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7章 定鼎洛陽光漢祚,勵精圖治開新篇
邯鄲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儘,城頭變幻的大王旗卻已然定格在了“劉”字之上。王郎的覆滅,並非天下太平的號角,反而更像是新一輪群雄逐鹿的揭幕鑼鼓。此時的劉秀,坐擁河北精兵猛將,據有河朔富庶之地,聲望如日中天,已然成為了天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物之一。更始帝劉玄龜縮在長安,其政權內部腐敗混亂,早已失儘人心;隴西有隗囂割據,巴蜀有公孫述稱帝,東方有赤眉軍百萬流寇橫行……四海鼎沸,山河破碎。
劉秀深知,欲安定天下,僅憑武力征服是遠遠不夠的,更需要建立穩固的政權,確立合法的名號,以收攏四海之望。更始政權既已不可恃,那麼,繼承漢室正統、重建大漢王朝的曆史重任,便無可推卸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麾下的將領謀臣,如鄧禹、馮異、耿弩、吳漢、寇恂等人,早已看出劉秀有帝王之資,紛紛上表勸進。他們引經據典,陳述天命所歸、人心所向的道理。然而,劉秀並未急於稱帝。他表現出異常的冷靜與審慎。一方麵,他需要進一步掃清河北境內的殘餘抵抗,鞏固根據地;另一方麵,他也需要在政治上進行充分的輿論準備,避免給人以急不可耐、覬覦神器的不良印象。他多次謙辭,表示“寇賊未平,四麵受敵,何遽欲正號位乎?”(《後漢書·光武帝紀》),但其內心,早已在規劃未來的帝國藍圖。
時機在一步步成熟。公元25年春,劉秀率軍北擊尤來、大槍、五幡等流民軍於元氏(今河北元氏西北),進一步穩定了河北局勢。與此同時,他派出的鄧禹軍團西入關中,馮異軍團經營孟津,寇恂治理河內,一個以河北為基礎,向四方輻射的戰略佈局已然形成。
這一年六月,已是水到渠成。二十二日,劉秀行軍至鄗城(今河北柏鄉北)千秋亭五成陌。此地雖非通都大邑,卻頗具象征意義。在麾下文武百官的一再懇請下,劉秀終於“順應天命”與“人心”,設壇場於鄗城南千秋亭五成陌,燔燎告天,禋於六宗,望於群神。
祭壇高築,旌旗獵獵。劉秀身著袞冕,雖然這身帝王服飾或許不及日後在洛陽時的精緻,但其莊嚴肅穆之氣,已足以令萬民屏息。他緩步登壇,身後是追隨他浴血奮戰、百死餘生的文臣武將,麵前是香煙繚繞、供奉著天地神靈的祭案。
祝官宣讀祝文,聲音洪亮,在曠野中回蕩:“……王莽篡位,秀發憤興兵,破王尋、王邑於昆陽,誅王郎、銅馬於河北,平定天下,海內蒙恩。上當天地之心,下為元元所歸……“曆數功績,表明繼承漢統的合法性。隨後,劉秀親自祭祀天地,宣告即皇帝位,定國號仍為“漢”,史稱東漢或後漢,改元建武,大赦天下。並將鄗城改名高邑,暫時作為都城。
登基大典雖略顯簡樸,卻意義非凡。它標誌著自王莽篡漢以來,中斷了近二十年的大漢國祚,終於得以延續。那一刻,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祭壇之上,映照著劉秀堅毅的麵龐,也映照著台下無數充滿希望的眼睛。百官朝賀,山呼萬歲,聲音震於四野。一個新的時代,光武中興的時代,正式拉開了序幕。
然而,登基僅僅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此刻的劉秀,名義上是皇帝,實際控製區域主要還在河北、河內一帶,四周強敵環伺。他並未沉溺於登基的喜悅,立刻投入了緊張的統一戰爭中。他定都洛陽的戰略決策顯示了他的遠見。在基本穩定河北後,他很快便將政治中心南移,建武元年(25年)十月,劉秀車駕進入洛陽,定都於此,從此洛陽成為了東漢王朝近兩百年的國都。
定都洛陽後,劉秀麵臨著無比艱巨的恢複與重建任務。連年戰火,使得社會經濟凋敝,人口銳減,田地荒蕪。如何治理這個滿目瘡痍的帝國,是對這位新生帝王的最大考驗。
劉秀來自民間,深知百姓疾苦;他起於行伍,明瞭戰亂之禍。因此,他的治國方略,核心在於“休養生息”與“加強集權”,充滿了務實的色彩。
在政治上,他吸取西漢末年權臣當道、外戚篡位的教訓,極力加強皇權。他“退功臣而進文吏”,對鄧禹、耿弩、馮異等開國元勳,給予高爵厚祿,尊崇備至,卻不再讓他們掌握實際的朝政大權,而是讓他們“以列侯就第”,享受尊榮而遠離權力核心。同時,他大力提拔熟悉吏治、通曉經術的文官,如侯霸、伏湛等人,擔任三公九卿要職,負責日常行政。在地方,他削弱諸侯王權力,加強刺史對郡國的監督,將權力牢牢集中到中央。
在經濟上,他實行輕徭薄賦政策,多次下詔減免田租,將西漢以來的“十稅一”恢複到有時“三十稅一”,減輕農民負擔。解放奴婢,禁止虐殺奴婢,增加社會勞動力。下令度田,清查天下墾田戶口,抑製豪強地主兼並,儘管此舉曾引發豪強叛亂,但劉秀態度堅決,最終得以推行,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社會矛盾。他大力興修水利,推廣牛耕,鼓勵墾荒,使遭受嚴重破壞的社會經濟得到了迅速的恢複和發展。
在個人生活上,劉秀倡導節儉,“身衣大練,色無重彩,耳不聽鄭衛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他勤於政事,“每日視朝,日仄乃罷”,夜間還常常引見公卿郎將,講論經義,直至深夜。這種勤勉和節儉,為百官和天下做出了表率。
在文化上,他崇尚儒學,大興太學,訪求遺逸,表彰氣節,使得在王莽時期受到打擊的儒家學說重新成為官方意識形態,奠定了東漢一代“風化最美、儒學最盛”的根基。
與此同時,統一戰爭仍在繼續。他派吳漢、耿弩等掃平東方割據勢力,親征隗囂,最終平定隴西;派岑彭、吳漢等溯江而上,曆經苦戰,攻克成都,消滅了公孫述的成家政權。至建武十二年(36年),最後一支割據力量被消滅,天下重歸一統。
在日理萬機、戎馬倥傯的歲月裡,劉秀內心深處,始終未曾忘卻那個風雪之夜,在河北荒山破廟中的生死一線,以及那位給了他重生機會的神明。帝國的藍圖在他手中一步步變為現實,而那個對神明的承諾,也隨著天下的逐漸平定,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迫切。他知道,是時候去兌現那個關乎誠信與感恩的誓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