銅酒樽——足有十人合抱粗的樽身正在咕嘟冒泡，滾燙的酒液裡浮沉著啃了一半的烤全牛。他剛一抬頭就看見超過三十丈的酒葫蘆矗立雲端，葫蘆嘴正嘩啦啦傾瀉著琥珀色瀑布。
“先說好，這位隨時可能醒。”哆來咪的聲音像是從星暝耳邊傳來，驚得他汗毛倒豎，“要是被鬼王的鐵拳砸碎夢境……”
震耳欲聾的狂笑突然炸響，整片天地都在搖晃，巨大化萃香的鬼角幾乎要戳破蒼穹：“哈哈哈哈！再來三百壇！”她甩手擲出的伊吹瓢撞碎月亮，飛濺的玉屑化作漫天清酒雨。
星焰突然揪住星暝的束腰：“主人快看！”小丫頭興奮地指向雲端——成千上萬頂著星暝和紫麵孔的稻草人正被鬼族壯漢們痛毆，每個草人胸前都貼著“欠酒不還”的符紙。
“這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麼……”少年話音未落，頭頂突然壓下遮天蔽日的陰影。數百米高的萃香虛影拎著山巒大小的骰子獰笑：“抓到偷酒賊啦——！”
星暝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抬腳剛想拽著星焰開溜，身子卻像被釘在琥珀裡的蟲子般僵住。他眼睜睜看著比那骰子隻大不小的拳頭裹著酒氣壓下來，指節上的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走馬燈在他眼前飛轉——從穿越伊始在昆侖山巔與不死樹的談話，到前些日子拿回被紫順走的各樣物品，還被她用隙間陷阱坑了三回。
“星焰我對不起你啊！”星暝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該讓星焰留在現實裡烤地瓜。雖說夢裡死不了人，可被鬼王鐵拳砸成肉餅的滋味想想都發怵。
“主人你杵在那裡是當門神嗎？”星焰含混不清的喊聲從右側飄來。小丫頭整個人陷在酒壇堆裡，黑色連衣裙擺沾著醬汁，雙手各抓著烤得焦香的牛腿。
定睛望去，哪還有通天徹地的鬼王身影。尋常體型的萃香盤腿坐在酒池沿，伊吹瓢在指尖轉得飛起，酒液潑得滿地都是。先前毀天滅地的拳頭，似乎隻是瓢底凝結的酒滴影子。
星暝硬著頭皮蹭到酒池邊，突然有樽陶碗懸在鼻尖前。他剛接住晃悠悠的碗沿，就聽萃香把酒葫蘆往青石上一頓：“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們兩個。”
星暝喉結動了動，陶碗裡的酒麵映出他抽搐的嘴角。萃香是看穿了他和星焰的邪惡計劃？還是隨口詐他？總不會真的以為是尋常做夢——似乎一般情況下，做夢的人意識不到自己做夢。
星焰正抱著酒碗噸噸猛灌，油乎乎的小手直接往裙擺上抹。星暝把浮到嘴邊的管教詞咽回去，蜷著腿坐成鵪鶉狀乾笑：“是啊，真巧……”
“簡直和做夢一樣。”萃香抹了把嘴角酒漬，左眼突然“啪”地單眨了下。星暝手一抖差點潑了酒——鬼族向來直來直往，可眼前這位在鬼族裡可算是“異類”，雖不至於謊話連篇，但是語言的陷阱往往還是用的爐火純青。對方這眨眼的動作，擺明是看穿了他們的入夢把戲。
星暝的鞋尖突然陷入泥沼般的虛空，每寸空氣都像摻了蜜糖般粘稠。他眼睜睜看著赤紅火球拖曳著硫磺尾焰撲麵而來，連發梢都被炙烤得捲曲發焦。銀光炸裂的刹那，少年的身影在十丈外的亂石堆重組，狩衣上燎出三五個焦黑的破洞。
“左邊！”星焰坐在雲朵凝成的鞦韆上晃腿，小皮鞋踢起兩枚鬆子殼。她不知從哪掏出包糖漬核桃，邊嚼邊含糊不清地喊：“石頭要砸到屁股啦！”
星暝感覺自己突然被無形力量拽住，整個人踉蹌著後仰。臉盆大的花崗岩擦著鼻尖飛過，砸在虛空中爆成齏粉。他眼角瞥見萃香正蹲在酒葫蘆頂上啃雞腿，油乎乎的手掌往衣衫上蹭了蹭。
“熱身結束～”萃香突然倒翻跟頭躍起，踏碎的虛空漾起血色波紋。星暝剛並指劃出逃跑用的空間裂隙，就聽見身後傳來“嗤啦”的布料撕裂聲——紫色裂縫裡探出的洋傘尖正戳著他後腰。
“紫你……”星暝的驚呼卡在喉嚨裡。隙界妖標誌性的陰冷笑聲在他耳畔炸響，嚇得他後頸寒毛直豎——直到那幻影如肥皂泡般“啵”地破滅，才發覺是哆來咪捏造的虛像。
“哆來咪！！”少年氣得跺腳，怒罵卻被轟鳴聲吞沒。萃香踩著酒氣凝成的雲團從天而降，張開雙臂小跑向他——星暝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太熟悉這個起手式了。當年在妖怪之山，這招曾把整座花崗岩山丘掄出十裡開外。
“接好咯～”萃香瞳孔中躍動著興奮的火光。星暝還沒來得及想好是防禦還是逃跑，整個人就被鐵箍般的手掌鉗住腳踝。方圓百丈的地麵轟然震顫，無數岩塊掙脫引力懸浮而起，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般吸附在他周身。
“轉圈圈～轉圈圈～”星焰拍著手哼起自編的小調，黑色蕾絲裙擺隨著韻律擺動。
星暝感覺自己快要被萃香甩得吐出來了。視野裡萃香放大的笑臉與漫天亂舞的岩石碎塊交織成漩渦。他最後瞥見星焰捧著桶爆米花手舞足蹈，認命地閉上眼：“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萃鬼「天手力男之投」！”
萃香清脆的嗓音穿透岩層。星暝感覺自己變成了被投石機發射的炮彈，呼嘯的風聲中摻雜著星焰“再來一次”的歡呼。他勉強睜開發澀的眼皮，透過岩石縫隙看見遠處的群山正在急速放大。
在即將撞擊的前百分之一秒，少年用儘最後力氣在身前撕開傳送陣。裹挾著千鈞之力的岩球突然消失，又在百米高空重新顯現。當它裹著火星墜入地麵時，炸開的聲浪震碎了方圓五裡的枯樹。
“八十二分！”星焰不知從哪摸出塊計分牌，用火焰在空中燒出歪歪扭扭的數字，她突然扭頭衝萃香比劃，“下次試試把主人扔進井裡怎麼樣？”
星暝四仰八叉地癱在地上，狩衣上沾滿草籽和石屑。他望著湛藍天幕上緩緩飛過的大雁群，突然覺得當個普通人類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用在美夢裡還要被鬼族當沙包耍。
……
晨曦順著牆縫淌進來時，星暝拖著痠麻的腿邁進自家院門。背上的星焰咂巴著嘴睡得正香，口水把他狩衣後襟浸濕了巴掌大的一塊。小丫頭睫毛上還沾著夢裡的星塵，隨著呼吸忽閃忽閃地發亮。
“總算消停了。”少年躡手躡腳把星焰往鋪著絨毯的床上一擱，那床還是前些日子從唐國某處達官貴人家裡淘來的。正要轉身，星暝的袖口突然被攥住——睡迷糊的小丫頭把半截抱枕當成了他，啃得咯吱作響。
星暝剛掩上門扉，頭頂突然掠過兩片陰影。射命丸文的木屐尖踢飛片瓦礫，正巧砸在星暝腳邊的醃菜缸上。他仰頭望去，天邊還殘留著鴉天狗們用毛筆劃出的墨痕，院門口的地麵上躺著卷油墨未乾的報紙。
“《妖怪日報》特刊——東之國建設進度追蹤！”頭版頭條用硃砂圈出，旁邊配著河童新研發的自動打人機圖片。星暝翻到第三版時突然嗆了口茶——文娛專欄赫然印著《蓬萊秘聞：黑發公主與某軍師不得不說的三百六十五夜》——所幸這篇內容多是些無中生有，不知所雲的內容，而且還有果果對真相的解釋。
“還算她們有底線……”星暝抖開附贈的增刊，突然被墨香嗆得咳嗽。加粗的標題刺得他眼皮直跳：《勇者物語·魔王征伐篇》，配圖裡黑袍反派的銀發和狩衣款式眼熟得令人發指，旁邊標注著“本故事純屬虛構”的小字都快擠到縫裡去了。
【幻想奇譚】《勇者物語·魔王征伐篇》
——射命丸文
激情創作
「很久很久以前，大魔王星x妄圖用三神器喚醒八岐大蛇。這個頭頂反重力呆毛的反派派出爪牙，把妖怪之山攪得雞飛狗跳——河童的機械鋤頭被魔改成伐木機，妖精們的甜點全換成怪味豆。傳說他每天要喝三百童男童女的血釀葡萄酒！（果果批註：此處需要事實覈查）
魔王麾下有四大凶獸：噴火蘿莉、邪惡天狗、隙間老妖和怪力亂神（排名不分先後）。她們走遍天涯海角，終於集齊了勾玉、玄鏡、神劍三神器！當血月降臨之夜，魔王狂笑著準備召喚八岐大蛇：“哈哈哈哈現在我要……”
“慢著！”
天際突然炸開正義的驚雷！騎著報紙的射命丸俠女從天而降，身後跟著擅長遠端轟炸的姬海棠法師。經過三天三夜的激戰（似乎略有誇大），魔王卻依然屹立不倒！
當大魔王握著最後的神器狂笑時，兩位勇者甩出八百張黑曆史照片。星x跪地哀嚎：“你們什麼時候偷拍了我穿兔子睡衣！”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人物無關哦）」
星暝捏著報紙的手指節發白，耳邊彷彿聽見文文在樹梢奸笑。他氣急敗壞地繼續往後翻，果然發現豆腐塊大小的宣告：「本報新增婚戀諮詢專欄，首位嘉賓是永遠亭的某位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