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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8章 焚屍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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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一種極度緩慢而痛苦的粘稠中,一天天爬過。翠蘭如同活在透明的琥珀裡,外界的一切聲音、光線、甚至時間本身,都變得模糊而不真切,唯有腹中那冰冷、日益活躍的蠕動感,和村民們刀子般刮骨的鄙夷目光,清晰得如同烙鐵,時刻灼燙著她的神經。

她幾乎不再出門,像一具被抽空了魂靈、隻餘下恐懼和羞恥的軀殼,終日蜷縮在陰冷屋子的最角落。寬鬆的舊衣再也無法完全遮掩那異常隆起的弧度,那冰冷的“孕態”如同一麵無聲的恥辱宣告牌,釘死在她身上。她不敢低頭去看,不敢去摸,但那份存在感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有一個邪惡的、汲取她生命力的東西,正在她的身體裡,悄然“長大”。

就在翠蘭覺得自己即將被這內外交困的絕望徹底吞噬、甚至開始萌生某些可怕念頭的時候,王婆子終於回來了。

她是在一個傍晚時分再次敲響院門的。依舊是一身深色舊衣,提著那個刻滿符文的舊藤箱,但神色間卻比上次更多了幾分風塵仆仆的疲憊和一種沉甸甸的肅殺。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掠過翠蘭那無法掩飾的腹部時,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更深沉的凝重。

“不能再拖了。”王婆子開門見山,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你腹中邪胎生長之速,超乎預料。再任其滋生,莫說你了,隻怕這一村之地,都要受其煞氣侵蝕,釀成大禍!”

她放下藤箱,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屋內:“今夜子時,陰氣最盛,亦是那困魂怨力最強之時。我便要行險一搏,先設法驅散你亡夫被困的怨靈,焚毀那邪物紙人,斬斷這詛咒最直接的根源!或許能暫緩那邪胎汲取你生機的速度!”

翠蘭聽到要徹底處理那紙人,身體先是一顫,隨即眼中爆發出一種近乎瀕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微弱光芒。但聽到“行險一搏”四個字,那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被更大的恐懼淹沒。

“王婆婆……能……能成嗎?會不會……”她聲音嘶啞,充滿了驚懼。

“不成,便是你我皆為其殉葬,再無轉圜。”王婆子語氣冰冷,沒有絲毫安慰,反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世間除魔衛道,從無萬全之法,唯有拚死一搏!你去準備三斤陳年糯米,一壇烈酒,要最烈的燒刀子!再備一盆清水,置於院中。”

她的命令不容置疑。翠蘭強撐著虛軟的身體,翻箱倒櫃,找出不知存放了多久、有些發黃的糯米,又將阿貴生前藏著的、幾乎能點著火焰的烈酒搬了出來,最後打了一盆冰涼的井水,按照指示放在院子中央。

天色迅速暗沉下來,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被大地吞噬,濃重的、帶著水汽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籠罩了柳河村。家家戶戶早早熄燈閉戶,整個村莊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風聲掠過樹梢,發出嗚咽般的低嘯。

子時將至。

王婆子在翠蘭的堂屋內開始佈置。她先是取出七盞造型古拙、邊緣泛著青黑色澤的油燈,以北鬥七星的方位逐一擺放在地上,小心注入特製的、帶著奇異腥味的燈油,點燃燈芯。七朵豆大的火苗燃起,光線卻並非溫暖的橘黃,而是一種幽藍偏綠的顏色,勉強照亮燈盞周圍一小片區域,反而讓房間其他地方顯得更加黑暗深邃。

緊接著,她又取出七麵巴掌大小、邊緣刻滿密咒的青銅鏡,懸掛在七盞油燈對應的上方房梁,鏡麵朝下,反射著下方幽藍的燈火,在空氣中交織出一道道冰冷詭異的光路。

最後,她用那三斤陳年糯米,混合著烈酒,在七盞油燈外圍,畫了一個巨大的、將整個堂屋中心區域都包裹起來的圓圈。酒液浸濕糯米,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氣味。完成這一切後,她讓翠蘭手持一麵畫著血色符籙的三角形小令旗,站在糯米圈的正中央。

“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感受到什麼,絕對不可踏出此圈一步!更不可讓令旗離手或倒地!”王婆子盯著翠蘭的眼睛,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此圈乃‘陽米烈酒陣’,能暫阻陰煞近身。令旗是你護命之物,旗在人在,旗倒……”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但翠蒼白的臉色和劇烈顫抖的手已經說明瞭一切。她死死攥住那麵冰涼的小旗,彷彿抓住了唯一的生路。

王婆子自己則站在圈外,麵對臥室的方向。她深吸一口氣,從藤箱最底層,鄭重地取出了那個被數道黃色符紙交叉貼滿、卻依舊散發著不祥陰寒氣息的紙人。

符紙上的硃砂符文在幽藍的燈光下,閃爍著暗沉的血光。

子時正刻!

王婆子眼中精光一閃,猛地撕下了紙人身上的所有符籙!

就在符紙脫離的刹那——

“嗷吼——!!!”

一聲絕非人類能發出的、充滿了無儘痛苦、怨毒和狂暴的嘶吼聲,猛地從紙人身上爆發出來!那聲音尖銳刺耳,卻又沉悶如雷,彷彿能直接撕裂人的魂魄!

那粗糙的紙人,竟如同活物般,在王婆子手中瘋狂地扭動、掙紮起來!它的四肢胡亂抽打,發出“啪啪”的破空聲,那咧到耳根的詭異笑容扭曲變幻,那雙暗紅色的眼睛爆發出實質般的、怨毒的血光!

呼呼呼——!

堂屋內,憑空颳起一陣猛烈的、冰寒刺骨的陰風!七盞油燈的火苗被吹得瘋狂搖曳,瞬間拉長變成幽綠色,彷彿隨時都會熄滅!懸掛的銅鏡相互撞擊,發出雜亂刺耳的“哐當”聲,反射出的幽光亂舞,照出無數扭曲晃動的影子!

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至冰點以下,牆壁、地麵甚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那盆放在院中的清水,表麵瞬間凍結!

“敕!”王婆子須發皆張,口中爆發出一聲短促有力的咒音,乾枯的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瘋狂掙紮的紙人,另一隻手疾速掐訣,腳下踏著詭異的步法,猛地將紙人拋向空中!

那紙人並未落地,而是懸停在半空,周身散發出濃稠如墨的黑氣,黑氣中彷彿有無數痛苦扭曲的人臉在掙紮嘶嚎!它發出的尖嘯聲更加淒厲,震得整個屋子都在嗡嗡作響!

“天地玄黃,日月之光!五行敕令,破煞除殃!困魂鎖魄,邪靈伏藏!真火焚形,永逝不祥!急急如律令!”

王婆子的咒語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高昂,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和強大的力量,與那紙人的尖嘯對抗著!她手中那柄辟邪古劍再次出鞘,劍身嗡鳴不止,斑駁的銅鏽下金光流轉,隨著她的揮舞,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金色的、灼熱的軌跡,不斷劈砍向那團包裹紙人的濃稠黑氣!

每一劍劈下,都發出一聲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般的“嗤啦”巨響,伴隨著一聲更加淒厲痛苦的慘嚎,一大股黑氣便如同被灼燒般消散少許!

那紙人掙紮得更加瘋狂,它甚至開始自行攻擊!一道道凝練的、漆黑如箭的陰煞之氣,從它身上爆射而出,如同暴雨般射向王婆子!

王婆子身形閃動,步伐詭異莫測,手中古劍舞得密不透風,將大多數黑氣箭矢格擋劈散。但仍有一兩道漏網之魚,擦著她的衣角掠過,那原本厚實的粗布衣竟瞬間被腐蝕出焦黑的破洞,邊緣甚至結起了冰霜!

站在糯米圈中的翠蘭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死死咬著嘴唇,鮮血順著嘴角流下都毫無知覺。她看著眼前這超乎想象的、如同地獄般的景象,看著王婆子與那邪物進行著凶險萬分的搏鬥,隻覺得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全憑著一股求生的本能和死死攥著的令旗支撐著才沒有倒下。

激鬥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紙人周身散發的黑氣明顯淡薄了許多,尖嘯聲也變得有些衰弱,但掙紮卻更加瘋狂絕望!

王婆子看準時機,猛地咬破自己的中指,將一滴殷紅的指尖血抹在辟邪劍的劍身之上!

“以血引靈,真火焚邪!破!”

古劍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之聲,劍身金光大盛,彷彿化作一道灼熱的雷霆!王婆子用儘全身力氣,一劍直刺,精準地刺穿了懸停在空中的紙人胸膛——那寫著名字和八字的核心之處!

“嗷——!!!”

紙人發出了最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充滿了無儘不甘和痛苦的淒厲尖嚎!

所有的黑氣驟然回縮,然後又猛地爆開!

王婆子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退數步,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而那紙人,被古劍刺穿的地方,猛地竄起了一簇火焰!

但那火焰……絕非人間之火!

它是一種極其詭異的、幽綠泛藍的顏色!跳躍不定,散發出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彷彿燃燒的不是紙張,而是凝固的靈魂和怨念!

火焰迅速蔓延,瞬間包裹了整個紙人。

沒有紙張燃燒應有的糊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惡心、令人作嘔的惡臭!那味道無法形容,像是無數燒焦蜷曲的頭發混合著腐爛的血液、又像是墳土被烈火烘烤後散發出的腥臊,還夾雜著一股濃鬱的、甜膩到發臭的異香!

滋滋滋……

被幽綠火焰包裹的紙人瘋狂扭動、抽搐,發出油脂被灼燒般的可怕聲響。火焰中,似乎隱約有一個扭曲痛苦的人形在掙紮哀嚎,最終在那詭異的綠色火焰中,漸漸化為灰燼。

所有的異響、陰風、在這一刻驟然停止。

七盞油燈的火苗恢複了幽藍,不再搖曳。

房間裡的冰霜開始緩緩融化。

隻剩下那團幽綠色的火焰,還在安靜地、冰冷地燃燒著,散發著那令人窒息的惡臭,以及一種……彷彿解脫,又彷彿無儘空虛的死寂。

王婆子拄著劍,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緊緊盯著那團逐漸縮小的綠色火焰,眼中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凝重。

翠蘭雙腿一軟,癱倒在糯米圈中,手中的令旗卻依舊死死握著。她望著那燃燒的邪物,心中百感交集,恐懼、後怕、一絲微弱的解脫,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亡夫的魂……解脫了嗎?

然而,就在那紙人即將徹底化為灰燼的瞬間——

翠蘭猛地感到,自己那冰冷隆起的腹部深處,那個一直蠕動的東西,似乎……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彷彿被什麼東西……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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