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5章 雷霆反擊,智擒凶徒
夜,深沉如墨。
三更的梆子聲,不知從鎮子哪個角落遙遙傳來,悶響兩聲,便被呼嘯的北風撕得粉碎,更添這寒夜的寂寥與肅殺。雪似乎下得大了些,細密的雪籽敲打著窗紙,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心煩意亂的沙沙聲。
沈明遠依舊保持著側臥假寐的姿勢,呼吸綿長而平穩,與熟睡之人一般無二。但若有人能在這黑暗中視物,便會發現,他搭在被子外的那隻手的指節,因長時間緊握而微微發白,衣袖之下,手臂的肌肉也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緊繃狀態。他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捕捉著外界的一切聲響——風的嗚咽,雪的輕敲,乃至客棧木質結構因寒冷而偶爾發出的、細微的“嘎吱”聲。
時間在寂靜與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忽然!
一種極其輕微、卻又與風聲雪聲截然不同的異響,穿透了這冬夜的背景噪音,鑽入了沈明遠的耳膜。
那是腳踩在走廊薄霜上,極力放輕,卻依舊無法完全消除的、細微的“咯吱”聲。一步,一頓,再一步……緩慢,謹慎,卻帶著一種明確的、充滿惡意的指向性,正朝著他這間上房而來。
來了!
沈明遠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隨即又以更快的速度猛烈跳動起來,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中轟鳴。但他強行壓製住身體的自然反應,連呼吸的節奏都未曾改變分毫,唯有那雙在黑暗中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童孔深處,寒光凜冽。
腳步聲在門外停住。一片死寂。對方似乎在傾聽房內的動靜,確認目標是否已然沉睡。
沈明遠甚至能想象出,門外那胸口刺虎的彪形大漢,此刻正屏息凝神,一雙凶睛透過門縫,試圖窺探房內情形的模樣。
片刻的沉寂之後,門閂處,傳來了極其輕微的、金屬與木質摩擦的聲響。對方在用某種薄而堅硬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撥動門閂!技巧頗為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等勾當。
沈明遠心中冷笑,他早已將門閂做了手腳,看似閂著,實則虛掛,一推即開。他就是要請君入甕!
“哢噠。”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門閂被撥開。
緊接著,房門被一股力量,極其緩慢、無聲地推開了一條黑暗的縫隙。一股凜冽的寒氣,夾雜著雪的味道,瞬間湧入房間。
一個高大魁梧、如同鐵塔般的身影,堵住了門口。借著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沈明遠能看到那標誌性的、袒露著刺青猛虎的寬闊胸膛,以及對方手中那柄在黑暗中依舊反射出一抹冰冷弧光的鋼刀!
大漢在門口稍作停留,那雙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立刻鎖定了桌邊那個依舊伏著、似乎因醉酒而沉睡不醒的身影(沈明遠之前用衣物和被子做了個簡單的偽裝)。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而得意的獰笑,彷彿已經看到手起刀落、財物到手的場景。
他不再猶豫,邁開腳步,便要踏入房中,執行那既定的殺戮。
然而,他那隻穿著薄底快靴的右腳剛剛抬起,尚未落地,左腿的膝蓋彎處,便猛地撞上了一道極其堅韌、卻又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物體!
“嗯?!”大漢心中猛地一驚,暗道不好!但身體的慣性已然無法收住。
細如發絲的合金鋼絲,此刻展現出了它可怕的韌性!大漢隻覺得膝蓋處一股巨大的絆力傳來,他那前衝的、沉重的身軀,瞬間失去了平衡!
“噗通——!”
一聲沉悶巨響,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哼,彪形大漢如同半截被砍倒的鐵塔,麵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堅硬的地板上!手中的鋼刀也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滑到了牆角。
這一下摔得極重,饒是他皮糙肉厚,也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一時間竟有些發懵。
但沈明遠豈會給他喘息之機?!
就在大漢摔倒的同一瞬間,原本在床上“熟睡”的沈明遠,如同被壓緊的彈簧驟然釋放,以驚人的速度從床榻上彈射而起!他的動作輕盈而迅捷,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聲響!
他的右手,已然握住了那隻黃銅機關盒,拇指精準地按在了底部激發機括的位置。身體尚在半空,手臂已然抬起,盒側那細小的孔洞,對準了地上正試圖掙紮爬起的大漢的後頸——那是衣甲最難防護、且神經密集之處!
“咻——!”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破空聲響起。
一枚淬了麻藥的銀針,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看不見軌跡,瞬間跨越了短短的距離,精準無比地沒入了大漢後頸的麵板!
“啊!”大漢隻覺得後頸像是被毒蜂猛蜇了一下,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但緊接著,一股無比強烈的麻痹感,如同決堤的洪水,從那刺痛點猛然爆發,瞬間席捲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要怒吼,卻發現喉嚨如同被堵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他想要掙紮,卻發現全身的肌肉都不再聽使喚,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不可能。意識依舊是清醒的,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可怕的、令人絕望的麻痹感吞噬全身,但身體卻已徹底背叛了他,如同變成了一灘不屬於自己的、沉重無比的爛泥。
他圓睜著雙眼,眼中充滿了驚駭、難以置信以及滔天的憤怒,死死地盯著那個如同鬼魅般站在他麵前的漆匠。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個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文弱的匠人,為何會有如此詭異的手段!
沈明遠一擊得手,毫不怠慢。他迅速將機關盒塞回懷中,同時抄起放在床沿的那根短棍,一個箭步上前,先用棍頭在大漢的後腦勺上不輕不重地補了一下,確保其徹底失去反抗意識(儘管麻藥已然生效),然後立刻從漆箱旁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捆結實的麻繩。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儘管對方已無法動彈。他使出全身力氣,將大漢粗壯的手臂反剪到背後,用膝蓋死死頂住他的後腰,然後用繩索一圈圈、一道道,將其雙手、雙腳牢牢捆住,打了數個死結。尤其是那兩隻滿是老繭、骨節粗大的手,他更是反複纏繞,確保萬無一失。最後,他甚至扯下一塊床單布,揉成一團,狠狠地塞進了大漢因麻痹而無法閉合的嘴裡,防止其發出任何聲響。
做完這一切,沈明遠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後背的衣衫也已被汗水浸濕。剛才那一連串的動作,看似行雲流水,實則耗費了他巨大的心神與體力。他拄著短棍,微微喘息著,看著地上如同待宰豬羊般被捆得結結實實、隻剩下一雙眼睛還在不甘地瞪視著自己的凶徒,心中湧起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一股為民除害的快意。
然而,還沒等他氣息完全平複,門外走廊上,再次傳來了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驚恐顫抖的聲音:“沈、沈師傅?發、發生何事了?我好像聽到有響聲……”
是掌櫃周世昌的聲音!他提著一盞燈籠,臉色煞白,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門口,顯然是被剛才那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驚動而來。
當他提燈照進房間,看到地上被捆成粽子、怒目圓睜的彪形大漢,以及手持短棍、雖喘息未定卻目光如電的沈明遠時,周世昌整個人如遭雷擊,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坐在了門檻上,手中的燈籠也“哐當”掉在地上,燭火搖曳了幾下,險些熄滅。
“沈……沈師傅……這……這……”周世昌指著地上的大漢,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如紙,一句話也說不完整,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彷彿看到了什麼索命的惡鬼。
沈明遠冷冷地看著他,短棍依舊握在手中,聲音因方纔的緊張而略帶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周掌櫃,你來得正好。你這悅來客棧裡,藏著這等謀財害命的歹徒,你不會告訴我,你毫不知情吧?”
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刮刀,彷彿要剖開周世昌那驚恐的外表,直刺其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周世昌被沈明遠的目光逼視,又看到地上那大漢雖然無法動彈,卻依舊死死瞪著自己的凶狠眼神,心理防線在瞬間徹底崩潰。他再也顧不得許多,涕淚橫流,以頭搶地,哭嚎道:“沈師傅!沈義士!饒命啊!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他們逼的啊!”
他跪爬著向前幾步,抓住沈明遠的褲腳,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淒厲而絕望:“那蘇氏……是我去年貪圖美色,娶的續弦……我哪知道,她……她竟是這般蛇蠍心腸!她兄長蘇虎,是本地的惡霸,半年前因搶劫官銀失手被擒……他們,他們便逼著我,用這客棧做幌子,下藥劫財……那四個鹽商……不是我殺的!是蘇虎的同夥,就是地上這個殺才!是他們動的手!就埋在後院……後院那棵老梨樹下啊!”
他嚎啕大哭,語無倫次:“我若是不從,他們……他們就要殺了我全家!我……我也是沒辦法……沒辦法啊!沈義士,您明鑒!明鑒啊!”
沈明遠聽著周世昌這如同決堤洪水般的哭訴,心中的許多疑團終於得到了證實。周世昌固然可恨可憐,但真正的元凶,是蘇氏兄妹及其同夥!
而此刻,地上的凶徒雖口不能言,但那噴火的眼神,以及周世昌那恐懼的指認,都昭示著,這場風波,還遠未到平息的時候。
蘇氏,以及她口中那“鎮外破廟”的同夥,尚未落網!
沈明遠握緊了手中的短棍,眼神看向了門外漆黑的夜空。他知道,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