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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來了個兒科醫生 沒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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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秘密

匡星出院時是個大晴天。

穆槐青都覺得老天對她太好了,前有周傳鈺不知緣由突然答應了去診所;後有辦手續順順利利,正好匡星出院這天,周傳鈺去診所幫著看診的手續證明也都齊全了,立馬就能上任。

她從沒覺得自己運氣這麼好過。

兩人如約一同去醫院,把匡星接回了倉寧。而後穆槐青說什麼都要送周傳鈺去診所。

“我來這麼多天了,還怕我不認識路麼?”周傳鈺笑她什麼都要操心。

穆槐青可一點不在意,直讓車窗外的周傳鈺上車,“那可不,我聽見你願意去,就第一個給廖醫生打電話報信了,總得把你妥妥帖帖送到她那兒才完成任務,送佛送到西嘛。”

“我才沒有佛那麼好心呢。”

她笑著上車,一路上看著車窗外,風把頭發吹得飄起,她的心也就這樣飄呀飄,從沒什麼時候覺得這麼輕盈——

原來她當時隻是在和診所醫生打電話。

“廖醫生,人我專門給你送來啦,她沒接觸過這種環境,有什麼事兒您耐心點和她說哈。”穆槐青到了診所又一次囑咐廖醫生。

“這我當然知道,她肯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這就是救星啊,怎麼會為難她,你不說我也對她好好的。”廖醫生看向周傳鈺,眼睛再渾濁也掩不住歡喜,“你不知道,這話她都囑咐了一百遍了,生怕你待在這兒被我欺負呢!”

她嘴上怪著穆槐青,但對她找來的周傳鈺卻左瞧瞧右瞧瞧,怎麼看怎麼滿意。

且不說那很拿得出手的履曆,就連這一舉一動都是乾脆利落的,打扮得也乾練,一看便知道,這年輕人說話做事不拖泥帶水。

加上前幾天飯館鬥毆那回事,偶爾聽鎮上人聊起來,也都是說她能乾。

廖醫生知道,這就是她需要的人。

穆槐青走後,她帶周傳鈺在診所轉了圈。

屋子小小一個,屋頂因為年紀太大變黑。小診所本來就是個建在橋邊的小平房,加上黑屋頂更顯得黑壓壓的,不過屋裡的氛圍卻沒有半分壓抑。

幾個躺椅並在一起,上麵墊上棉花墊子。一群掛吊瓶的老太老頭躺上麵嘮嗑,侃天侃地,什麼都聊——近到隔壁對門,遠到市裡,今早上發生的,幾十年前發生過的,就沒有她們不知道的,可以說鎮子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都彙聚在這裡,時不時還會來一兩個通鬼神曉妖靈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把大家夥唬得從躺椅上半起身,撐起來聽那些妖魔鬼怪的事。

越往裡走消毒水味越濃,聞見這個味兒周傳鈺像回家了一樣。

平房除了輸液看診用的堂屋,還通著兩個小房間,一個配藥劑,一個放藥品。

一個比一個黑。

“怎麼不配個亮點的燈?”儲存室裡,周傳鈺盯著屋頂的鎢絲燈泡,它泛著微弱的光,時不時還閃兩下。

廖醫生從逼仄的藥架子間探出頭,跟著望望燈泡,無所謂地一笑,“就我這眼睛,換了也是瞎子點燈,沒差,我找藥都不用眼睛,什麼藥起什麼作用,在哪兒放著,我這裡亮堂著呢!”她指指自己心口。

“來,”她朝站在門口的周傳鈺招招手,“你來看,這邊架子是內服的,靠牆的是外用……

“……差不多就這些了,剩下的細致活我慢慢告訴你,”她轉過頭,老臉上的皺紋在昏黃的燈光下更為明顯,“你這兩天就給我打打下手,好多事情嘴說不清,得用心看。

“彆看咱們這隻是個鎮子上的小診所,很多事情說不定比你們大醫院還要難應付。”她朝著周傳鈺一笑,像是對後輩的囑托,又像帶著點請求。

“記下了,我會好好學的。”

或許當時的她並不理解,為什麼廖醫生會說這裡比大醫院難應付;但不久她就會明白,這裡需要醫治的不止有病症,還有人心。

這裡的人來看病時總是抱著一股走投無路的感覺,要比從前她遇上的大多病人更加依賴醫生,醫患關係要更加親昵且複雜。

趁著沒人需要換藥的空擋,廖醫生又站在窗戶邊給她指便利店和廁所的位置。

“廖醫生!有人嗎?”

“人在裡屋呢!”

來人聽了病人們的話,直奔著儲存室來。

“廖醫生,我來拿點活血化瘀的藥。”

隻見來人一隻眼睛上掛著淤青,額頭上也有一處擦傷。

周傳鈺跟在廖醫生身後,往看診輸液處走,不知是不是錯覺,躺椅上掛著水的病人們神情都複雜了幾分。

“這怎麼搞的?除了臉上還有哪兒傷了不?”廖醫生上前看她臉上的傷口。

她撩起衣袖,“這兒。”

好大一塊淤青出現在小臂上。

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擦傷,而是和人打鬥受的傷。

“哎——”不知廖醫生看出來沒有,她意味不明地輕歎一口氣,而後轉身拿藥去了。

周傳鈺覺得,自己都能看出來,她這種看了大半輩子病的人怎麼會看不出?

但為什麼她不做聲?

一擡頭,那人看著自己,眼神碰撞的瞬間,周傳鈺發覺這人有些眼熟。

那人很快把眼神挪走,等著廖醫生拿藥回來,一臉的欲言又止,實在等不及了,她直接走進了存藥室。

周傳鈺跟上去。

“廖醫生,就我還有點想問的……”她十分難為情地樣子,猶猶豫豫地開口。

廖醫生手裡拿著一瓶跌打酒,轉身,“怎麼?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我,是我家那個,他也被我打傷了……”

周傳鈺有點吃驚,原以為是家暴,還在想著對策,原來是互毆。

“傷哪兒了?我給你找的這藥,一般的擦傷、磕傷都能治。”廖醫生像是見怪不怪,把藥遞給她。

昏黃的燈光下,周傳鈺都能看出那人像是很難以啟齒的樣子。

“不止磕傷……我把他那兒擰傷了,當時疼得躺地上好半天起不來……”

她聲音越說越小,跟蚊子一樣。偏偏廖醫生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什麼?哪傷了?”

那女人看看門外,又扭回腦袋,難為情地指指自己□□,“這兒,我氣不過給他擰了。”

“嘶——”廖醫生這才顯出點頭疼,“你們這——”

見女人實在不好意思,她收了收表情,“除了痛還有彆的問題不,比如外傷?”

“這我不知道?現在看見他那張臉就想扇,哪裡會問他傷重不重,您也不用給開藥,我不會出錢給他買藥的,就是想問問這嚴重不,地上躺了個把小時就緩過來了,該乾嘛乾嘛去了,這樣算嚴重不,我怕太嚴重了他給我告到監獄去。”

廖醫生也停下找藥的動作,聽了這話沉吟片刻,斟酌著開口,“嗯……不至於……你們這算家庭矛盾吧,頂多調解調解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女人聽了這話神情放鬆下來,還帶了點笑。

“這個是擦傷藥,每天早晚塗兩次,跌打酒後天再開始用,剩下一個是內服的,早中晚飯後吃,消腫了就不吃了。二十三。”

“好,錢給您放這兒了廖醫生。”

她拿著藥走了,看著她的背影,周傳鈺終於發覺為什麼覺得她眼熟——在河邊和匡星打架的那個犟小孩和她特彆像,從長相到走路的姿勢,兩人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廖醫生搖著頭,走回她的寶貝儲存室,用看不大清的眼睛把那些能救人的東西看一遍又一遍。

周傳鈺就留在堂屋坐診桌前,留意著病人們和她們的藥瓶。

“這一看就是兩口子又打架了,嘖嘖……”

人走遠了,躺椅上蛐蛐聲就大了起來。

“怎麼滴,還能經常乾架啊?”

“哎,你不住鎮上不知道,這家人呐,打起架來,我的天喲,可嚇人。前兩年有一回吵著打著,從窗戶裡飛出個板凳,‘砰’的一下從四樓砸到巷子裡,砸了個稀爛。”

“是說啊,我也記著呢,也不知道該說這家走運還是路過的人走運,幸好沒砸到人。”

“那這家裡孩子可遭罪了。誒?這兩口子鬨成這樣,家裡有孩子不?”

“哪能沒個孩子呢,一個女孩,有十歲了吧?”

“嗐,都十二三歲了。可不是遭罪嗎,整天爹媽吵架,吵得孩子家都不想回,每天下午彆人家都吃上飯了,那小孩還在外邊晃蕩。”

“隨了她孃老子,也是個犟的。好幾年前吧,我媽看她個小小孩,沒人給弄飯,就想著添雙筷子,叫她來家裡吃晚飯,嘿,誰想得到,這小孩硬是不肯。這不,好幾年了,走道從來不往我家那邊走,看見我媽就繞道。”

“那還真是犟。”

“挺可憐的倒是,不是家裡沒安穩日子,誰想飯點往外走?”

“想也是,這進了彆人家,看彆人家小孩吃得正歡,娘疼爹愛的,心裡不就更難受了?”

“是這個道理,就是太不領情了,人老人家也是好心……”

“怎麼了?想什麼呢?”穆槐青瞟瞟後視鏡,說。

周傳鈺盯著漸黑的天空,回憶著白天在診所的見聞,“就今天聽說了一些事情,瞎琢磨。”

“是馮霽家的事吧?”穆槐青微微側頭。

風把她的頭發往後吹,紮得周傳鈺臉癢癢。

把頭發往旁邊扒一扒,周傳鈺歪歪頭,“還真是,你怎麼知道?”

“中午飯時,我就在飯館聽著了。”她無奈一笑,“這裡哪裡有什麼秘密啊。”

“清官難斷家務事,彆想了,咱們先把自己日子過好。”

這話什麼意思?

沒等周傳鈺問出口,她又緊接上說,“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把匡瑛和匡紫找出來,咱們吃燒烤慶祝去。”

“慶祝?”周傳鈺沒弄明白,“慶祝什麼?”

“慶祝你來咱們鎮上當醫生啊!”穆槐青一本正經道,“你是不知道,咱們這兒一個好醫生有多寶貝,你這樣來頭的值得我們全鎮供起來。”

周傳鈺見她越說越誇張,越說越不像樣,往她背上輕拍一巴掌,“誇張了啊,再說我和她倆也不太熟,拉著她們一起慶祝算怎麼回事?”

“怎麼不行?”穆槐青被拍一巴掌也不惱,反而笑嘻嘻的,“另一個我不知道,反正匡瑛肯定高興。”

要說這個穆槐青,周傳鈺也覺得她是奇人一個,明明看起來和匡紫關係挺差的,還把人叫來了,想打架還是怎樣?

不過話說回來,說不定這就是這個鎮上的民風民俗——從來倉寧第一天到現在,大大小小的鬥毆她就見了好幾場,更彆提和穆槐青出門聽人順嘴說的,挺狂野的個地方。

穆槐青果然說到做到,等周傳鈺撩開燒烤店的塑料門簾,就見著兩人坐在桌旁。

一個渾身的書卷氣,稍稍內斂,但也許因為做著老師的工作,經常和孩子們相處,並不會顯得有距離感;另一個看起來就不好接觸多了,就像見她的第一眼一樣,整個人一股精英味兒,周傳鈺猜,也許匡紫和自己站在一處,她都會比自己看起來更加不屬於這裡。

不過,這些天下來,匡紫也變了些,看起來少了好些逼人的氣勢,但又不是走向親和力的那一端,倒像是缺了點什麼,就像是野生動物遷徙到了一個沒有天敵的環境,也許最開始會覺得寧靜安詳,時間長了就會失去野性。

在周傳鈺眼裡,現在的匡紫就是這樣。

“怎麼不先點?”穆槐青打著招呼,過去就毫不客氣地拉著周傳鈺坐下。

匡紫朝周傳鈺打了招呼,對穆槐青隻微微帶笑蹦出來一句,“你早來不就早點了?”

“這不是去接了人下班嘛。”穆槐青絲毫不覺她話裡的刺,隻轉頭笑著看周傳鈺,把擋在她麵前的筷子桶推遠。

匡紫見了,朝穆槐青的方向又是半個白眼。

“怕你們來得晚,冷了不好吃,也不知道你們愛吃什麼,商量好了等你們到了再一。”匡瑛從小看著兩人互相嫌棄,和從前那麼些年一樣,笑著當和事佬。

食材遞到爐子邊給老闆烤上是,天已經黑了,攤子上人漸漸多起來,大秋天的,竟然感覺到了悶熱。

“咱去外邊吧,涼快些。”匡瑛望見外麵還空著兩桌,提議道。

匡紫第一個起身,“走吧,這玩意就是要露天吃纔有意思,我去買點啤酒,冰的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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