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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2章 絲蘿托喬木——良媒牽線結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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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昔日的頑童呂四已長成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年。若隻看皮相,他繼承了其母的清秀眉目,身量也頗高,若非那雙眼睛裡總是閃爍著遊移不定、桀驁又帶著幾分虛張凶狠的光芒,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然而,其內裡的敗壞,早已隨著年歲的增長而變本加厲,再難遮掩。

他成了滄州府南城一帶名副其實的“禍害”。白日裡,他常宿醉高臥,或是與那群狐朋狗友聚在賭坊裡,吆五喝六,輸打贏要,鬨得烏煙瘴氣。入夜後,則更是他們活躍的時辰,嘯聚街市,滋擾商鋪,調戲過往女子,已成為家常便飯。酒肆的老闆見他們來了就頭疼,良善人家的小娘子老遠看見他們的身影,便如同見了瘟神,忙不迭地繞道而行。坊間私下裡送了他一個諢號——“夜叉星”。

呂母的年歲本就大了,經年累月的操勞和憂心,早已將她熬得燈枯油儘。如今眼見兒子非但沒有回頭之意,反而越發無法無天,她的心如同被浸在冰水裡,又冷又痛。無數個夜晚,她獨自對著丈夫的牌位垂淚,哽咽低語:“夫君啊,我對不住你,我沒有教好我們的兒子……我如今是管他不住,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聽,這可如何是好啊……”

哀傷之餘,一種更深切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害怕兒子終有一日會闖下彌天大禍,到時國法森嚴,豈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賠笑賠錢能了結的?她更害怕呂家這根獨苗,就此徹底斷絕。一種傳統而樸素的念頭在她心中越來越清晰——成家立業!對,給兒子娶一房媳婦!或許成了家,肩上有了擔子,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規勸著,他就能收收心,像個真正的人一樣過日子了。這成了呂母絕望中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決心既下,呂母便行動了起來。她翻箱倒櫃,將多年來省吃儉用、替人縫補漿洗攢下的一點微薄積蓄全部取出,又咬牙當掉了陪嫁的一根銀簪和一對耳環,湊足了一份像樣的聘禮。然後,她提上禮物,蹣跚著走進了城裡最有名的張媒婆家。

這張媒婆是個見多識廣、舌燦蓮花的人物,城裡城外多少姻緣都經過她的嘴。她一聽呂母的來意,臉上那職業性的笑容頓時就僵了幾分。呂四的惡名,她豈能不知?這媒事,簡直是塊燙手的山芋。

“呂家嫂子,”張媒婆為難得咂咂嘴,“不是我不肯幫忙,隻是您家四郎這個……這個名聲在外,好人家的姑娘,誰聽了不犯嘀咕?這媒,難做啊!”

呂母聞言,眼淚立刻又湧了上來,她幾乎要給張媒婆跪下:“他張嬸子,求求您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本質不壞的,就是年少不懂事,交了些壞朋友。隻要成了家,有了賢惠的娘子管著,一定能改好的!您本事大,人麵廣,一定能有辦法的!這份謝媒禮,老身絕不會短了您的……”說著,將那份厚重的謝禮又往前推了推。

金錢的力量,有時足以扭轉為難的態度。張媒婆瞥了眼那份謝禮,眼珠轉了轉,心思活絡起來。她沉吟片刻,一拍大腿:“罷了罷了,誰讓我這人心軟呢!就看在呂家嫂子您一片慈母心腸的份上,我豁出這張老臉去試試!不過,話可得說在前頭,成與不成,還得看天意緣分。”

於是,一場基於隱瞞與欺騙的婚姻牽線開始了。張媒婆充分發揮了她的“專業才能”。她尋訪了幾戶家有適齡女兒、家境尚可但又並非顯赫到訊息極其靈通的人家。對準家,她絕口不提呂四平日裡的斑斑劣跡,隻是長籲短歎,說呂家孩子命苦,自幼喪父,寡母拉扯大不易,小子是頑皮跳脫了些,性子烈,好打個抱不平,因此得罪了些人,外麵有些風言風語,其實都是些半大小子不懂事鬨的,做不得真。她極力渲染呂家“家底清白”、“母慈子孝”,更著重強調:“呂家嫂子可是說了,隻要新媳婦一過門,立刻當家掌鑰,她老人家就等著含飴弄孫,享清福了。那呂四郎長得是一表人才,身子骨壯實,將來肯定是頂門立戶的好手!等成了家,心一定就收回來了!”

這般半真半假、避重就輕的話術,果然打動了一戶姓李的人家。李家有個女兒,年方十五,小名喚作婉娘,生得確實頗有幾分姿色,體態輕盈,性情溫婉。李家雖非大富大貴,也是本分的小康之家。李父李母正為女兒的婚事操心,聽張媒婆把呂四誇得天花亂墜,又聽聞呂母慈愛、家世清白,雖也隱約聽過一些關於呂四的不好傳聞,但礙於媒婆的巧言保證和呂母特意上門表現出的誠懇態度,加之覺得女兒年紀已到,便有些動心。最終,在經過一番忐忑的打聽(自然打聽不到全部實情)和猶豫後,李家應允了這門親事。

訊息傳回呂家,呂母喜極而泣,彷彿看到了兒子浪子回頭的光明未來。而呂四,起初對母親擅自為自己定親頗為不滿,覺得是多了個管束自己的人。但當張媒婆故意在他路過時,指著遠處一個窈窕身影暗示那就是李家姑娘時,呂四看到那曼妙的身段,登時便將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色心大動,反而開始催促母親儘快辦理婚事。

婚禮辦得頗為體麵,呂母幾乎耗儘了所有。新婦婉娘蒙著紅蓋頭,在喧天的鑼鼓聲中,被抬進了呂家。洞房花燭夜,呂四挑開蓋頭,見燈下美人粉麵桃腮,眼波流轉,含羞帶怯,果然是個妙人兒,心中大喜過望,那股新鮮感和佔有慾暫時壓倒了他胡混的心思。

新婚燕爾,呂四著實沉迷於妻子的美貌與溫存,著實安分了一段時日。他每日守著婉娘,鮮少出門鬼混,彷彿真的變了個人。婉娘自幼受傳統女德教育,恪守婦道,溫柔體貼。她見丈夫如此,心中也暗自慶幸,以為嫁得良人,更是儘心侍奉丈夫與婆婆,將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偶爾也會輕聲細語地勸說呂四,當尋個正經營生,為未來打算。呂四心情好時,也會含糊應承幾句。

呂母看著眼前這對璧人,家中前所未有地充滿了和睦氣氛,隻覺得老懷大慰,彷彿一生的苦難終於到了儘頭,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她幾乎相信,是自己求來的姻緣感動了上天,兒子終於走上了正軌。

然而,表象的平靜之下,暗流始終湧動。呂四的安分,並非源於內心的悔悟,而是源於對新鮮美色的迷戀。這種迷戀,終有褪色之時。他偶爾在街上遇到舊日夥伴,那些擠眉弄眼的調侃和“重色輕友”的鬨笑,還會讓他感到一絲不自在和蠢蠢欲動。他骨子裡那種好逸惡勞、逞兇鬥狠的習性,隻是被暫時壓抑,並未消除。而婉娘那溫柔的規勸,聽久了,在他耳中也漸漸變得有些絮叨,隻是礙於新婚情熱,他並未發作。

這一切,敏感的婉娘隱隱有所察覺。夜深人靜時,她偶爾會看到丈夫望著窗外出神,眼神裡有一種她無法把握的躁動。她心中的那點不安,如同初春的薄冰,看似堅固,實則脆弱,隻需一點溫度的變化,便會碎裂開來。她隻能默默祈禱,希望這看似美滿的日子,能夠長久地持續下去。

可惜,天意從來高難問,短暫的風平浪靜,往往預示著更猛烈的驚濤駭浪。呂四命運的航道,早已註定偏向深淵,這絲蘿依上的喬木,內裡早已被蛀空,又能提供多久的蔭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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