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予 第2章
在我說不愛他時。
男人是心痛的。
可要眼睜睜看著失去。
他做不到。
“我知道你心裡隻有我哥,我不介意!”
他沙啞著嗓音開口,不死心地擋在了我麵前。
高大身影的籠罩,擋住了漫天風雪。
曾經意氣風發的陸總,此刻卸下了所有驕傲,眼底滿是卑微。
“我可以做他的替身,真的!”
“你把我當成他也行,隻要你彆離開我,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他的話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我平靜的心湖。
他很可憐,委屈時和陸淮很像。
可我知道,他不是他。
在眼眸冰冷下時。
我說:“我不需要替身。”
找替身,是對愛人的褻瀆。
我從沒有把陸凜川和陸淮混為一談。
哪怕,他們真的很像。
見我無動於衷。
陸凜川慌了。
“以前是我不好。”
他急忙道歉。
“是我被顧眠迷了眼,忽略了你這麼多年,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彆這麼狠心,好不好?”
可我看著他眼中的急切與討好,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我不介意。”
“你對我好不好,有沒有忽略我,我都不介意。”
“因為你對我來說,從來都是陌生人。”
“陌生人”三個字,像一把冰冷匕首,精準紮進男人的心臟。
刺的他心口酸澀,嘴裡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也不會等。
隻抬腳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他想繼續追。
卻被身後撕心裂肺的哭喊叫住了。
回頭,顧眠衝向了冰川邊緣。
她站在懸崖邊上,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風雪卷著長發和裙擺,襯的她搖搖欲墜。
“陸凜川!你要是不回頭,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她衝著男人的方向叫喊。
聲音裡滿是絕望的威脅。
若是換作在酒店天台的那一刻,陸凜川定會毫不猶豫地衝過去。
緊張地將她護在懷裡。
可此刻,他隻是背對著她,連頭都未曾回一下。
顧眠徹底慌了。
她預想中的緊張與挽留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得到。
她站在懸崖邊,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剛才的囂張與決絕瞬間崩塌,隻剩下無儘的恐慌。
“凜川,我錯了!”
“我再也不鬨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你喜歡沈知予那樣聽話的,我也可以!我也能乖乖的,不惹你生氣!”
她死死抓著懸崖邊的岩石,淚水混合雪水滑落的狼狽。
“我不能沒有你,凜川,你彆不要我好不好?”
她滿心害怕。
陸凜川也終於緩緩轉過了身。
可目光落在她身上,隻有冰冷漠然。
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顧眠,我對你沒感覺了。”
他向來是這樣的人。
愛時欲其生,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對方麵前。
不愛時欲其死,眼神裡的冷漠與警告,足以讓人心涼透底。
此刻,他看著顧眠的眼神,就帶著這樣的警告。
霎時間,顧眠的心沉入了冰窖。
看著陸凜川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厭惡與疏離,她明白,這個男人是真的不愛她了。
從前她能肆無忌憚地作鬨,不過是仗著他的在乎。
如今這份在乎消失了,她所有的威脅與哭鬨,都變成了可笑的小醜行徑。
她不甘心這麼多年的陪伴,這麼多年的糾纏被陸凜川如此輕易斬斷。
可她也是個聰明的女人。
清楚地知道陸凜川的性子。
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會回頭,若是繼續糾纏,等待她的隻會是更慘的下場。
與其在這裡自取其辱,不如拿著最後能得到的東西,體麵地離開。
風雪中,顧眠的哭聲漸漸停了。
她看著陸凜川,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與怨毒,卻最終被理智壓了下去。
緊緊攥住手心黑卡後。
她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隻轉身,一步步朝著遠處通往機場的大巴走去。
大巴車的引擎聲響起時。
陸凜川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我身上。
眼中冷漠褪去,換上了剛才的哀求與執著。
“知予,她走了。現在,隻剩下我們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
可我隻再次繞過他擋在身前的手臂,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見此。
陸凜川沒有再伸手抓我。
卻沉默的跟在我身後,高大身影被風雪吹著,訴說無聲的哀求。
我加快腳步想徹底擺脫他的糾纏。
可他像是鐵了心要挽回。
在我快消失在眼前時突然衝過來攔住了我的去路。
“知予,求你了。”
“彆丟下我一個人。”
他滿眼失落。
可他的痛苦與我無關。
見我依舊無動於衷,陸凜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理智。
他突然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岩石上。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骼撞擊岩石,滲出了猩紅血絲。
自虐般。
他弄傷自己。
像是失去所有支撐,將臉埋在了膝蓋裡。
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陸總,此刻無助而脆弱。
“為什麼……”
“為什麼你從來都不愛我?我到底哪裡比不上我哥?”
“他已經死了,我可以比他對你更好,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的,你為什麼就是不回頭看看我?”
他猛地抬起頭。
眼中是破碎的痛楚。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不該忽視你,不該讓你受那麼多委屈。”
“可我現在真的愛上你了,我不能沒有你……”
他一邊說,一邊用受傷的手用力捶打胸口,像是要把心裡的痛苦都宣泄出來。
“是我瞎了眼,才會錯過你這麼多年。”
“知予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霎時間
周圍遊客被這動靜吸引,紛紛投來了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詹姆斯走過來,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知予,要不你再考慮考慮?他看起來真的很痛苦。”
“可我對陸凜川,從來都沒有過愛。”
“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我不會因為他需要,就委屈自己的人生。”
說清楚後。
我跟著詹姆斯走進另一支隊伍交換帶隊,和陸凜川走上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接下來的行程裡,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講解冰川的地貌、分享陸淮曾經講過的趣聞。
我以為,陸凜川會知難而退。
可傍晚,我看到了站在酒店門口的男人。
似是等了我很久
他滿身狼狽,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可我不在乎。
也目不斜視地刷開房門,將所有紛擾隔絕在了門外。
我想好好睡一覺。
卻在睜開眼後發現,我出現在了回國的飛機上。
入目,是飛機給富豪準備的單間。
陸凜川就守在床邊看著我。
眼底一片幽暗。
“知予,我帶你回家。”
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眼神冷下的瞬間,我掙紮著想要起身。
卻被他重重壓在了床上。
“知予,回國後我會彌補你。”
“以前欠你的,我用一輩子來還。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的彌補,也不會和你重新開始。”
我冷冷地看他。
他卻失控了。
“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就不算結束!”
大手粗暴扯開我的衣領時,他呼吸灼熱。
“是不是做了就好了?”
“知予,我們要個孩子好不好?”
“我們可以幸福的。”
他偏執的可怕,力氣大到我根本掙脫不開。
還好。
許宗出現了。
不枉,我在見到陸凜川時通知的資訊。
“老陸!你住手!”
上前一把拉開陸凜川後,男人將西裝外套落在了我身上。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愛一個人是成全而不是占有你知不知道?”
“你這樣會毀了她,讓她恨你一輩子的!”
許宗恨鐵不成鋼。
陸凜川卻紅著眼嘶吼。
“我隻要她在身邊。”
眼看他油鹽不進,許宗打暈了他。
“知予,我已經通知陸家了。”
“他們會處理一切。”
一路無言。
飛機很快降落在國內機場。
陸家的人早已在機場等候。
沒有多餘的寒暄。
他們直接將失控的陸凜川帶走,隻留下了陸家老太太。
咖啡店裡。
老太太坐神色威嚴。
話開門見山。
“凜川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他不能出事。”
“你走吧,永遠也不要回來,不要再出現在他麵前了。”
“我們也會約束他一輩子不能出國,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你拿走的東西,我們不會追究。就當是陸家欠你的。”
我知道,他們是怕陸凜川因為我徹底瘋魔,毀了陸家。
她口中的“東西”,是陸淮的骨灰。
不追究,是為了讓我自願離開。
想到不用把骨灰還回去。
我抬起頭,鬆了口氣。
“我答應你。”
反正,我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留在國內。
我的歸宿,從來都是有陸淮記憶的冰島。
起身離開後。
我重新定了一張機票。
陽光灑在身上。
驅散了陸凜川的瘋狂。
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
幾個小時後。
飛機穿越晨昏線,降落在了冰島的機場。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陸淮的骨灰,重新回到了這座承載著我們回憶的冰川小鎮。
往後的日子,我成了冰川景區裡最資深的導遊。
每天迎著晨光出發,踏著暮色歸來。
帶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穿梭在雪山湖泊之間。
我會講陸淮曾經講過的冰川傳說。
會指給他們當年我們一起發現的隱秘瀑布。
會在星空下,輕聲和項鏈裡的陸淮分享一天的見聞。
脖子上的骨灰項鏈陪我看過了日出日落,陪我走過了冰川每一個角落。
在有人問過我項鏈的來曆時,我總是笑著說。
“這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永遠陪著我。”
歲月在冰川中流淌。
一晃便是數十年。
我從青澀的年輕導遊,變成了頭發染霜的老向導。
期間,我從未收到過任何關於陸凜川的訊息,也從未主動打探過。
不知道。
在我離開後,陸凜川鬨得驚天動地。
他砸了家裡的東西,絕食抗議,甚至試圖偷偷越過邊境,卻都被陸家的人及時攔下。
陸家老爺子鐵了心要困住他,不僅加固了看管,還斷了他所有可能出逃的門路。
他的瘋狂持續了好幾年,直到耗儘了所有力氣,才漸漸沉寂下來。
有人說,他後來變得沉默寡言,不再提我的名字,卻也終身未娶。
偌大的陸家莊園裡,他獨自生活了一輩子,身邊隻有過繼來的兒子相伴。
那孩子是陸家遠親的後代,眉眼間有幾分他的影子。
長大後也學著他當年的模樣,沉迷於所謂的“金絲雀”,對真心待他的妻子棄如敝履。
最後落得追妻失敗、孤影自憐的下場。
歲月不饒人,陸凜川老了。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布滿皺紋的臉上時。
他盯著兒子,突然嗤笑出了聲。
“不珍惜的人,活該失去。”
他聲音很輕,卻字字紮心。
像是在罵那個重蹈他覆轍的兒子,更像是在懺悔自己的一生。
直到最後咽氣,他的目光還望著窗外的遠方。
像是在眺望冰島的方向,又像是在回望那段被他親手毀掉的時光。
而我,在冰島的冰川上,過完了平靜而圓滿的一生。
帶著陸淮的骨灰走遍我們曾經約定要一起去的地方,履行了“相守一輩子”的諾言。
臨終前,我坐在我們定情的那塊岩石上,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緩緩閉上了眼。
“陸淮,我來陪你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