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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4章 公堂明鏡照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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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日頭,已有幾分毒辣。濟南府的青石板路被曬得滾燙,空氣裡彌漫著塵土與汗水混合的鹹腥氣味。趙三笑挑著貨擔從鄰縣歸來,再次踏入這座熟悉的城池。與月前離開時相比,他眉宇間少了幾分跳脫,多了幾分沉靜,鬢角處,竟隱隱可見幾絲與年齡不符的霜白。唯有那招牌式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隻是細看之下,那笑意深處,藏著一絲難以抹去的疲憊。

黑風嶺與狐妖的遭遇,讓他真切體會到了“良心燈”帶來的凶險與代價。那盞燈如今的光芒,已不如往日凝實,即便在陰影處,也顯得有氣無力。但他彆無選擇,生活還要繼續,貨郎的營生不能丟,這盞燈,更不能熄。

剛走到城門口,便見前麵圍著一大群人,堵住了去路。人群中央,傳來鐵鏈拖地的嘩啦聲響,以及衙役凶神惡煞的嗬斥聲。

“讓開!都讓開!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們一並抓了!”幾個穿著號衣的衙役,手持水火棍,驅趕著圍觀的人群。他們押解著一個身穿囚服、披枷戴鎖的年輕書生。那書生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麵容清秀,此刻卻遍體鱗傷,頭發散亂,白色的囚衣上沾染著斑駁的血跡和汙垢。他低著頭,步履蹣跚,但脊梁卻挺得筆直,透著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強。

兩旁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唉,這不是城東的李秀才嗎?多有才學的後生,怎麼落得這步田地?”

“聽說是因為寫了反詩,誹謗朝廷,被知府大人拿住了!”

“反詩?我咋聽說是因為他揭發知府大人貪墨了去年黃河修堤的銀子,才被報複的……”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官官相護,豈是我們小民能議論的?”

……

趙三笑聽著眾人的議論,看著那書生淒慘的模樣,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同情。然而,更讓他心驚的是貨擔上的油燈!

就在他目光落在書生身上的刹那,那原本萎靡不振、昏黃欲滅的燈焰,彷彿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呼”地一聲騰起,焰心陡然變得金燦燦、明晃晃,如同純金熔鑄一般!那金光照耀在書生蒼白而倔強的臉上,竟隱隱泛出一層淡淡的、祥和的紅光,與他身上的傷痕和枷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金光透紅之象,趙三笑從未見過!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燈焰傳遞出的是一種極其強烈、極其純粹的“善”與“冤”的訊號!這光芒之盛,甚至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幾乎將他心頭因狐妖事件而殘留的陰霾都驅散了幾分。

母親的話在他腦中轟鳴:“燈焰愈亮,說明你越該去做這件事!”

他必須弄清楚緣由。趙三笑拉住旁邊一位熟知城內事務的老者,低聲詢問道:“老伯,這李秀才究竟所犯何事?真是寫了反詩?”

那老者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三笑啊,你有所不知。這李秀纔是條漢子!去年黃河決堤,咱們濟南府也遭了殃,朝廷不是撥下了一筆修堤款和救災銀嗎?結果呢,堤壩草草修了,災民也沒得到多少實惠。李秀纔不知從哪裡拿到了證據,寫了狀子要上告,揭發知府大人貪墨了這筆銀子!結果狀子還沒出濟南府,就被扣下了,反汙他寫反詩,誹謗上官……這不,就要問罪了!”

果然如此!趙三笑心頭怒火升騰。他平生最恨的,便是這等欺壓良善、貪贓枉法的狗官!這李秀才為民請命,反而身陷囹圄,若不救他,天理何在?自己這盞“良心燈”,又有何麵目稱為“良心”?

油燈那熾烈如驕陽的金色火焰,便是最明確的指引和鞭策!

這一夜,趙三笑徹夜未眠。他坐在那間低矮的小屋裡,對著那盞光芒奪目的油燈,思緒萬千。他想起了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想起了王掌櫃的惡有惡報,想起了胡三奶奶的恩怨分明,更想起了李秀才那倔強而冤屈的身影。

“燈焰愈亮,愈需以心頭血為燃料……”他知道,此次若要介入,所要麵對的是一府之尊,是龐大的官官相護的網路,其凶險程度,遠勝麵對一個米鋪掌櫃或山中狐妖。很可能,他會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但,那金光如此璀璨,照亮了他心中的每一個角落,容不得半點猶豫與退縮。

第二天一早,趙三笑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粗布衣服,仔細擦拭了貨擔,尤其是那盞油燈。隨後,他挑著擔子,徑直來到了知府衙門前。

平日裡,衙門口雖有衙役值守,卻也還算清淨。但今日,趙三笑破天荒地沒有笑,也沒有唱。他將貨擔穩穩地放在衙門口最顯眼的位置,然後,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平靜地望著那森嚴的朱漆大門和門口張牙舞爪的石獅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盞油燈。在初夏明亮的陽光下,它的金光非但沒有被掩蓋,反而愈發顯得純粹而耀眼,彷彿一顆小太陽,將衙門口照得亮如白晝,連屋簷下的陰影都被驅散了大半。

這奇異的景象,很快吸引了過往的行人。人們紛紛駐足,好奇地圍觀這個平日裡總是笑嘻嘻的貨郎,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又為何他那盞破燈,竟能發出如此奇特而明亮的光芒?

“賣燈嘍!”

趙三笑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他的吆喝不再是往日的唱曲調子,而是帶著一種沉靜而堅定的力量。

“賣能照妖鏡般的燈!能照見貪官的黑心肝,能照見冤屈的真案情!走過路過,都來看一看嘍!”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百姓們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趙三笑是瘋了不成?竟敢在知府衙門口,公然叫賣能照“貪官黑心肝”的燈?這簡直是**裸的挑釁!

訊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衙門深處。端坐堂上的知府姓苟,是個麵皮白淨、保養得宜的中年人,此刻正端著蓋碗茶,琢磨著如何給那不開眼的李秀才定個死罪,以絕後患。忽聞門外喧嘩,又聽衙役戰戰兢兢地稟報了趙三笑的言行,氣得他當場摔了手中的景德鎮瓷茶盞,碎片和茶水濺了一地。

“反了!反了!”苟知府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狂徒膽敢在衙門前妖言惑眾,誹謗朝廷命官!給我把那狂徒抓進來!重重地打!”

如狼似虎的衙役們衝出衙門,不由分說,便將趙三笑連人帶貨擔一起押上了公堂。

公堂之上,氣氛肅殺。“明鏡高懸”的牌匾高掛,兩旁衙役手持水火棍,口喊“威武”,聲音沉悶而壓抑。苟知府端坐案後,麵沉似水,一雙眼睛陰鷙地盯著堂下跪著的趙三笑。

“啪!”驚堂木重重一拍。

“大膽刁民趙三笑!你可知罪?”苟知府聲音冰冷。

趙三笑抬起頭,臉上居然又露出了那慣有的、憨厚的笑容,隻是這笑容在此刻的公堂上,顯得格外刺眼:“回稟大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小人隻是個賣貨郎,在衙門口賣自家的燈,何罪之有?”

“放肆!”苟知府怒喝道,“你妖言惑眾,誹謗本官,還敢狡辯?來人啊,先打他二十殺威棒!”

“大人且慢!”趙三笑不慌不忙,高高舉起手中的油燈。那燈一入公堂,異變再生!

原本金燦燦的燈焰,在接觸到公堂氣息的瞬間,顏色驟然轉變!金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墨色的青黑!而那青黑色的焰心之中,竟又隱隱透出一絲絲、一縷縷如同凝固鮮血般的暗紅色!整個燈焰不再明亮,反而散發出一種陰冷、汙穢、令人極度不適的氣息。

這青黑透血的燈光,如同有生命一般,直直地照在苟知府的臉上!

“啊!”堂上堂下,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呼。

在如此詭異的燈光映照下,苟知府那張原本還算端正的白淨麵皮,瞬間變得猙獰可怖!臉色青中帶黑,眼眶深陷,嘴唇發紫,那陰鷙的眼神在燈光下更是如同惡鬼,哪裡還有半分“父母官”的威嚴,簡直比城隍廟裡的惡判官還要嚇人!

“大……大人……您的臉……”旁邊的師爺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苟知府自己也感到臉上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爬過,又見眾人驚駭的目光,心中又驚又怒,指著趙三笑:“你……你這妖人,使得什麼妖法?!”

趙三笑舉著燈,聲音朗朗:“大人明鑒!小人這燈,並非妖物,而是祖傳的‘良心燈’,最是靈性不過。它能自照忠奸善惡!若小人所言是誣告,是妖言惑眾,此燈燈焰立時便會熄滅;若小人所言屬實,李秀才確是蒙冤,而大人您……確有不法之情,此燈焰色便會如此刻這般,顯出血光之兆!”

他這話半真半假,借用了油燈的異象,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忠奸”之辨。

“胡說八道!本官為官清正,豈怕你照!”苟知府強自鎮定,但聲音已有些發虛。那燈光照在身上,讓他有種被剝光了衣服、無所遁形的冰冷感覺。

更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青黑血紅的燈光,彷彿具有穿透力,光芒掃過公堂後方那麵繪著海潮紅日的屏風時,那結實的木質屏風,竟在燈光下隱隱顯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暗格輪廓!那輪廓清晰無比,甚至能看到暗格邊緣的縫隙!

“快看!屏風後麵有東西!”有膽大的百姓在堂外圍觀,眼尖地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大聲喊了出來。

“是啊!那是什麼?”

“莫非就是藏贓銀的地方?”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議論聲、質疑聲如同潮水般湧上公堂。

苟知府這下徹底慌了神,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語無倫次地喊道:“堵住他們的嘴!關上大門!快!把這妖人給我拿下!”

就在公堂之上一片混亂,衙役們不知所措之際,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威嚴的嗬斥聲:

“欽差大臣到!閒人避讓!”

原來,奉旨巡查山東吏治的欽差大臣,恰於今日抵達濟南府,聽聞衙門前有百姓聚集喧嘩,便徑直前來檢視,正好撞見了這公堂之上最為精彩的一幕。

欽差大臣踏入公堂,目光如電,掃過驚慌失措的苟知府,掃過跪在地上、舉著詭異油燈的趙三笑,最後定格在那被燈光照出輪廓的屏風之上。

“來人!將屏風挪開!”欽差下令。

兵士上前,挪開沉重的屏風,果然在後麵牆壁上發現了一個精巧的暗格。撬開暗格,裡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白花花的官銀,還有幾本厚厚的賬冊以及若乾封與本地奸商往來的密信!賬冊上清楚記錄了苟知府如何貪墨修堤款、救災銀,如何與奸商勾結,抬高物價,從中牟利的罪證!

鐵證如山!苟知府如同被抽去了骨頭,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欽差大臣當場下令,摘去苟知府的烏紗帽,打入死牢,等候發落。蒙冤的李秀才當堂釋放,那些被剋扣的賑災銀兩,也責令即刻追回,發放給災民。

李秀才恢複自由,第一件事便是走到趙三笑麵前,不顧身體虛弱,整理衣冠,深深一揖到地:“趙兄今日仗義執言,以命相搏,救小弟於水火,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趙三笑連忙扶起他,臉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略帶疲憊的笑容:“李秀才為民請命,纔是真正的義士。趙某不過儘了點本分而已。”

此時,公堂之上那盞油燈,焰色已恢複成平常的昏黃,隻是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了,如同風中之燭。趙三笑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幾乎站立不穩,他強撐著,挑起貨擔,在百姓們敬仰、感激、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走出了衙門。

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那幾絲白發,似乎更加顯眼了。

“油燈趙三笑”智鬥貪官、公堂明鏡的事跡,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齊魯大地。他的名頭響徹四方,那盞“良心燈”也被賦予了更多傳奇色彩。

然而,隻有趙三笑自己知道,每一次光芒萬丈的背後,都是心血的燃燒,是生命的損耗。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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