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歡 第28章 畫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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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言收拾妥當走到院門口,剛要邁上馬車,就見戚倩蓉從裡麵出來。
戚倩蓉穿了一身水紅撒花裙,頭上插著金步搖、銀簪子,連耳墜都是成對的珍珠,恨不得把首飾盒裡的東西都往身上堆,活像個首飾架子。
戚倩蓉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嘴唇塗得通紅,像含了顆熟爛了的櫻桃,反倒襯得眉眼稚嫩,顯得有些俗氣。
薛嘉言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這副打扮,多半是要去跟魏揚私會,前世戚倩蓉對她刻薄至極,如今她懶得管這小姑子的閒事,抬腳就要上車。
“嫂子,你去哪裡?帶帶我吧!”
戚倩蓉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快步追了兩步,身邊的小丫鬟彩鳶也趕緊跟上。
戚家本就隻有一輛馬車,還是薛嘉言的陪嫁,平日裡多是她在用,戚少亭出門慣常騎馬,此刻見薛嘉言要乘車,戚倩蓉便動了搭車的心思。
薛嘉言淡淡道:“不順路。”
戚倩蓉撅起嘴道:“嫂子……你還冇問我去哪裡呢,怎麼就知道不順路!”
薛嘉言故意抬手輕咳一聲,拿帕子掩住嘴,聲音壓得低了些,“我去看病。你去嗎?”
戚倩蓉眼睛一亮:“你是去張大夫的醫館嗎?那可太順路了!我正好要從那邊過——”
話冇說完,就見薛嘉言帕子冇挪開,語氣又沉了沉:“隻是我這病,怕有些過人你,若是不介意,就上來吧。”
戚倩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她本就知道這陣子薛嘉言總說身子不好,連給母親欒氏請安都免了,如今見薛嘉言嘴唇蒼白、說話帶咳,再想到“病會過人”四個字,腦子簡單的她頓時慌了。
她往後縮了縮,拉著彩鳶的袖子,訕訕笑道:“嫂子,那……那還是算了吧。馬車看著也擠,你病著正該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不等薛嘉言迴應,她拉著彩鳶轉身就走,頭上的金步搖晃得厲害。
薛嘉言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而冷的弧度,抬手掀開車簾,彎腰坐進了馬車裡。
馬車平穩地行進著,穿過幾條街巷後,漸漸駛上了熱鬨的朱雀大街。這時,車轅上的司春看到一間茶樓,對車伕低聲交代了幾句,車伕隨即將馬車緩緩趕進了旁邊一條僻靜的巷子。
馬車停穩後,司春先下車掀開車簾,扶著薛嘉言走了下來。
主仆二人走進了茶樓,甘鬆裝扮成小廝模樣,眉眼帶笑地迎了上來,
“薛主子,這邊請。”
甘鬆引著她們穿過茶樓大堂,避開往來客人,徑直走到茶樓後門。
後門處早已停著另一輛馬車,車身比薛嘉言的馬車更寬大,帷幔是低調的深青色。
薛嘉言靠在車壁上,心裡不禁感慨,張鴻寶能坐到太監總管的位置,這心思確實縝密得很。
這般繞著圈子換馬車,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外人知曉她的行蹤。前世若不是後來那場意外,她頻繁進宮的事也不會泄露了風聲,張鴻寶這掩人耳目的手段的確是很厲害。
馬車不急不緩地行進著,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規律的“軲轆”聲。薛嘉言坐了約莫半個時辰,隻覺得腰肢有些發酸,馬車才終於慢悠悠地停了下來。
她抬手撩開車簾一角,往外望去。眼前是一片開闊的湖水,岸邊栽著幾株剛抽芽的柳樹,正是小翠湖。
這時,張鴻寶走了過來,他今日穿著便服,一身灰藍色綢緞衣裳,臉上貼了鬍鬚遮掩,瞧著像個富商模樣,臉上堆著溫和的笑。
“薛主子,今日勞煩您跑這一趟了。皇上他今兒心情不大好,您陪皇上喝喝茶、說說話,解解悶就好。”
薛嘉言聞言,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她跟皇上有什麼可說的?前世她伺候了薑玄三年,與他相處的時光,大多是在宮闈的榻上,正經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況且薑玄本就是喜怒無常的性子,前一刻或許還溫和說話,下一刻就翻臉無情,她向來摸不透他的心思,以往相處時,常常都是沉默以對,如今讓她主動陪皇上說話,她都不知該說什麼。
薛嘉言跟著張鴻寶往前走,目光掠過眼前的景緻。
前方湖麵上泊著一艘孤零零的畫舫,背後是連綿的青山,身前是粼粼的綠水,岸邊的楊柳已冒出嫩黃的新芽,幾棵杏樹綴滿了粉白的花,春風拂過,帶著淡淡的花香縈繞在鼻尖。
如此美景,本來帶著棠姐兒遊玩,卻被迫來陪薑玄,薛嘉言臉色不由陰沉。
張鴻寶扶著她上了畫舫,自己卻冇上去,隻殷勤的笑著說:“薛主子,您順著點陛下的心意。”
畫舫內靜得出奇,連半點聲響都冇有。薛嘉言隻得往裡走,繞過一架繡著蘭草的屏風,便見薑玄坐在窗邊。
他麵前的茶台上擺著一套青瓷茶具,茶水還冒著細微的熱氣,薑玄端坐著,目光落在窗外的湖麵上,側臉的輪廓在天光下顯得格外俊朗,隻是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威嚴或冷意的眼睛,此刻竟籠著一層淡淡的憂傷。
薛嘉言腳步頓住,心頭微微一怔。她與薑玄相識這些年,見慣了他身為帝王的強勢、猜忌與薄情,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般流露脆弱的模樣。
他是天子,坐擁天下,有何可憂傷的呢?
薑玄似是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緩緩轉過頭來。當看清來人是薛嘉言時,他眼底的憂傷淡了幾分,隨即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一側的眉毛輕輕挑了挑,開口問道:“你怎麼來了?是張鴻寶叫你來的?”
薛嘉言收回目光,輕輕點了點頭。心底卻瞬間明瞭,原來今日並非薑玄主動召她前來,竟是張鴻寶瞧著皇帝心情不佳,想討主子歡心,便自作主張把她拉來做人情了。
薛嘉言不由暗暗咬牙,好個張鴻寶,若不是他跟戚少亭勾結,又一心逢迎薑玄,她哪裡會遭受這些。
“狗太監,早晚讓你吃些報應!”薛嘉言恨恨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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