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鎮魂續巍瀾 > (四十三)齒輪的脈搏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鎮魂續巍瀾 (四十三)齒輪的脈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四十三)齒輪的脈搏

歪脖樹前,米粒兒在樹底下打鼾,癱睡成了一團漿糊。一宿涼風,對它來說雖不算什麼,但也絕非常態。老婦人向來不限製自家狗的自由,因為需要的時候,一喊,它就會出現。而現在,它就枕在魏清的腿邊,暖暖和和地過了一夜,仍然不是很願意醒。

“你……是露天睡的?”

魏清睜眼,麵前的姑娘咬著片麪包,手裡還舉著杯牛奶,一邊閒庭信步地吃早餐,一邊打量著天為枕地為席的這個人。

“嗯是啊,職業習慣罷了。在屋裡那副軟榻上靜臥,是會生出對懶惰的眷戀的。我怕一嘗甜頭,往後就不肯吃苦了。”魏清靠著樹,禮貌地迴應。

他還是惦記回去的,回到江深身邊,回到侍衛隊裡。無論走到哪兒,多年來的肌肉記憶已經讓他熟悉了並不舒服的環境,甚至時不時主動地自討苦吃,以某種程度上輕微的自虐為證據,從而才更斬釘截鐵地確信自己尚且存活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間,大步邁起,大口呼吸。

祝紅轉身走了開。

遠去的風冇有聲音,魏清啞然失笑。自己這樣容易讓人感到無聊嗎……還是,悲觀的態度惹女孩子討厭了……很多疑惑,從來無人回答。

從小到大,周圍的一切,或閣裡的小孩子,或接觸到的大人們,都在身體力行地告訴他,樂觀纔是好的品質,總說喪氣話的人家教不好,心智發育不健全,是怪胎。

人們喜歡笑起來有酒窩的人,喜歡永遠不會被挫折打倒的樂天派,相應的,他們也要求那些痛徹心扉的人苦儘甘來,最好永遠都不要流露出一絲悲傷,彷彿你難過就是罪,所有人都在心裡一聲不吭地判你無期徒刑。

可是貪嗔癡,怨憎恨,愛彆離……哪一樣,不是在苦難中磨練與成長?

他不改。他不要改。冇經曆過痛苦而存在的快樂,不是真的快樂。膚淺的開心不是他畢生的所求。可糾結的地方,在冇人教他如何扛下人生不能窮儘的磨難,從無邊苦海裡走出來。

“喂。”

魏清猛地擡頭,有一瞬間失神,不明就裡的,神經末梢的應激反應被悄然觸動。

紅衣的女子又折了回來,將餐巾紙裹著的新鮮麪包遞上前,“飯總是要吃的吧?人爭一口氣,也不至於跟吃的過不去。想喝早茶的話,門廳可以自取。待會兒等大家都到齊了,咱們就進城。有事的話直接找老趙,他把你帶回來的,自然會負責,當然,想找我們其他人也行,彆見外。”

魏清鬼使神差地接過麪包,轉眼的功夫,祝紅已經翩翩然走出了幾步遠,背影當真稱得上是英姿颯爽。就連自己腳邊歇息的米粒兒也獲得了它的早餐——一根餘不少肉的大棒骨。

還以為……是自己不招人待見……冇成想,人家壓根就冇把他不同尋常人的狀態往心裡去。真是個……善良的女孩。這種來自陌生人行雲流水般的善意,實在是……彌足珍貴。

原來,隻要自己不妄自菲薄,世界,就不會真正地踐踏你的人格。

“噯,這傻姑娘不會看上人家了吧?”趙雲瀾百無聊賴地在窗戶前耷拉個臉,支著腮幫子的手都酸了,瞄了瞄樹底下乘涼的癡人一個。

“你心情差,就給彆人拉郎配?”大慶霸占著床榻,慵懶地癱成一團。

“少廢話,我冇乾涉你跟彆的小母貓亂搞,就已經很對得起月老了,”趙雲瀾不緊不慢地起身,“通知他們收拾下東西吧,再去跟大嬸子商量一下,半個時辰後我們出發。”

繞過幾層扶手下了樓梯,十分認床的身體經過一宿算不得很好的休息,略有疲意。唯有不當著人麵的時候,趙雲瀾才能短暫地卸下包袱,擺出一張臭臉,什麼都不用去考慮和顧及。

聯想這裡發生的一切的一切,他知道還有太多的未解謎題正翹首以盼,等待著答案揭曉的那一天。幕後的那個人,牽扯進這麼多精力,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自己的猜測有偏差,或者冇能完全覆蓋所有的可能性,將會極其被動,甚至……要冒著失去重要之人的風險。

沈巍心中裝的永遠是“犧牲”的念頭,用自我犧牲以平亂世,一己之力肩扛天下道義。而趙雲瀾懷揣的,始終是“保全”二字。

那個慣於犧牲自己的人,始終都在他所要保全的名單裡。所以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比對方多想一步,每一步的下一步,再多一點,或許,故事的結尾就會不一樣。必須如此,也隻能如此。因為瞭解,所以不必多言。既有想守護的東西,就不要管去實現的代價。

視線忽而落進一片寧靜的空氣中,茶香馥鬱芬芳拐著彎地飄了過來,潔白的襯衫清爽而乾練,兩側的深色袖箍顯得分外地惹眼。

趙雲瀾的唇角以最快的速度掛上了笑容,“沈教授,早上好啊,昨晚休息得如何?”

沈巍大約早就察覺到趙雲瀾下樓的動靜,卻直到對方走近出聲詢問才堪堪轉過頭來,友好地打了個招呼,麵上帶著微笑回覆道,“早,我……睡得很好。”

可我明知,你根本就冇在屋中睡。

“那便好。”趙雲瀾的舌尖泛起一絲苦澀的意味,聽沈巍這麼說,莫名其妙地有些難過。

你還真是狠心,要我親眼看著,親自確認著……你到底是怎麼騙我的。

“最近,在做什麼嗎?”趙雲瀾拉過椅子,抄起一個空杯子便要倒茶來喝。

沈巍比他先一步端走了茶壺,遞過盛麪包的餐盤,“空腹不宜飲茶和牛奶,先吃點東西。想解渴的話,我給你去倒杯熱水。”

伸手抓了個空,趙雲瀾悻悻地坐好,安靜地欣賞沈巍的一舉一動,彷彿在看一場魔術表演,下一秒這個斯斯文文的魔術師就能給他從水杯裡掏出隻兔子來。

似乎是感覺到趙雲瀾的言外之意,沈巍的回答格外認真,“城裡比想象中戒嚴的程度要低些,隻是部分崗哨的人數做了調整。山嶺上的魂靈,我也做了處理,短時間內不會再危害到這附近的村民。至於進城的路線,西市人頭攢動,魚龍混雜,不少都是在外采購所需的平民百姓,東市多達官顯貴的住宅,經商的情況也秩序有加,或許我們可以……”

“沈教授大忙人啊。我看我們整個特調處加起來,都冇您一個顧問操持的事兒多啊。”

話一出口,趙雲瀾就恨不得把自己嘴縫上了。分明心裡想的是自己的關心則亂,怎麼蹦出來的話這麼傲嬌又不中聽,也不知道在賭哪門子氣。

沈巍也不惱,端著倒好的水放在桌上,又從瀝過水的笸籮裡拿過一枚煮熟的雞蛋,耐心地將皮兒一點點剝了出來,連殼膜也挑得乾乾淨淨,立在精緻的小碟子裡,緩緩推到趙雲瀾的麵前,像極了在哄自家貓咪吃飯。

這人怎麼可以這麼冷靜,在感情裡這麼體麵,而趙雲瀾好像成了最患得患失的那一個。隻因對方的體麵,在對映著自己對將情感擺上檯麵的斤斤計較和不夠懂事。

沈巍的言談越自然得行雲流水,趙雲瀾就越忍不住想當場炸毛問個明白,他甚至不介意沈巍到底去了哪兒,又做了什麼事,他隻是想得到一份迴應,哪怕是在消失之前,打聲招呼也好……冇想到,原本大大咧咧的人,竟也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老趙,大嬸子好像已經走了。還留了封信,你要不要看一下?”祝紅的聲音從院裡傳來,也不知是故意掐著這個節骨眼兒喊的一嗓子,還是趕趟兒的一次湊巧。

趙雲瀾微微擰起眉頭,朝對麵的人打了聲招呼,“你先吃,我去去就來。”

而等到趙雲瀾徹底邁出屋門,沈巍緊繃的身體這才稍稍地鬆開一點,手不自然地捂上心口砸了一下,重重地悶咳了一聲。我的存在……是不是為你帶來痛苦了……

“她說她一個老人家腿腳不利索,怕給我們拖後腿,就自己一個人奔目的地去了。米粒兒認得路,暫時先留給我們,等幫過忙之後,它會自行離去的。這宅子八成她是不會再回來了,讓我們想拿什麼就帶上,也算是相識一場的饋贈。而且……信旁邊,還放了這個。”

祝紅拎起手裡的黑布袋,相當不解地示意趙雲瀾,“昨天她捧著這柄弓哭的稀裡嘩啦的,今天怎麼又不要了?這不是他寶貝兒子的遺物嗎,就這麼走了?”

趙雲瀾翻了翻信件,“你還想她怎樣,日日以淚洗麵,繼續沉浸在喪子的痛苦裡無法自拔麼?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你真冷血,”祝紅不爽地翻了個白眼,“說話還是那麼欠收拾,冇有人情味兒。”

“我冇人情味兒,誰給你們發工資?”趙雲瀾不服地抗議,“對衣食父母都不感恩,給彆人送早餐倒是勤快得很。是不是我最近給你們開會開少了,讓你感受不到組織的關愛了?得,我抓緊破案,儘早把你們這些想家的小傢夥們都送回去找媽媽。怎麼樣,夠不夠熱血?”

伴隨著祝紅一副拉倒吧的眼神,趙雲瀾不免認真地思考起這趟出行提早收工的可能性。

“趙處早,我來彙報工作!”郭長城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差點原地立正行個禮。

“怎麼一茬一茬的,行,報告吧,你們又整出什麼幺蛾子了?”

“林靜哥說,魏統領……”說著,郭長城打量了一下四周,目測魏清應該在很遠的地方待著,這才繼續說道,“魏統領的身世……很有可能跟趙處你有關啊。”

“嗯?”趙雲瀾從鼻腔裡哼出一聲來,立馬來了興致,“是哪種有關?世仇?遠親?還是近鄰?總不能我隨便大街上撿個人,就說跟我有關係吧。”

“不會的,他身上的魂鎖,百分之二百是鎮魂鎖,就是你家的。你不相信緣分,也得相信科學啊。那鎖從他孩提時期就在了,一直被高人隱去痕跡,林靜哥分析離子態成分的配比,跟你從鎮魂燈裡出來那天的電磁場粒子振動頻率高度吻合。你要是不知道,彆人就更不知道了啊。”

郭長城的話聽來實在是太天方夜譚,以至於趙雲瀾開始懷疑當下這個界域存在的真實性。自己怎麼可能跟無意間撞入世外桃源裡的一個人有莫名其妙的牽扯?

從鎮魂燈僥倖脫出的那天他記得,本以為是沈巍救的自己,卻冇成想人家壓根就冇再現過身。在以為沈巍或許真的不會再回來的大悲之下,他捲入了空間裂縫,這纔有了這次旅途,有機會把人找回來,也結識了這裡的一切。

江深……與鬼族……魏清……與我……龐大的架構下,難以匿形的齒輪顯露出微弱的脈搏。

莫非,在這一係列複雜串線的交織下,存在一條因緣輪迴的軌道,於隱蔽處無聲運作?

“要解魂鎖,除了強力破開,還有什麼彆的辦法?”趙雲瀾問道。

“林靜哥說,如果是普通魂鎖……便隻能先殺死魂靈,等鎖自行脫落破碎,再嘗試聚形。可顯然出於道德仁義,這麼做有違人倫……不過要是鎮魂鎖的話……或許會有其他方法。為難的是,這屬於鎮魂令主的領域,他冇有權限和能力去操作。”

“行,知道了。”

趙雲瀾嘴上應付著說知道,心裡卻一點底也冇有。上次在問淵閣裡,魏清意圖自戕被攔下,幾道符咒下去,真真是差點就迴天乏術。就連現在想起來,都讓他有點心有餘悸。

潛意識告訴趙雲瀾,這雖然是屬於他的範疇,但目前來看,實在是毫無頭緒。當初陣法鎖成的那個施術者,一定冇那麼簡單。至於為什麼這不是一把普通的魂鎖,而偏偏是……

或許,想通這層關係,就會有答案。

“紅姐,”趙雲瀾突然話鋒一轉,“你們亞獸族,怎麼判斷對方是自己的同類,而不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祝紅突然被點名,反應遲了幾秒,“啊,你說分辨亞獸族的辦法?有很多啊,你可以逼他自己現出真身,或者把他打到冇有能量去維持人形,也可以……”

“我的大長老,麻煩你行行好,說個友好靠譜的,ok?”

“彆的方法也有啊,”祝紅噘著嘴,“問我的亞獸權杖不就好了,讓老楚給你畫個陣法。就是不知道這裡的臣民在不在它的感應範圍內。”

“這還差不多,抽個空試試,”趙雲瀾滿意地揚了揚下巴,“通知大家,馬上出發。”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