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個短命鬼 第115章 獸性難馴
不管前方人如何示意，也未見謝朝辭有半點低頭。
待他身上裝飾齊全，便有人將他往冕車內推去。
一陣陣陰風刮拂落他掌心虛握著的紅綢，不少小鬼踮著腳向前擠著便要去撿。
周邊一片動蕩，圭玉拉著謝廊無，被推搡著往前走。
“這長得的確有幾分姿色，鬼王大人應當會喜歡的吧？”
“這麵皮真是頂頂好，我瞧著也眼熱，反正總歸是一張臉的事，若能由我披上嫁去也行啊！”
“嗬，你倒是想得美，就你這個頭模樣，可莫要糟蹋了那張臉！”
“當心。”謝廊無將圭玉拉入懷中，兩人擠在一處，才免被前方幾個小鬼爭論打架所波及。
圭玉抬頭看了看他，還未有行動，卻又見一張鬼臉從他的肩後探過來，粉腮青麵，嘴角掛著一滴不可名狀的涎水。
她實在忍無可忍，掌心流螢飛出，直撞向那張鬼臉的瞳孔中，叫他發出陣陣尖銳驚叫。
旁的鬼見此處亂狀，好奇地投過視線來，卻也不過是看戲般的譏笑幾句。
“阿容可要靠我近些，這裡的玩意可不若我那般有道德。”
圭玉想了想，又添了句，“好歹我看過的書也不少，如何能同他們相提並論？”
謝廊無憶起她識字看書時的呆滯模樣，卻並不拆穿她，隻說道，“如何纔算的近？”
圭玉看著他低下頭，臉幾欲要貼到她的眼側，即便是隔著麵紗也能感覺到他清淺的呼吸，儘數蹭在她的眼尾周邊。
“倒也不必如此近……”圭玉略有些不適地摸了摸眼下，欲退後卻不能。
遠方敲鑼打鼓聲忽而停止，那冕車已停在謝朝辭的麵前，隻差一步他便能走進去。
謝朝辭觀察著她的神情，問道，“師父不打算管朝辭了嗎？”
他的話幾近耳語，但在此處也的確隻能如此，圭玉思忖片刻，無奈地歎了口氣，應他的話，“我要如何救他？此時若出什麼岔子，我們兩個都自身難保。”
她這話的確是事實，若是從前大不了一劍殺過去便是，而如今想要一下子對上這麼多的妖鬼精怪，可並非易事。
更何況她還未搞懂這酆都鬼王究竟是何情況，貿然前去搶人，到時候要是將自己與阿容一同搭上那可如何是好。
“不過是娶親罷了……想來一時半會出不了事，阿容無需過多憂心。”
而今隻能祈盼此地同地府有所瓜葛，彆當真對謝朝辭做什麼就好。
謝廊無捏了捏她的手指，語氣平靜，“師父既然自有打算，我並不多憂心。”
圭玉極快地點了點頭，目光又投向謝朝辭那邊。
他還未踏出那一步，偏側便有劍光襲來，將他手中紅綢連著衣服一劈為二。
端著喜盤的鬼童後退幾步，手中物件皆落滿地。
泊禹手掌滲血，順著劍身往下滴落，隱約可見陰氣重重，縈繞其上。
他那張往日裡見不著幾分表情的木頭臉，此時也十分凝重。
見此，圭玉暗歎不好，謝朝辭進了那冕車嫁與鬼王是何景象她尚未知，但泊禹若真大哄此處，引得群鬼動亂，可當真隻有死路一條。
她皺著眉便要上前，卻發現不過在她愣神片刻間，身後謝廊無的手已自她的手腕處攀附而上，呈全然束縛狀。
她疑惑回頭，對上他冰冷的視線，隱約間竟又能聽見銀鈴聲在耳邊輕輕作響。
她表情略有些茫然，用力搖了搖頭。
謝廊無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溫聲同她說道，“師父現在若要去，許是晚了些。”
圭玉不懂他話中意味，猛然抬起頭，見到泊禹手中劍已被擊落，而人被迫單膝跪地，幾隻小鬼藏於他的身後，待他無反製力倏而一擁而上。
站於冕車旁的一隻紅裝女鬼，手中如意秤挑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又不知道吩咐一旁小鬼了什麼。
小鬼們歡天喜地地往擱置在一旁的箱子內翻找著東西，最後掏出一件紅色喜服外袍，笑嘻嘻地便往他身上套。
圭玉本還想去救他，此時便又放下了心思，隻便謝廊無說道，“這鬼王當真是貪心！究竟要娶幾個才肯罷休！”
“現下他們兩做個伴也好。”
她的話音剛落，冕車內幽深瞧不見裡邊情形，卻忽而探出一隻雪色狐狸尾巴，捲走紅裝女鬼手上的如意秤，敲了敲車簷上的流螢燈。
而後又縮了回去。
待謝朝辭與泊禹二人被推至輿前，又從中伸出一隻爪子，眨眼間變換成一隻小手，手腕極纖細，膚色蒼白無半分血色，拉住兩人身上掛著的紅綢往車內拉。
圭玉見此情景，咬了咬牙，“怎的是隻狐狸精！”
“若真是個這玩意兒，那兩個一起娶了倒也說的過去了。”
被狐狸敲散的流螢於四處飛開，散落於圭玉的眼底便是瑩瑩星點。
謝廊無始終看著她，見她神色十分不滿，輕笑了笑，“師父何出此言？”
圭玉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表情認真，“先前我救過一隻狐狸，長得漂亮可愛，隻是毛長得長了些，不好打理。她性子活潑，我一時沒看住，她便跑了出去。”
我也曾出去找過，隻是許久未找到，便隻好作罷，反正想著她也算是個……”
圭玉有些心虛地錯開視線，精怪二字遲遲未說出口。
她輕咳一聲，繼續說道，“阿容可曾聽過戲？那戲中最喜歡說些狐狸同書生的故事，那隻狐狸便同戲裡說的那般，找了個凡人談情說愛。”
“隻是好景不長，凡人熬不過生老病死，狐狸並不死心便又去尋他的轉世，生生世世不肯罷休，便就這樣糾纏了十世。”
“可是，那隻狐狸再找上我時，身後跟著的男男女女竟有十位之多！”圭玉忿忿地攤開手，在他麵前比劃了個十。
謝廊無順勢牽住她的手。
“可見那隻蠢狐狸根本未搞清楚轉世的那人究竟是誰，而這錯處最終在一世爆發了去，她帶著她那十個人於我墳前鬼哭狼嚎一整夜，我並未搭理。”
“第二日再見著她時，她給我遞了一張請帖，竟是隔日將那十個人通通娶回了家！”
“若說她有多喜歡，卻能一次又一次地認錯人，若說不愛，到此關頭卻又一個也割捨不得。”
“可見如此事放在狐狸身上並不稀奇。”
“……”謝廊無斂起眼中笑意，安靜聽她說完，倏而問道，“師父對此種行為如何看待？”
聽著他這話，圭玉當真認真思索起來，半晌好才又應他的話，“雖說那狐狸腦子不好使，但如此你情我願之事我無意置喙，更何況這種事發生在妖精鬼怪身上倒是尋常，既是獸性難訓，精怪又多帶天真之惡，我見了許多倒也不覺得如何。”
誰知聽了這話，謝廊無的神色卻更冷，直放開她手，語氣也冷淡些許，“若真獸性難馴，便應多讀書學些道理，師父既為人師，更應如此，好給弟子做個榜樣，阿容也更心安些。”
“……？”圭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緣何又提到識字學習？
她已是相當有道德的妖鬼了，豈能一直束縛在這上麵，再說了這些話說若叫旁的鬼聽去可如何是好？
冕車往此處行來，小鬼這時倒不敢再有所造次。
周邊一片寂靜，隻餘喜樂悠長不斷。
將要路過圭玉此地時，她拉著謝廊無同其他鬼怪一樣，讓開了路。
冕車從她麵前緩慢行過，圭玉手中流螢看準時機便朝車內飛去。
她倒要試探一二這其中究竟有何玄機。
隻是流螢尚未飛進車內，便有一根紅線繞著那根如意秤，壓在小小流螢身上，將其壓得往下墜了好幾下。
圭玉看著流螢艱難將如意秤揹回，皺了皺眉，伸手接過。
後者似是突然得瞭解放，方一脫身便撲閃著翅膀飛回了燈內，連身上熒光都暗淡了些。
“鬼王大人這是何意？怎的今日選中了這鄉下鬼？”
周邊小鬼小聲交耳著，懷疑目光不斷落於圭玉身上。
“你可莫要胡說，指不定是瞧上了這鄉下鬼，你瞧她那小模樣，麵皮還是不錯的！就是身旁那個差了不少……”
“哎喲，鬼王大人本就葷素不忌，往日先例又並不少。”
“你這說的什麼鬼話！”
小鬼們又打成一團，險些撞上冕車。
有一隻被打倒在地，並不留情地被車壓過，頓時麵皮從中間撕裂開來，麵相慘不忍睹。
旁的小鬼們驚呼一聲，連連退後捂住了嘴，發起抖來。
待冕車徹底行過，小鬼們也跟著往前，徒留圭玉幾人在原地。
她看著手中如意秤，看向前方來人。
那紅裝女鬼笑盈盈地打量著她，目光落於她身後人身上，輕皺了皺眉。
而後又掛上滿麵笑意，飄至圭玉麵前，伸出手想摸她的臉。
隻是還未碰到，手背卻倏而出現一道血色劃痕，深可見骨，隱隱灼痛。
她怔然抬頭，見到那戴著麵紗的男子身後隱約可見一道濃重深影。
她回過神，衣袖下滑將傷口藏住，朝麵前少女說道。
“這位姑娘，鬼王既選中了你，後日生門大開，便由你來抉擇下次的‘新娘’。”
圭玉皺了皺眉，見她輕笑出聲，朝她拋了個媚眼。
“可要記得，鬼王最好美人，可不能隨意塞個便想搪塞過去。”
“若找不到的話……”她的語氣倏而變冷，如同鬼魅般陰沉叫人難挨挨，“你們與那客棧中的姑娘可要永遠留在這酆都城中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