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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2章 沉默的交易——十兩銀買斷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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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風,瞬間將張覃籠罩。他隻覺得後背脊梁一陣發麻,彷彿那柄滴血的匕首下一刻就要捅進來。逃跑的勇氣在刹那間消散殆儘,他的雙腿如同灌滿了鉛,又像是煮爛了的麵條,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一個趔趄,差點癱軟在地。

他艱難地轉過身,麵向手持凶器、眼神凶暴的永德和尚。月光初上,混合著天際最後一絲殘光,照在永德和尚那張油光滿麵卻扭曲猙獰的臉上,也照在他手中那柄猶自滴落殷紅血珠的匕首上,顯得格外恐怖駭人。

“大……大師……”張覃的聲音乾澀發顫,幾乎不成調子,“我……我什麼都沒看到……我隻是路過……聽到有動靜,過來瞧瞧……真的,什麼都沒看見!”他語無倫次,試圖做最後的狡辯和掙紮,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懼,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永德和尚死死地盯著他,那目光像是毒蛇的信子,在他臉上來回掃視,評估著,權衡著。眼前的書生高大魁梧,真要是拚起命來,自己這養尊處優的身板未必能輕易拿下。方纔殺何英是趁其不備,且女子力弱。而這書生,雖嚇得夠嗆,但狗急跳牆,難免不會鬨出大動靜。況且,剛殺一人,屍體還未處理,若再與此人搏鬥,時間拖延,萬一再有他人路過……

殺機在他眼中翻騰,但很快,一絲狡詐的算計壓過了即刻滅口的衝動。他臉上的猙獰凶狠竟如同變戲法般迅速收斂起來,雖然那眼底深處的冰冷依舊令人膽寒,但嘴角卻硬生生扯出了一絲極其僵硬難看的笑容。

“阿彌陀佛……”他甚至假模假式地宣了一聲佛號,隻是這佛號在此情此景下,顯得無比諷刺和詭異。“原來是一位施主。貧僧一時情急,驚擾施主了。”

張覃見他語氣似乎緩和,不像要立刻動手的樣子,心下稍安,但警惕未減,結結巴巴地應道:“沒……沒有驚擾……大師,這……這是……”他目光瞥向院內,意指那具屍體。

永德和尚側身擋住了他的視線,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施主既然說沒看見,那便是沒看見。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本不願多造殺孽。”他話鋒微微一頓,觀察著張覃的反應,見對方果然露出希冀和鬆一口氣的神色,便繼續道,“方纔之事,實乃這婦人勾引貧僧在先,又欲敲詐勒索於後,貧僧一時怒極,失手……唉,也是劫數。”

他輕描淡寫地將罪責推給死去的何英,將自己撇得乾淨。張覃心中自然不信,但此刻保命要緊,隻得連連點頭,附和道:“原……原來如此,竟是這般歹毒婦人,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永德和尚對他的識趣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他目光掃過張覃那依舊微微發抖的雙腿,以及身旁地上那根小腿粗細、或許是這戶人家用來頂門的木棍,心中那點剩餘的殺意也徹底按捺下去。這書生,空有一副好身板,卻無膽魄,可用利誘之。

“施主,”永德和尚的聲音變得更加“和善”了些,“你莫要害怕。貧僧原本也未打算傷你性命。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段緣法。隻是今日之事,關乎貧僧清譽,更關乎寺院名聲,實在不便為外人所知。”

張覃一聽,似乎有轉機,連忙道:“大師放心!晚生……晚生今日隻是路過,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絕不會向外人吐露半個字!晚生對天發誓!”他舉起手,做出發誓的樣子。

“嗬嗬,施主的人品,貧僧自然是信得過的。”永德和尚笑了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隻是這世間之事,空口無憑。為了讓施主安心,也為了讓貧僧安心,貧僧願出十兩紋銀,贈與施主,隻當是結個善緣,也當是……買施主一個守口如瓶。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十兩銀子?”張覃一聽,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他家中雖不缺衣食,但十兩白銀,也夠他好幾個月的瀟灑花費了。方纔的恐懼,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橫財衝淡了不少。他心念電轉:若是反抗,且不說打不打得過這持刀的凶僧,即便僥幸逃脫,日後難免被這有權有勢的和尚報複。若是應允下來,不僅能免去殺身之禍,還能平白得十兩銀子,這簡直是……天降橫財!

那點微弱的正義感和對死者的同情,在實實在在的利益和自身的安危麵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他的“理性”迅速完成了算計:接受交易,是風險最小、收益最大的選擇。至於何英的死活……那與自己有何乾係?要怪,隻怪她命不好。

貪婪,如同藤蔓般迅速纏繞了他的心。恐懼漸漸褪去,一種僥幸甚至竊喜的情緒開始滋生。

他臉上擠出感激的笑容,忙不迭地應承:“大師言重了!大師如此慷慨,晚生……晚生實在是……卻之不恭,卻之不恭了!大師放心,晚生必定守口如瓶,今日之事,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永德和尚將他神色的細微變化儘收眼底,心中冷笑,麵上卻依舊平和:“如此甚好。”

他很是謹慎,並未直接將銀子遞給張覃,而是從袖袋中摸出一錠銀子,確確實足十兩,然後彎腰,將其放在了兩人之間的地上。

“施主,銀子在此。貧僧退後,您自取之。以示貧僧絕無歹意。”說著,他果真向後退了幾步,直到背靠院門,但那柄匕首,卻仍看似隨意地握在手中。

張覃此刻眼中幾乎隻有那錠在昏暗光線下泛著誘人白光的銀子。他小心翼翼地盯著永德和尚,試探著上前兩步,見對方確實沒有動作,便迅速彎腰,一把將那錠銀子撈在手中。入手沉甸甸,冰涼涼,還似乎隱約沾著一點粘稠……或許是方纔濺上的血跡?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便被得到橫財的喜悅衝散了。他緊緊將銀子攥在手心,彷彿攥住了自己的性命和好運。

永德和尚見他拿了銀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隻是那笑意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與掌控。“施主是爽快人。日後,若寺中香火旺盛,貧僧手頭寬裕時,或許還會再叨擾施主,分潤些香火錢與施主,隻望這份‘緣法’能長久維係下去。”他這話,既是許以一個長期利益,讓張覃看到更多甜頭,更深的意思,卻是將兩人徹底捆綁在一起——你收了錢,便是共犯,日後若事發,你也脫不了乾係。

張覃此刻已被銀子衝昏了頭,連連點頭:“好說,好說!一切但憑大師吩咐!晚生……晚生今日便告辭了?”他試探著問,隻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永德和尚側開身,讓出道路,單手立掌,微微躬身:“施主慢走。今日之事,阿彌陀佛。”

張覃如蒙大赦,緊緊攥著那錠帶血的銀子,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轉身,沿著來時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快步離去,甚至不敢回頭。

永德和尚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張覃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濃重的暮色之中,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無蹤,隻剩下無比的陰冷和殺意。他低頭看了看匕首上的血跡,又瞥了一眼院內何英的屍體,冷哼一聲,轉身退回院內,重重地關上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而另一邊,張覃一路疾走,直到遠遠看見城郭的輪廓,燈火人家,方纔敢放慢腳步,大口喘氣。冷風一吹,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才徹底從方纔的驚險中回過神來。他攤開手掌,那錠白花花的銀子在月光下閃著光。

後怕漸漸消退,一種巨大的僥幸和狂喜湧上心頭。他不僅死裡逃生,還平白得了十兩銀子!他反複摩挲著冰涼的銀錠,開始美滋滋地盤算起來:這錢該怎麼花?是去酒樓好好吃上幾頓?還是買身新衣裳?抑或是存起來,日後做點小買賣?

他甚至覺得,那永德和尚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出手還挺大方。至於那個枉死的何英……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那張淒慘的臉和滿地的鮮血從腦海中驅逐出去。“與我何乾……是她自己命不好……我得了實惠,纔是正經……”他如此安慰自己,努力將那點不安壓下去。

他將銀子揣入懷中,貼著胸口,那冰冷的觸感卻讓他感到一陣踏實和火熱。他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袍,挺直了腰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朝著家的方向走去,腳步甚至變得輕快起來。

他卻不知,他揣著的,並非橫財,而是催命符;他選擇的,並非生路,而是一條通往更深地獄的陷阱。那錠銀子上未曾拭淨的血跡,早已悄然浸染了他的良知,將他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身後的夜色,彌漫著血腥與罪惡,無聲地吞噬了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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