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7章 棄屍荒野,絕處逢生
約莫過了十餘日,密室的房門再次被開啟。此時張氏已奄奄一息,連續的高燒和創傷讓她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迷狀態,即便偶爾清醒,眼神也渙散無光,對外界的刺激幾乎沒有反應。原本豐潤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臉色灰敗如同金紙,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覺空和尚皺著眉頭走進來,身後跟著那個小和尚。他用腳踢了踢癱軟在冰冷地麵上的張氏,見她毫無反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師父,怎麼樣?還沒斷氣吧?”小和尚小聲問道,語氣裡竟有一絲遺憾,彷彿巴不得她早點死。
“哼,還剩一口氣吊著。”覺空嫌惡地甩甩手,彷彿碰了什麼極其肮臟的東西,“真是個不中用的玩意,這才幾天就成這德行了。真是晦氣!”
“那……怎麼辦?要是死在這兒,處理起來可就麻煩了。最近外麵風聲好像有點緊,聽說有官差在打聽失蹤女香客的事……”小和尚有些擔憂地提醒道。
覺空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和狠厲:“媽的,真是掃興。罷了,看樣子也活不成了,抬出去扔遠點,餵了野狼野狗,一了百了,乾淨利落!”
“師父英明!”小和尚連忙奉承。
是夜,月黑風高,山風呼嘯,吹得漫山樹木如同鬼影般搖曳,發出嗚嗚的悲鳴。兩個身材粗壯的和尚用一床破舊的草蓆,將氣息奄奄、人事不省的張氏草草一卷,抬起出了密室。他們並未走寺廟正門,而是沿著一條隱蔽的、布滿荊棘的小路向後山而去。
山路崎嶇難行,兩人抬著一個人,走得氣喘籲籲,罵罵咧咧。“這娘們,看著沒幾兩肉,抬起來真他孃的沉!”“少廢話,快點扔了完事!這鬼地方,晚上真瘮人!”也不知走了多遠,直到一處極其荒僻的山坳。這裡亂石嶙峋,荒草沒膝,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狼嚎,在寂靜的夜裡令人毛骨悚然。
“就這兒吧!媽的,累死老子了!”兩人將草蓆包裹的張氏如同扔垃圾一般,隨手拋在一堆亂石草叢之中。“快走快走!真晦氣!”兩個和尚看也懶得多看一眼,彷彿生怕沾染上死人的晦氣,忙不迭地轉身,沿著來路飛快地消失了。
冰冷的夜露很快打濕了草蓆,深入骨髓的寒意將張氏從深度的昏迷中漸漸激醒。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稀疏的星鬥,在墨藍色的天幕上冰冷地閃爍。
我……死了嗎?這是陰曹地府?為何如此寒冷?她下意識地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全身如同被碾碎了一般,無處不在的劇痛,尤其是那些被香火燒灼的傷口,在冷露的刺激下,如同被無數根針反複穿刺。
這劇烈的疼痛讓她恍惚的意識清醒了一些——原來,我還活著。可是,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在這荒山野嶺,渾身重傷,動彈不得,等待她的,不是凍死餓死,就是成為野獸的晚餐。絕望再次攫住了她。或許,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吧……她閉上眼睛,淚水混合著露水,滑過鬢角。
就在這時,遠處那幾聲狼嚎再次響起,似乎更近了些。綠油油的磷火般的目光,彷彿已經在黑暗中亮起。死亡的恐懼本能地壓過了求死的念頭。她用儘殘存的所有力氣,從喉嚨裡發出極其微弱、如同呻吟般的聲音:“救……命……有……沒有人……救救我……”
這聲音太小了,剛一出口,就被呼嘯的山風吹散。她一遍遍地嘗試,聲音卻越來越微弱,意識再次逐漸模糊。
就在她即將徹底陷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刻,一陣輕微的、踩在枯枝落葉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正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而來。
那腳步聲遲疑了一下,似乎聽到了那微不可聞的呻吟。接著,一個蒼老而警惕的聲音響起:“誰?誰在那兒?”
張氏用最後一絲意識,發出了一個氣音:“……救……”
腳步聲快速靠近,一個背著藥簍、手持藥鋤的老翁出現在她模糊的視野裡。老翁約莫六十上下年紀,頭發花白,麵容清臒,穿著一件打補丁的粗布短褂,像個山間的采藥人。他借著微弱的星光,看清了草蓆中包裹的竟是一個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年輕女子時,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爺呀!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老翁驚呼一聲,連忙蹲下身,探了探張氏的鼻息,又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姑娘?姑娘?你醒醒!”
張氏已無法回應,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老翁看清她身上那些新舊交錯的、明顯是人為造成的傷痕,尤其是那些可怕的灼燒痕跡時,眼中充滿了震驚與同情。他不再猶豫,儘管自己年紀已大,身體也不算硬朗,還是毅然將藥簍藥鋤放下,費力地將張氏從草蓆中抱出,背在了自己瘦弱的背上。
“姑娘,挺住!老漢我這就揹你下山救命!唉,真是可憐啊……”老翁喘著粗氣,一步步艱難地沿著陡峭的山路向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吃力,卻異常堅定。
這個名叫於老漢的采藥人,剛剛經曆了喪子之痛,進城處理完兒子的後事,因心中悲慼,在山中徘徊至晚,卻萬萬沒想到,歸途中竟遇到了一個同樣瀕臨死亡的無辜生命。巨大的悲痛化作了強烈的憐憫,他絕不能見死不救。
夜色中,一老一少,兩個瀕臨絕境的生命,依靠著人性中最原始的善良,艱難地向著生的希望挪動。於老漢的出現,如同無儘黑暗中的一絲微光,終於照進了張氏萬劫不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