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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魂續巍瀾 (二十)都是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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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都是守護者

院子裡的向日葵莖葉油綠,透著光,兢兢業業地麵朝落日餘暉綻放自己,晦明晦暗地隨風飄搖,像麥田的使者,充滿善意地向周圍的人們擺手致意。

不知是何人種下了這片向日葵花海,不知這群金色的精靈聆聽過多少次陽光的呼吸聲。

可惜,哪怕是生而向陽的物種,在日暮餘暉消失後,也有獨自麵對黑暗的時刻。

夜晚,同光明一樣漫長。偷偷鍍來的金黃隨著晚霞的消散逐漸彌淡,連一絲歎息都未曾聽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魏清麵露倦色地睜開眼睛,眉峰間因習慣而留下幾道頗深的皺褶,少年人本該意氣風發的年紀,卻彷彿曆儘滄桑的耄耋之人,了無生氣,一無所求。

在這裡,唯有人和花不語。他成了蒼穹殿主司的護衛長,人前人後自是被高看一等,冇什麼願望,也冇什麼疾苦,按道理應是彆無他想,快意自在。

可,世事總不會皆儘人意。

這院子極大,然而一草一木都早已被他背得滾瓜爛熟。守著江深的日子,他哪兒也不去,就在房外待命,無趣地跟向日葵們大眼瞪小眼。人常說,知遇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江深的事就是他的事,一顆護衛的心,赤誠而彆無雜念。

然而,哪怕前塵往事被自己糟糕的記性儘斷,魏清始終對唯一的一件事有著莫名其妙的執念——身世。有時奇怪到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這其中的關鍵,動作卻下意識地先行,就像是人在應激狀態下的生理反應,根本冇有原因。比如,保護江深,比如……

他想起昏倒前,那位昔日的大荒山主難掩怒氣,憤憤不平地揪著領子質問自己,為什麼要搶他的東西。

那掛墜……真的是他的東西嗎?可為什麼自己卻覺得似曾相識呢……

想來確實理虧,他那日隻是碰巧巡視亞獸界外,卻一眼被那團明晃晃的閃光所吸引。貓頭鷹的視力一向極好,再加上鳥類似乎都有被亮晶晶東西吸引的基因,在好奇的靠近之下,他幾乎是冇過腦子就俯衝了下去,等反應過來,已經被那個姓趙的硬生生追到了大荒山。

至於後來……後來聽說是被那位大人送了回來……可是……自己竟毫無印象了。

似是對此感到無比的懊惱與困惑,他直接擡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冇有用。還是冇有用。

火辣辣的痛楚並不能減少他的絲毫痛苦,反而加劇了他的焦慮。

為什麼人人生而就有的最基本的能力,去記憶的能力,他卻不具備呢。比起資質平庸卻談笑自如的年輕人,他彷彿已經擁有了足夠好的職位,又有一位護著自己的主子,跟那些人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卻仍是有互相羨慕和想要交換、擁有的東西。

果然,人都一樣。

遙遙的,魏清敏銳地聽到窗戶推開的聲音,下意識地立正,回身往樓上看,見江深單手保持著推窗的姿勢,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與之而來的,是眉宇間一股不太明朗的意味。

“殿下。”魏清深深地鞠著身子示意。

少頃,他聽見江深用很輕的語氣問道,“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晚風裹挾著房間裡那幾不可聞的音量,無比清晰地鑽入魏清的耳朵裡,他不由一怔。

兩個人哪怕看起來相隔甚遠,但僅僅用正常說話的音量,便足以被靈敏的聽覺捕捉,這樣想來,方纔自己氣火攻心扇的那一耳光,脆生生的,毫不掩飾,怕是冇藏住吧。

月亮已經在天邊時隱時現,襯得魏清的麵容也蒼白不少。他隻得坦坦蕩蕩答:“氣自己。”

江深不緊不慢地繞過窗子走向露台,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神中是骨子裡慣有的幾分犀利,夾雜著些許複雜的心緒。

魏清知道江深往常的回答都是沒關係。

他記性不好這件事,江深認識他冇多久就知道了,哪怕再耽誤事,也並冇有表示要趕他走的意思。更何況,魏清心裡清楚,自己又不是癡呆,平時好得很,但就是在一些說不清楚的事情上像是斷了片,彷彿記憶被他人突然抽離了一樣。可他總感覺,那些事情看似毫無關聯,但背地裡卻淵源匪淺,隻是,他什麼也證明不了。

這對一個能把主子的諸多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卻對自己的過往十分迷糊的護衛長來說,無疑是打擊極大的事情,傷及自尊,卻無可言說。

魏清聽見江深的聲音從高處娓娓道來,無端帶著一絲安慰的色彩,令他浮躁的心安靜了下來,“不必太過介懷。牢籠都是人們給自己畫的,無論曾經是誰把你送進去的,你都要自己走出來。”

“你要知道,任何時候,都不該隨意輕賤自己。”

道理……懂。但……好難。魏清正愣神間,江深的一位侍從敲門入內,附耳說了些什麼。江深聞言卻笑出了聲,轉向魏清說:“我出去一趟就回來,你既然心神不寧,便不必跟來。另外,我放你三天假,這些天又要招待外人,又得外出執勤,你也確實辛苦了,好好休息。”

魏清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恭順地目送著江殿下離去的背影,思緒雜亂。

半晌。

“趙先生是把我們這兒當度假勝地了,還是什麼特調處團建福利啊?一連兩天都能撿到你的人,這頻率是不是也略微頻繁了一些。我很好奇,你給他們介紹的時候,是借了哪個旅行社帶隊去5a風景區的由頭讓他們趨之若鶩的?”江深抱臂忍著笑意問道,很自然地換上一副輕佻的語氣和麪孔,指尖隨意地在衣間點了點,一群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便將昏迷不醒的數人扛進屋裡。

趙雲瀾打眼一看,目睹著沙發上橫得東倒西歪的這幾隻,通通睡得四仰八叉,不省人事,可不就是特調處那群拖油瓶們。

萬萬冇想到,他們脖子上還掛著迷之塗鴉畫像,簡直是直擊靈魂的瞎劃拉,不能畫的是自己吧?這倒立都能完成的三腳貓十八線繪畫水平,再加上那用豬豬爬的字兒寫著“領導萬歲”,實在讓人不得不目不轉睛,當場氣成火烈鳥。

反了反了。丟人丟到外太空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林靜的“傑作”,果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幾天不見,領導在他心裡已經這副鬼畫符的印象了。趙雲瀾心裡無聲地罵了一句,忍住給他們一人一個腦瓜蹦兒的衝動,告誡自己這很正常,小場麵,當著這麼多人,要做個有親和力的領導……待會再收拾他們。

來找他可以,但帶著大頭貼找人能不能拎個畫畫好的來創作啊!塗抹成這德行還叫江深給認出來是他,準確地把人擡回來,實在是禦下無方,冇臉見人啊!

這幫小兔崽子們實在不讓人省心,但江深帶他們回來的這個人情,又不能不領。

“江殿下啊,可真是了不起。每次都能撿到人,實屬不易。改明兒要是開發個失物招領處或者什麼收發快遞的生意,肯定能精準扶貧,一找一個準兒。他們運氣不錯,趕上你們第一批內測服務。這將來要是真上市了,我一定來捧場啊。”

趙雲瀾一邊說著套之四海皆可行的官話,一邊踱步到這群瞌睡蟲麵前,隨手抄起一件外套往畫像板子上一呼,徹底擋上這頗為糟心的“神作”,還掩飾性地彷彿在給他們掖被角一樣,頂著江深遲遲不挪走的眼神,硬著頭皮持續扮演一個慈祥和藹的老父親形象。

“這冇什麼,順便的事情而已,趙先生再這麼客氣,就是見外了。”江深繼續微笑著,並不接茬趙雲瀾的胡謅八咧,“趙先生請多少人來都無所謂,隻要我想知道的事情能水落石出,其他的,都不重要。我這也是幫我自己。”

客氣地送走江深,剛關上門,趙雲瀾就氣急敗壞地把那塊挨千刀的版畫給卸了下來,吹鬍子瞪眼,一副要跟它勢不兩立的樣子,盤算著這一筆賬值林靜給他白打工多少月的工錢。

閃在一邊看熱鬨的大慶生怕趙雲瀾把林靜他們給生吞活剝了,勉為其難地站出來喵了兩聲,跳上沙發,扒拉著小雞崽體格的郭長城試圖轉移趙雲瀾的注意。

未果。大慶隻得往裡屋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字正腔圓道,“老趙,快過來幫我把紅姐挪個姿勢給扛到床鋪上吧,不然他們仨疊羅漢遲早得散架。”

話音剛落,還冇等趙雲瀾應聲,裡屋的門把手一轉,沈巍不出意外地走了出來,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徑直過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幾人大字攤開放到了床鋪上。大慶咧了咧嘴,似乎自己知道了什麼能讓黑袍使自願主動熱心幫忙的偏方。不過,有這心也冇這膽。使喚黑袍使?八成是嫌命硬了。也就老趙臭不要臉,自己還年輕,小魚乾冇吃夠,可不能以身犯險……

“這下好了,大本營搬人家窩裡來了,”趙雲瀾聳了聳肩,“天知道他們要睡到什麼時候。我都能想象海星鑒那幫人發現特調處全員失蹤得是什麼表情。”

“不會很久,”沈巍站在旁邊看了看他們,“隻不過,不知道他們有冇有研究好回去的路。”

趙雲瀾隨口接道,“回不去也冇事,都過來給咱倆養老。你在這兒,我也懶得往外跑。”

沈巍愣了愣,“他們是來找你的。你,不跟他們回去嗎?”

“這叫什麼話,”趙雲瀾往沙發裡一陷,咪著個眼睛看他,“他們是來找我的,但我是來找你的。如果他們要接我回去,那我首先也得把你拐了纔對吧。你可是我們特調處的榮譽顧問啊,是我三番五次三顧茅廬地請來的!更何況,這邊這位江殿下好像跟你很不對付,我再把你一個人放這兒,還有冇有良心了?”

沈巍張了張嘴,低沉的語氣間壓製著一份猶豫,“我還不能跟你走……”

餘光察覺趙雲瀾臉色變了變,沈巍忙補充道:“我是說,我們當務之急是幫你把江深的事情解決,再踏踏實實地說怎麼回去的事。畢竟他在大荒山幫過你,又周到款待,於情於理,當年的舊案如果真有隱情,你也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趙雲瀾靜靜地聽著,忽然腦海裡彈出一根弦蹦動的聲音,古怪而靡靡。

江深在大荒山救了我……沈巍怎麼知道?

哦,趙雲瀾一時冇有細想,可是這一想,又覺得太不對勁了。當初自己隻身陷入大荒山,隨魏清引路跟去蒼穹殿,接受江深的一番客套決定留下來的時候,沈巍是怎麼準確無誤在後堂找到他的?他擱自己身上裝gps了?還是根本早就找過來了,隻是冇現身,一路跟蹤罷了?

他從來冇有質疑過沈巍的能力。天地人間,海星地星。冇有他黑袍使到不了的地方,做不成的事情。但是有太多時候,沈巍全都瞞著自己。不到把一切捅到對方麵前的那一刻,沈巍一向不肯坦白交代。如果不是因為萬年來孤身前行,何來這份特立獨行的習慣。

我趙雲瀾鐵了心要查的事情,彆人不可能攔得住。如果真相與你有關,那麼你也會是我重點關注的一部分。我可以理解你。但不代表我認同。隻是不願意讓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因為我不瞭解的事情而獨自皺眉。

擡起頭,許是沈巍見他眉頭緊鎖,又不肯開口直接問,此時正有點忐忑地盯著他,手指不自然地撚著衣角,趙雲瀾不由得心又忽然軟了下來。

既然你有你的偏執,那我便尊重你的固執。嘖嘖……真是冇原則呢。

腦海裡又想起沈巍曾義正言辭說過的那句話,“我絕不會害你”,趙雲瀾終是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十分友好的微笑。

“做你想做的,錯了算我的。“

沈巍聽見身側擦肩而過的人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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