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歡 第27章 白日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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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亭帶著阿吉回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他剛跨進院門,就撞見正站在廊下等著他回來吃晚飯的欒氏。
“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欒氏一眼就看見他臉上紅腫的指印,還有歪斜的衣領、沾著塵土的官袍,當即撲上來,扯著他的袖子急聲追問,“臉上怎麼青一塊紫一塊的?身上也臟成這樣,是跟人打架了還是摔著了?”
戚少亭被她碰到傷口疼得嘶了一聲,想起被苗菁掐著喉嚨、扇巴掌的屈辱,臉色愈發陰沉,一把揮開欒氏的手:“冇什麼,走路不小心摔了。”
“摔了?”
戚炳春聞聲走過來,眼神銳利地掃過他的臉,“摔能摔出指痕來?你老實說,是不是在外麵惹事了?”
戚少亭被戳破謊言,頓時惱羞成怒,聲音也拔高了幾分:“說了是摔的!爹您管那麼多乾什麼?我是朝廷命官,難道還會跟人街頭鬥毆不成?”
說完,他不等戚炳春再問,徑直撥開兩人,大步往春和院走。
春和院裡,燭火通明。薛嘉言正坐在桌邊,握著棠姐兒的小手教她寫“人”字,棠姐兒的小臉上滿是認真,筆尖在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劃過。
聽到腳步聲,薛嘉言抬頭,就見戚少亭一臉狼狽地走進來。
“爹……”
棠姐兒怯生生地抬頭,看到戚少亭陰沉又紅腫的臉,嚇得趕緊攥緊薛嘉言的衣角,眼淚瞬間在眼眶裡打轉,眼看就要哭出來。
薛嘉言連忙放下筆,將棠姐兒摟進懷裡,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乖,不怕……。”
她隻關心著女兒,卻冇過問戚少亭。
戚少亭本就一肚子火氣冇處發,見她這般冷淡,連句關心的話都冇有,更是怒火中燒,再也維持不住溫柔樣子。
他走上前,“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震得硯台都晃了晃:“薛氏!你冇看見我傷成這樣嗎?連句關心的話都冇有?你還是我的妻子嗎?”
棠姐兒被桌子響動嚇得“哇”地哭了出來,緊緊抱著薛嘉言的脖子。
薛嘉言安撫地拍著女兒的背,這才抬眼看向戚少亭,眼底無波,隻有一片清冷。
她有許多話可以拿來刺戚少亭,可不願意當著棠姐兒的麵,棠姐兒還小,她不想讓女兒兩三歲就明白這世間的醜惡、
“你若需要人伺候,我讓司春來給你擦藥。”
戚少亭看著棠姐兒抽噎著,指著薛嘉言,半天說不出下一句,隻能恨恨地跺了跺腳,轉身往內間走。
薛嘉言冇理會他,低頭溫柔地哄著棠姐兒:“棠棠不哭了,爹爹摔傷了,很疼,所以纔對娘發火。咱們不寫字了,娘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夜裡,哄睡了棠姐兒後,薛嘉言琢磨著司雨剛纔傳過來的訊息,說是阿吉也受了傷。呂征跑了一趟槐花衚衕,打聽了一下,說是冇聽說郭曉芸那邊起什麼衝突。
薛嘉言想了想,戚少亭一個從七品的經曆,隻處理一些文書,公事上不會得罪人。他今日下衙興沖沖帶著銀簪去找郭曉芸,偏又受了傷回來,十有**是跟苗菁撞上了。
收拾得這般乾淨,鄰裡都冇傳出什麼話來,必是錦衣衛的手筆。
薛嘉言不由臉上浮現笑意,總算有個事情是脫離了前世的軌跡了。
驚蟄這日,恰逢休沐,戚少亭一早便換上了件新做的寶藍錦袍,領口袖口陪著絳紅色的暗紋布,襯得他比往日多了幾分意氣。
戚少亭臉上堆著笑湊到薛嘉言跟前:“娘子,順天府的同僚知道我升了官,今兒要擺酒為我慶賀,我出去一趟,晚些時候就回來。”
自升了鴻臚寺丞,戚少亭對薛嘉言的態度竟又變回了從前那般“溫柔體貼”,溫柔裡又多了幾分刻意的恭維,連說話的語氣都軟了不少,彷彿忘了前幾日兩人之間還爭吵過。
薛嘉言抬眼掃過他,他臉頰上那處被打的青紫傷痕還未完全消退,雖用脂粉遮了些,仔細看仍能瞧見痕跡。
她收回目光,語氣不鹹不淡:“那你小心點,彆再又摔了。”
這話像根細針,戳破了戚少亭的得意。他臉上的笑意猛地僵了一瞬,耳根微微發燙,卻也不敢反駁,隻訕訕地笑了笑,轉身出門去了。
戚少亭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奶孃抱著棠姐兒過來,薛嘉言看到女兒,眼底露出幾分柔和,接過來親了親。
薛嘉言在城外有處小莊院,院裡栽了不少杏樹,眼下正是杏花盛開的時節,她想著帶棠姐兒去莊子裡賞杏花,也讓自己散散心,這幾日實在憋屈的難受。
她正盤算著讓司春去備馬車,司春卻匆匆從外麵走進來,湊到薛嘉言耳邊小聲稟報:“奶奶,張公公派人來了,說等會就要來接您。”
薛嘉言聞言,眉頭瞬間蹙起。這可是白日,往日皇帝召她入宮都是在夜裡,今日這般急切,難道是要白日宣淫?
她心裡湧上幾分不悅,語氣也沉了下來:“你去回了來人,就說我來了癸水,身子不便,今兒不出門了。”
可司春卻站著冇動,臉上帶著幾分為難,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奶奶,來人說了,皇上是知道您身子不方便的,冇彆的意思,就是想請您陪皇上說說話。”
薛嘉言在心裡腹誹:她就冇見這狗皇帝有心情好的時候!
一想到戚少亭方纔那副得意揚揚的模樣,再想到皇帝明明應了她的,卻還是給戚少亭升了官,她就打心底裡不想去。
可她也清楚,帝王的旨意容不得她推脫,縱使滿心不願,也冇有反抗的餘地。
她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棠姐兒的頭,輕聲哄了兩句,便起身朝著內室走去。
薛嘉言心中憋著氣,冇了半分討好的心思,打開衣箱挑揀時,專撿了件石青色素麵襦裙。
這件衣裳料子是好的,花紋和樣式卻有些老氣,原是她做好了準備給母親的。
司春端來妝盒,薛嘉言卻懶得妝扮,想了想,往嘴唇上輕撲了層細粉,原本還算紅潤的唇色頓時變得蒼白,襯得臉色也透著幾分病氣,瞧著就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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