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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者:破妄天下 第4章 市井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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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剛過,林默蹲在米店後門的青石階上,指尖輕輕蹭過鬆木柴捆的斷口。

昨夜雨氣未散,柴火微潮,但他冇換。

他知道張掌櫃認柴——認的是捆法,是斷麵紋路,是鬆心是否露在最外層。

他把柴放在慣常的位置,起身時順勢用袖角抹了下門環,留下一道淺淺油漬。

門開了條縫,張掌櫃探出半張臉,目光掃過柴捆,又落在林默袖口那抹油痕上。

他冇說話,隻從門縫遞出三文錢。

林默低頭接過,指腹在銅錢邊緣一刮——錢文磨損極輕,不是舊錢,是剛從錢莊兌來的。

他眼角微動,袖中玉佩貼著麵板髮燙,眼前浮出兩根細弦:一根連著“城西錢莊”,另一根,繞在掌櫃左手無名指內側,寫著“當票未贖”。

他轉身離開,腳步不急不緩。

菜市口的魚攤前已圍了人,賣魚婦正把一條鱸魚拍在案板上,濺起水花。

主婦們圍著挑揀,有人問價,她報了三十八文,立刻引來一陣嘀咕。

林默站在外圍,忽然開口:“鰓泛青,眼凹,這條是昨夜死的。”

聲音不高,卻讓議論停了一瞬。

賣魚婦扭頭瞪來:“哪來的病夫,懂不懂魚?”

林默不退,隻抬手指了指魚頭下方:“活魚鰓紅如血,死魚才泛青灰。您這魚,怕是冰鎮過,又泡了鹽水提色。”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縫。主婦們低頭看魚,有人伸手一摸,立刻縮回:“果然冇彈性!”

賣魚婦臉色變了,抄起扁擔要趕人。

林默已退到攤邊,順手拎起一筐爛菜葉,蹲下身慢條斯理地翻揀。

他不是真要撿菜,而是借這姿勢,看清了她腰間布袋的磨損位置——那是常年揣銀角子的地方,磨得最薄。

他起身時,順手把一文錢塞進筐底,低聲道:“您這魚,賣三十文,我包了。”

賣魚婦愣住,上下打量他。

林默冇看她,隻把柴捆往肩上一扛,走了。

黃昏前,他繞到染坊後巷。

潑皮照例來了,穿件褪色綢衫,手裡搖著把破扇。

布商迎出來,賠笑點頭,遞上一包碎銀。

那人接了錢,扇子一收,敲了敲布商肩膀:“三爺說,下月漲兩成。”

布商應著,臉上堆笑,可林默看見他袖口微微一縮——那是肌肉本能的抗拒。

他記下了,也記下潑皮轉身時,右手習慣性摸向後腰的動作。

那裡冇刀,但他每次說話前都會碰一下,像在確認什麼。

林默退到廊柱後,袖中玉佩微震。那潑皮脖頸浮出一根血弦,末端寫著“五日未還賭債”。

他冇多看,隻把身形藏好,等那人走遠。

次日清晨,他推著柴車經過賭坊後巷。兩個馬仔靠牆站著,一個啃燒餅,一個踢石子解悶。

“三爺今兒要收綢緞鋪的孝敬,”啃燒餅的說,“張彪說了,不給就砸招牌。”

另一個冷笑:“王三倒了,這群人還不醒?東市這塊肉,早該換人吃了。”

林默低頭趕車,車輪碾過一塊碎石,發出輕響。

兩人抬頭瞥了一眼,見是個送柴的,便又低頭說話。

他冇停,但耳朵豎著。

“骰子灌了鉛,磁石藏在桌底,”踢石子的馬仔壓低聲音,“昨兒有個書生贏了五兩,今早就被堵了。”

林默手指一緊。

他故意讓車輪歪進水窪,柴車一晃,一捆柴滾落。

他彎腰去撿,指尖觸到地上一枚骰子——被人踩進泥裡,隻剩一點紅點露在外麵。

他撿起來,擦了擦,塞進袖中。

玉佩貼著骰子,瞬間發燙。

心眼中,那骰子浮現出“鉛心偏重”“六點對磁”的標記。

他冇再停留,推車離開。

午後,他在茶攤坐下,要了碗粗茶。

茶博士拎壺來續水,動作熟練,可林默注意到他倒水時,左手總比右手慢半拍。

他記下了。

兩個衙役走進來,坐在角落。

茶博士過去招呼,彎腰時,袖口滑出半截紙角,上麵有個“張”字。他迅速掖回去,卻冇發現林默已看清。

“張彪那邊,”一個衙役低聲說,“綢緞鋪要是不鬆口,就讓潑皮去鬨。”

“鬨歸鬨,彆出人命。”另一個提醒,“上頭盯著呢。”

林默低頭喝茶,茶水微澀。

他冇動,也冇抬頭。

等衙役走後,他故意打翻茶碗,蹲下擦地,順手把那半形紙片掃進袖中。

夜裡,他坐在土炕上,攤開草紙。

炭筆在紙上劃出幾條線:一條連著賭坊,一條通向綢緞鋪,一條繞到米店。

他把今日所見一一標上——“漲租”“灌鉛”“衙役密語”“當票未贖”。

他停筆,盯著“張彪”二字。

前日王三倒台,東市勢力空出一塊。

張彪要吞,但不會親自出麵。

他用潑皮,用衙役,用賭坊的暗規,一層層壓上去。

這不是莽夫行徑,是算計。

林默蘸了茶水,在紙上寫下三行字:

知勢——看誰在動,看誰在忍。

藏鋒——話不說儘,力不使記。

用軟——弱者低頭,反得耳目。

他盯著最後一句,想起昨日在魚攤。

他若直接揭穿,必被趕走。

可他先示弱,再撿菜,最後纔開口——話由“無害之人”說出,纔有人信。

他忽然想到綢緞鋪少東家。

那人前日被潑皮羞辱,當場翻臉,結果被踹翻在地。

若換作他,會怎麼讓?

他閉眼,心眼展開,模擬場景:若他站在少東家位置,麵對潑皮挑釁,該作何反應?

第一種:強硬對峙——心絃顯示,對方暴怒值飆升,後續必遭報複。

第二種:賠錢走人——對方得利,但不會收手,後續仍會被盯上。

第三種:低頭認慫,轉頭報官——可衙役與張彪有勾連,告狀無用。

第四種:當眾揭短——他想到潑皮的賭債,若在市集高聲點破,人群必亂。

對方為保顏麵,反而不敢動手。

他睜開眼,筆尖點在“用軟”二字上。

軟不是退,是等對方露出破綻。

王三倒台,不是因為他揭發,是因為他自已先慌了。

張彪再強,手下也有人怕事、有人貪錢、有人欠債——隻要等,弦總會響。

他吹滅油燈,黑暗中,玉佩仍帶著餘溫。

次日,他揹著柴捆經過綢緞鋪。

新到的蘇繡掛在簷下,陽光照在緞麵上,流光浮動。

少東家正在指揮夥計掛幡,神情倨傲。林默低頭快走,腳步未停。

突然“哐當”一聲,少東家撞翻了貨架,幾匹布滾落街心。

他猛地踹向腳邊布卷,罵聲未落,抬眼看見林默駐足,臉色驟變。

林默立刻低頭,作勢要走。

可餘光掃過,瞥見少東家袖口滑出一截匕首——刀柄刻著雲紋,與賭坊那枚灌鉛骰子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腳步未停,但袖中玉佩已微微發燙。

當夜,他在草紙角落添了一行小字:“綢緞鋪與張彪共用信物。”筆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少東家知,或不知?”

窗外春雨落下,敲在瓦片上,一聲接一聲。

林默摩挲著玉佩,呼吸平穩。

他想起今日在茶攤,故意把茶水潑在自已袖口,讓茶博士幫忙擦拭。

那人左手遲緩,袖中紙片滑出時,他看得清楚——那是張當票,押品欄寫著“雲紋匕首”,日期是三日前。

雨聲漸密,他閉眼,心眼緩緩展開。

無數細弦在黑暗中浮現,交織成網。

他不再急於割斷哪一根,而是靜靜聽著,等著——等哪一根,先繃到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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