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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2章 崇文授業 心意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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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月湖堤偶遇之後,一連數日,蘇墨卿都有些神思不屬。

在崇文堂授課時,講解聖賢文章,眼前偶爾會閃過那抹杏色的俏影;批閱學生課業,那方染了胭脂的素帕會不經意從腦海浮現;甚至夜間挑燈夜讀,窗外風吹桃枝的聲響,也讓他恍惚覺得是那日的環佩微鳴。他自知這般狀態不妥,努力收斂心神,卻總難抑製那悄然滋長的念想。學生們也察覺先生近日似乎有些不同,講至《詩經》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時,語氣總會不自覺地放緩放柔,便有膽大的學生私下打趣,蘇墨卿聽聞後,也隻是麵頰微熱,佯作嚴肅地將話題岔開,心中卻是一片惘然。

緣分之事,有時便是這般奇妙。就在蘇墨卿以為那日相遇不過是人生中一場轉瞬即逝的風景時,命運的絲線卻再次悄然交織。

這日午後,崇文堂的堂主親自領著兩人來到蘇墨卿授課的齋舍。蘇墨卿抬頭一看,心中頓時一跳——來的竟是錦繡閣的沈掌櫃,而他身後那位低眉順眼、身著淺碧色衣裙的姑娘,不是沈知意是誰?

沈掌櫃年約四旬,麵容和善,穿著體麵的綢緞長衫,見到蘇墨卿,便笑著拱手道:“這位便是蘇先生吧?久仰大名。小女知意,自幼也喜讀些詩詞,老夫想著女兒家多識些字,明些理,將來也好幫著打理些布莊賬目,不至於被人蒙騙。聽聞崇文堂蘇先生學問淵博,為人端方,特來懇請先生收下小女,教她讀些詩書典籍,不知先生可否應允?”

原來,那日沈知意回家後,並未詳提月湖堤之事,隻略說遇到一位好心書生相助。沈掌櫃夫婦本就疼愛這獨生女兒,見她有心向學,便動了為她請個先生的念頭。打聽之下,崇文堂的蘇墨卿口碑甚好,學問紮實,且品性高潔,雖年輕,但教導女兒讀書識字應是綽綽有餘,於是便有了今日之行。

蘇墨卿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忙起身還禮:“沈掌櫃過譽了,墨卿才疏學淺,‘淵博’二字實不敢當。若蒙不棄,能教導沈姑娘,是墨卿的榮幸。”他目光轉向沈知意,見她今日打扮得更為素雅,未施粉黛,卻更顯清麗脫俗,正微微抬眸看向他,眼中含著些許羞澀,又帶著幾分期待。

堂主在一旁撚須笑道:“墨卿不必過謙。沈姑娘靈慧,由你教導,正是相得益彰。如此便說定了,每日午後,便在偏院那間靜室授課,如何?”

事情便這般定了下來。自此,每日午後,崇文堂那處僻靜的偏院,便成了蘇墨卿與沈知意固定的授課之所。院子裡種著幾株海棠,此時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團團簇簇,幽香暗浮。

初始幾日,二人尚有些許生分與拘謹。蘇墨卿秉持師道,講解經文典籍時一絲不苟,從《女誡》、《內訓》的基礎,到《詩經》、《楚辭》的風雅,循序漸進。沈知意則恭敬聆聽,認真筆錄,偶有不解之處,便輕聲提問,聲音軟糯,態度懇切。

然而,沈知意的聰慧,很快便超出了蘇墨卿的預料。一首《關雎》,他隻需講解一兩遍,她便能流暢背誦,更能體會詩中那含蓄而美好的情感,輕聲說道:“先生,這詩中之‘求’,並非強取,而是寤寐思服、琴瑟友之的尊重與傾慕,可是如此?”蘇墨卿聞言,心中訝異且欣喜,點頭稱是,看向她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讚賞。

她習字也極有悟性,雖初始筆力稍弱,但架結構頗具章法,娟秀工整,隱隱已有自己的風骨。蘇墨卿便會執筆示範,為她講解永字八法,如何運腕,如何藏鋒。有時他會站在她身側,看著她凝神書寫,那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偶爾筆尖滯澀,她會微微蹙眉,那模樣,竟讓他覺得比院中海棠更為動人。

時光在紙墨書香中悄然流淌。兩人之間的相處,也漸漸從最初的師生之禮,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親近與默契。他會在她遞上功課的瞬間,不經意觸碰到她微涼的指尖,心中便是一顫;她則會在他講解口渴時,提前為他沏好一杯溫茶,悄悄放在他手邊不遠不近的位置。他給她挑選的字帖,總會格外用心地圈點出需要注意的筆劃;她為他沏的茶,水溫總是恰到好處,彷彿揣摩過他喜好的溫度。

他們交談的內容,也從單純的學問,漸漸擴充套件到一些日常瑣事,甚至偶爾會聊起各自的喜好。蘇墨卿發現,沈知意並非一味溫順,內裡自有其靈秀剔透的心思,對許多事物都有獨到的見解。而沈知意也愈發覺得,這位蘇先生不僅學問好,心地更是純善耿直,與他交談,如沐春風。

一次,蘇墨卿講到《論語》中“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一句,聯想到自身家境,不禁有些感慨。沈知意察覺他情緒低落,便柔聲道:“先生,知意以為,貧富並非衡量君子小人的標準。家父常言,錦繡閣的綢緞再華美,若心術不正,也不過是金玉其外。如先生這般,雖清貧卻誌潔,恪守本心,纔是真正的君子風範。”

她的話語如涓涓細流,潤澤了蘇墨卿有些乾涸的心田。他抬眸看她,見她目光清澈,言辭懇切,毫無虛飾,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與感動。四目相對,空氣中彷彿有細微的火花迸濺,兩人都迅速移開了目光,耳根卻都不約而同地染上了薄紅。

那層名為“師生”的薄紗,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被悄然滋長的情愫浸潤,變得透明而脆弱。他們心照不宣地守護著這份默契,未曾逾越,卻也難以割捨。偏院的海棠花開了又謝,謝了又結出青澀的果實,如同他們之間那未曾言明,卻日益深厚的情感。

然而,這份寧靜而美好的時光,並未能持續太久。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塊巨石,徹底打破了偏院的安寧。

這人便是富商之子,秦文昭。

秦文昭是臨安府大鹽商秦百萬的獨子,因家族意欲在清溪縣開設新的鹽鋪,他便先行來到此地打理關係,順便在崇文堂掛名讀書,結交些文人雅士,也好附庸風雅,裝點門麵。

他生得確實一表人才,麵如冠玉,目若朗星,常穿著價值不菲的蜀錦長袍,腰間綴著和田美玉,手中一把泥金摺扇,談笑間自帶一股富貴公子哥兒的灑脫氣派。他初入崇文堂,便注意到了氣質清峻、學問紮實的蘇墨卿,又聽聞他雖貧寒卻極得堂主看重,便主動上前結交。

“蘇兄,小弟秦文昭,初來乍到,久仰蘇兄才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蘇兄這手字,風骨凜然,假以時日,必能金榜題名,光耀門楣啊!”秦文昭言語熱情,出手更是大方,今日邀蘇墨卿去醉仙樓飲酒,明日贈他名貴的湖筆端硯,後天又送來上好的宣紙徽墨。得知蘇墨卿母親身體不適,他更是派人送去不少名貴藥材,言辭懇切,說是聊表心意。

蘇墨卿本性耿直重情,見秦文昭如此“赤誠”相待,又兼其談吐風趣,見識似乎也不凡,便漸漸將他引為知己好友。秦文昭時常來找蘇墨卿談詩論文,或相約出遊,對蘇墨卿幾乎是無話不談。一次酒後,蘇墨卿心中積壓了對沈知意的情愫無處傾訴,見秦文昭是“知心好友”,竟一時未能把持,紅著臉將自己對沈知意的傾慕之心,以及待來日考取功名後便去沈家提親的打算,和盤托出。

他哪裡知道,秦文昭在聽聞“沈知意”這個名字時,眼中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陰霾與嫉妒。原來,早在半月前,秦文昭偶然在崇文堂見過前來送繡品的沈知意一麵,當即驚為天人,暗中打聽,知是錦繡閣沈家小姐,心中便已存了追求之念。隻是他自恃身份,尚未找到合適機會接近。如今聽聞自己刻意結交的“窮朋友”竟早已得了佳人傾心,一股強烈的嫉妒與不甘瞬間湧上心頭。

“一個寒酸書生,也配得上沈姑娘這樣的美人?”秦文昭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反而拍著蘇墨卿的肩膀,笑道:“蘇兄好眼光!沈姑娘確是清麗脫俗,與蘇兄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小弟在此先預祝蘇兄早日金榜題名,抱得美人歸!”

然而,自那日之後,秦文昭去錦繡閣的次數便明顯多了起來。他總是借著找蘇墨卿的名義,實則卻是去尋沈知意。今日送一支嵌著明珠的赤金發釵,明日帶一盒從京城快馬運來的精緻蜜餞,後日又呈上一匹流光溢彩的蘇繡羅裙。每次,他都笑得溫文爾雅:“沈姑娘,這是小弟從臨安帶來的小玩意兒,不算什麼,姑娘若不嫌棄,便收下吧。似姑娘這般品貌,合該用這些相配之物。若是……若是將來有幸,能得姑娘青眼,這些東西,姑娘日日換著用也使得。”

沈知意心中隻有蘇墨卿,對秦文昭的殷勤隻覺得困擾與厭煩。每次她都堅決地將禮物退回,語氣雖保持客氣,態度卻十分明確:“秦公子厚意,知意心領。隻是無功不受祿,如此貴重之物,小女萬萬不能收受。公子還是請回吧。”

可秦文昭豈是輕易放棄之人?他依舊日日來纏,有時甚至守在錦繡閣門外,引得街坊鄰裡指指點點,風言風語漸起。

蘇墨卿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他既擔心沈知意會被秦文昭的財富與執著打動,又念著秦文昭對自己的“朋友情分”和“慷慨相助”,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連日來眉宇間都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愁雲。

沈知意何等聰慧,早已看出他的不安。一日授課完畢,見四下無人,她鼓起勇氣,輕輕拉住正欲離開的蘇墨卿的衣袖,仰起臉,眼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低聲哽咽道:“墨卿哥哥,你莫要憂心,也莫要聽信外麵的閒言碎語。那日我在月湖堤便說過,我的心……這輩子隻屬你一人。秦公子縱有金山銀山,與我何乾?我沈知意認定的,便隻有你蘇墨卿。你安心備考,等你考中秀才,咱們……咱們就堂堂正正地請媒人上門提親,好不好?”

她的話語,如同春風化雨,瞬間驅散了蘇墨卿心頭的陰霾。他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輕顫與決心,心中又是酸澀又是甜蜜,重重點頭:“好,知意,我信你。你等我。”

然而,望著沈知意離去時那堅定而溫柔的背影,蘇墨卿心中那抹因秦文昭而產生的隱憂,卻並未完全散去。崇文堂的偏院,這方曾是他們情感溫室的小天地,此刻卻彷彿成了風暴來臨前,最後一片寧靜的港灣。秦文昭那看似熱情的笑容背後,隱藏的究竟是真心祝福,還是彆有用心的算計?蘇墨卿那耿直重義的心性,在即將到來的風波中,又將麵臨怎樣的考驗?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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