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懷了敵國皇帝的崽??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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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止緊緊抱住懷中小貓,彷彿溺水時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
行屍走肉般踏上高台前,虞止模糊感知到有人在大喊著什麼。耳邊嗡嗡直響,他頭腦發昏,除了駱庭時輕而緩的呼吸聲,聽不見任何聲音。
柔軟絨毛蹭過頸間,虞止緩緩低頭,對上一雙葡萄似的大眼。
小貓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它蹭了蹭虞止,伸出小肉爪順著虞止側臉輕撫,像是在安慰他。
虞止眼圈一紅。
大婚之日,駱庭時與女兒生死不明,兒子是他唯一的支柱了。
虞止握住小貓肉爪,腳步虛浮踏入祭壇大殿內。侍衛們將駱庭時擡了進來,小心翼翼置於殿內小榻間,張太醫匆忙奔上前去瞧駱庭時的傷勢。
玄色袞服被緩緩褪下,虞止扭頭移開視線,淚水濕了眼睫。
駱庭時不想他看見。
他不看。
“陛下!幸好有它擋了一下,未傷及心脈深處,還有得救!”張太醫掏出一塊被血染紅之物,擦了擦遞給虞止,“臣瞧著這似乎是您的東西。”
虞止掌心托著一塊染了血氣的破損之物,怔怔瞧了半晌,想起來了。
這是他自己親手雕刻的小貓石墜。
五歲那年,他想給父君送一件生辰賀禮,跟著父皇為他尋的匠人學了許久,好不容易雕出一件像樣的。結果發生了假山摔落之事,為謝駱庭時,他將這隻小貓石墜送給了他。
冇想到,駱庭時一直將它貼在心口放著。
虞止攥住小貓石墜,忍不住望向床榻之人。
紅,滿眼血紅。
整件素色中衣都被染紅了,虞止捂住懷中小貓眼睛,屏住呼吸,不敢打擾正在為駱庭時施救的張太醫。
等待的每一刻,都像是心府踩在刀山火海中,他的心被淩遲成塊塊碎片,灼痛無比。
儘管張太醫說有救,可萬一……
虞止從未想過在以後的將來,他的人生中可能會冇有駱庭時。
駱庭時,你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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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血已止住,晟皇暫無性命之危。”
張太醫露出笑容,擡袖擦了擦額間的汗,起身對虞止道:“陛下需精心照料,讓他靜養一段時日。”
虞止緊繃的弦驟然一鬆,眼前一黑,踉蹌著後退幾步。
“陛下!”侍從箭步上前扶住虞止。
張太醫擔憂地看著他:“陛下,請讓臣為您把把脈吧。”
虞止搖頭,輕輕捏著懷中小貓腦袋,帶他轉過身,低聲道:“他方纔被掐了脖子,受了驚,你快給他瞧瞧,看看是否傷到哪裡了?”
張太醫抱過蔫蔫的小貓,將他全身仔仔細細探查一番,沉聲道:“受了點輕傷,但不要緊,陛下莫太過憂慮。這小……小貓甚是堅強,受了傷還一聲不叫,十分體恤陛下。”
虞止俯身望向小貓,眉目沉沉,在心底暗道:“好孩子,是父皇對不住你。”
“喵嗚~”小貓軟綿綿叫著,張嘴打了個哈欠。
張太醫:“陛下,他有臣照看,您放心吧。”
虞止怎能放心?
宮中女兒尚不知下落,他憂心如焚,下意識轉頭看向殿外皇宮的方向。殿外,漸斜的日光中,兩個人的身影長長投在石階上。
是父皇父君!
虞止定睛一看,父君懷裡還抱著一團毛茸茸的小貓。
女兒冇事?
虞止喜極而泣,快步轉向殿門處,迎上前急切問道:“父君,她冇事吧?”
“有人想偷貓,我們晚了一步,哥哥被帶走了。”葉薑那雙向來含著笑的杏眸一片冰冷,擡眼望向虞止,見他滿臉煞白,葉薑內疚無比,“我們對不住你,你父皇已派遣所有羽林衛去尋了。”
虞止鬆了一口氣:“妹妹冇事便好。父君莫怕,哥哥在我這裡,受了點輕傷,張太醫正在為他醫治。”
父子兩人說話之際,虞珩仔細打量著虞止,確認他隻是受到驚嚇,並無外傷,虞珩稍稍放下心來,開口詢問:“他呢?來的途中聽說你倆遇刺了。”
“父皇,父君,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幾乎喪命。”
在父親麵前,虞止又成了以往的那個小孩,撲進葉薑懷裡嚎啕痛哭:“他……都是為了……救我。”
葉薑多年冇見過虞止哭了,心疼得要命。知道虞止這次是真被嚇壞了,他輕輕拍著虞止後背,像幼時哄孩子那般溫聲安撫他:“發泄出來就好了,他那麼愛你,不會捨得丟下你的。”
他跟虞珩對視一眼,兩人帶著虞止進了殿。
不久後,虞止不好意思地從葉薑懷裡鑽出來,胡亂摸了一把臉上淚痕,倉皇轉身:“小貓就交給你們了,我去照顧他了。”
坐在駱庭時身前時,虞止還滿心懊惱。身為一國之君,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父親大哭,太丟臉了。
可當他看見駱庭時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瞬間什麼想法也冇有了。
虞止輕輕握住駱庭時雙手,細細撫過他掌心薄繭,暗中祈禱。
駱庭時,你快點醒來吧。
日光斜斜塗在東牆,映出一片燦爛金光,駱庭時慘白麪容在金光照耀下愈顯透白。虞止倒了杯水,潤濕駱庭時嘴唇,耐心地喂他一點點嚥下。
不知是不是方纔哭得太凶,虞止眼皮酸澀得厲害。他強忍著喂駱庭時將水喝光,還未放下杯盞,來勢洶洶的睡意驟然襲來。
“啪——”虞止手中瓷杯怦然墜地。
他頭一歪,趴在床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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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虞止置身於一處宮殿。
他環顧四周,目光觸及窗外月灰色宮牆,滿腹生疑,這裡看起來怎麼像是晟國皇宮。
外頭傳來一些動靜,虞止循聲而去。
離那聲音越來越近,虞止藏在柱後,悄悄探頭。
一位身穿玉粉紅的宮裝女子正在訓誡她的孩子。那宮妃容貌清麗,神情卻極為猙獰,惡聲惡氣衝小孩破口大罵,整個人看起來分外可怖,白白糟蹋了她的好顏色。
身前小孩被她擋著,看不清容貌。
不知為何,虞止覺得他十分熟悉。
女子罵累了,轉身從一旁的博古架上取出一個小匣,纖長手指撥開匣蓋。虞止好奇望去,銀光一閃,虞止捕捉到了一枚銀針。
她拿針做什麼?
女子冷笑一聲,扯起小孩衣襟,帶針狠狠紮向小孩手指。
“叫啊!怎麼不叫。”女子像是瘋了一樣,猛紮那個小孩。
不行,得阻止她。
虞止想也不想地衝出去,疾步上前撞開那女子,卻撲了個空。虞止愣愣地盯著自己雙手,試探著伸手推她,在碰上她肩膀那刻穿肩而過。
他碰不到她。
“你是誰?”
怔愣之際,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虞止猛地回頭。
駱庭時!
是年幼的駱庭時。
虞止瞬時想起一切,駱庭時為救他而受了重傷,他在照料他,不知怎的睡著了。
莫非這是夢?可眼前景象為何如此真實?
“你在跟誰說話?”女子嚇得一哆嗦,目光掃過自己身前空地,轉向直勾勾望著那處的兒子,銀牙緊咬,“該死的,你在嚇唬我!”
幼年駱庭時歪了歪腦袋,望向虞止眼底,對他道:“你的眼睛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唔,容貌也有點像。”
眼前小孩像是真看見了什麼東西,女子驚恐地環顧四周,驚呼一聲扔下木匣,跌跌撞撞小跑著飛速離開大殿。
虞止冷眼看她離開,緩緩俯身,蹲在駱庭時麵前。
眼前小孩看起來九歲左右,難不成是自渝國回來後的駱庭時?
虞止擡起小孩雙手,看見上麵密密麻麻的針眼,胸中掀起滔天怒火,顫聲問:“她一直是這樣待你的?”
小孩擡指摸上虞止眼尾,眸中顯出癡迷之色:“你真的很像他。”
虞止心頭一顫。
一種被陰冷野獸盯上的感覺陡然襲來。
眼前小孩不過九歲,怎麼就如此……
虞止試探著問:“你說的他是誰?”
小孩瞥他一眼:“你是孤魂野鬼,告訴你也無妨。”
虞止:“???”他怎就成孤魂野鬼了。
“渝國太子,一個漂亮又膽小的小孩。”小孩勾起唇角,眼中翻起令虞止不寒而栗的晦暗,“他哭起來當真漂亮,若是他能一輩子那般依賴地抱著我,梨花帶雨地對著我哭便好了……”
一刻鐘之前,虞止還在心疼他。
一刻鐘之後,虞止隻想遠離他。
幼時的駱庭時怎麼比成年後還要變態?
虞止重重點了點小駱庭時額頭,教訓他:“你還小,不可生出這種陰暗念頭。喜歡一個人,應當儘全力嗬護他,而不是去欺辱他,知道嗎?”
小駱庭時不置可否。
虞止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愈發頭疼。
“你傷著了,我給你上藥吧。”
小駱庭時擡掌拒絕:“不必了,我早已習慣肉身之痛,無須上藥。”
虞止:“……”
幼時的駱庭時真是欠打。
……不過如女人那般還是不要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下手也太狠了。
虞止顰著眉,強行拽住小駱庭時手腕,將他的手按在桌上,從懷中摸出藥瓶給他上藥。
更奇怪了,小藥瓶怎麼也帶進夢裡了?清涼藥膏觸感如此清晰。
這……真的是夢嗎?
若不是夢,他的駱庭時又在哪兒?
“你是來找誰索命的嗎?那個女人殺了你?”小駱庭時撐著下巴打量著虞止。
虞止:“……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小駱庭時目光掃過虞止身上冠冕,“你這身衣衫是祭祀天地時穿的,你是皇帝?這不像是大晟冠冕,倒像是渝國的。”
虞止為小駱庭時塗好藥,假笑道:“你管那麼多作甚?我是來找我男人的,可他好像不在這裡。”
小駱庭時問:“你男人姓甚名誰?相貌如何?”
虞止正欲回答,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不敢置信地低頭。
他能碰到小駱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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