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6章 真相大白,合力擒凶
周世昌癱坐於地,涕淚橫流,如同一個被抽去骨頭的軟泥人,往日裡作為客棧掌櫃的那點體麵與矜持,在此刻蕩然無存。他死死攥著沈明遠的褲腳,彷彿那是唯一能將他從無邊罪孽深淵中拉扯出來的救命繩索,語無倫次地哭訴著,將積壓已久的恐懼、悔恨與無奈儘數傾瀉而出。
“……那蘇氏,入門時便覺她舉止輕浮,不像良家,可我……我鬼迷心竅啊!隻貪圖她年輕貌美……誰曾想竟是引狼入室!她兄長蘇虎,乃是本地有名的潑皮無賴,糾集了一幫亡命之徒……半年前劫掠官銀失手,蘇虎被擒,關入大牢……他們,他們便以此為要挾,逼我以這客棧為巢穴,行那下藥劫財的勾當!若我不從,便要殺我滿門,燒我客棧……那四個途徑的鹽商,識破了酒中有藥,掙紮呼救,是……是地上這個殺才,還有他那兩個同夥,他們……他們下的毒手啊!就埋在後院,那棵老梨樹下……我,我連看一眼都不敢啊!沈義士,我周世昌對天發誓,我未曾親手害過一條人命,可我……我知情不報,為他們遮掩,我亦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他一邊哭嚎,一邊用額頭撞擊著地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額上很快便是一片青紫。地上的彪形大漢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那雙凶睛幾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著周世昌,充滿了威脅與怨毒,彷彿在說“你敢說出去,必殺你全家!”
沈明遠聽著這血淚交織的控訴,看著周世昌這徹底崩潰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周世昌固然可恨,其懦弱與妥協,間接導致了四條人命的逝去,但其被脅迫的處境,也確有幾分可憐。然而,此刻並非審問周世昌之時。
就在周世昌哭訴聲稍歇,房間內隻剩下他粗重喘息與嗚咽之聲的間隙,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驚怒交加的女聲,如同利刃般劃破了這短暫的寂靜!
“怎麼回事?!二哥?!”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砰”地一聲徹底撞開!
隻見蘇氏去而複返,此刻她雲鬢散亂,那張美豔的臉上再無半分媚意,隻剩下扭曲的驚怒與狠戾。她身後,緊跟著兩名手持明晃晃鋼刀的漢子,正是白日裡推車的仆役中的另外兩人,此刻他們滿臉橫肉抖動,眼中凶光畢露,顯然都是蘇虎一夥的悍匪!
三人衝進房間,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被捆成粽子、動彈不得的彪形大漢,以及癱坐在地、狀若瘋癲的周世昌,還有那個手持短棍、神色冷峻立於房中的漆匠沈明遠。
“二哥!”蘇氏發出一聲尖叫,撲到那大漢身邊,試圖解開繩索,卻發現那繩索捆得極緊,繩結更是古怪,一時難以解開。她猛地抬頭,一雙鳳眼赤紅,如同毒蛇般盯住沈明遠,厲聲喝道:“是你!你這該死的漆匠!你對二哥做了什麼?!”
她身後的兩名持刀歹徒,不用吩咐,已是怒吼一聲,一左一右,揮刀便向沈明遠撲來!刀鋒破空,帶起森寒的勁風,直取沈明遠的胸腹與脖頸!他們顯然是想速戰速決,將這個意外的攪局者亂刀砍死!
電光石火之間,沈明遠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他深知自己絕非這些亡命徒的對手,硬拚隻有死路一條!
眼看左邊那歹徒的鋼刀已劈至麵門,沈明遠身形猛地向後一仰,一個鐵板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淩厲的刀鋒。刀尖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冰冷的殺意刺激得他麵板泛起一層栗粒。與此同時,他借著後仰之勢,右手在袖口一拂,早已扣在指間的兩枚麻藥飛針,如同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地激射而出,直取左邊那歹徒持刀的手臂!
“嗖!嗖!”
那歹徒隻覺得右臂小臂處如同被蚊蟲叮咬了兩下,微微一麻,起初並未在意,依舊揮刀前衝。然而,就在他手臂發力,準備橫斬的刹那,一股強烈的麻痹感猛然爆發!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沉重如同灌鉛,那柄鋼刀再也握持不住,“哐當”一聲掉落在青石地板上。
“啊!我的胳膊!”歹徒驚駭地看著自己不聽使喚的手臂,發出一聲又驚又怒的吼叫。
但另一名歹徒的刀已然到了!這一刀更為狠辣,是攔腰橫斬,勢要將沈明遠腰斬當場!沈明遠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眼看已是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明遠展現出了他作為匠人常年鍛煉出的、異於常人的沉穩與巧勁。他並未試圖完全躲閃,而是身體就著後仰之勢向側後方猛地一滑,同時手中那根漆匠短棍如同毒龍出洞,並非格擋(短棍豈能擋住鋼刀),而是精準無比地點向那歹徒持刀的手腕!
“啪!”
一聲脆響,短棍的末端重重敲在歹徒的手腕關節處。
那歹徒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如同被鐵錘砸中,整條手臂都是一酸,刀勢不由自主地一滯、一偏。
就是這瞬息之間的阻滯與偏移,給了沈明遠生機!那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腰肋衣衫劃過,將他的棉袍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冰冷的刀氣甚至讓他麵板感到一陣刺痛,但終究是未能傷及皮肉!
沈明遠驚出一身冷汗,腳下踉蹌後退,背脊重重撞在牆壁上,才穩住身形。他劇烈地喘息著,短棍橫在胸前,目光死死鎖定那名手腕受創、愈發暴怒的歹徒。
而被麻針射中的那名歹徒,此刻麻痹感已蔓延至半身,歪歪斜斜地靠在門框上,雖然兀自怒罵不休,卻已暫時失去了威脅。
蘇氏見轉眼間一名同夥失去戰力,另一人竟也一時拿不下這看似文弱的漆匠,又驚又怒,她丟下無法動彈的“二哥”,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尖叫著:“廢物!一起上,殺了他!”便要親自上前圍攻。
那名手腕受傷的歹徒,也被激起了凶性,咆孝一聲,再次揮刀撲上,刀光閃爍,儘是搏命的招數。
沈明遠以一敵二(算上持匕首的蘇氏),頓感壓力倍增。他全憑短棍招式巧妙,身形靈活,在方寸之地輾轉騰挪,險象環生。短棍與鋼刀、匕首碰撞,發出“劈啪”的聲響,濺起點點火星。他的棉袍又被劃破了幾處,情形岌岌可危。
縮在牆角,原本嚇得渾身發抖、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周世昌,看著沈明遠獨力苦撐,身上險象環生,又看到蘇氏那猙獰扭曲的麵孔,再想到自己方纔的哭訴已然徹底得罪了這夥凶徒,若是沈明遠落敗,自己絕對難逃一死,甚至家人也要遭殃……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混合著絕望中的掙紮,如同岩漿般從他心底猛地噴湧而出!
“我跟你們拚了!”周世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他雙眼赤紅,如同瘋虎,猛地從地上爬起,抄起旁邊一張沉實的榆木板凳,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名正背對著他、全力攻擊沈明遠的持刀歹徒的後腦,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如同砸裂了熟透的西瓜。
那持刀歹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明遠身上,哪裡料到背後這向來懦弱的掌櫃竟敢突然發難?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眼前一黑,直接撲倒在地,鋼刀“當啷”一聲脫手,身體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是一怔。
蘇氏猛地回頭,看到狀若瘋魔、手持板凳的周世昌,以及倒地不起的同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尖叫道:“周世昌!你找死!”
她舍棄沈明遠,手持匕首便向周世昌刺去!
周世昌此刻已是豁出去了,見匕首刺來,他不管不顧,掄起板凳猛地橫掃過去!“哐!”板凳與匕首碰撞,蘇氏畢竟力弱,被震得手臂發麻,匕首險些脫手。
而就在蘇氏分神攻擊周世昌的瞬間,沈明遠豈會放過這絕佳機會?他身形一矮,如同獵豹般竄出,手中短棍精準地點在蘇氏腿彎處。
“啊!”蘇氏痛呼一聲,單膝跪地。
沈明遠毫不憐香惜玉,上前一步,用短棍壓住她持匕首的手腕,另一隻手迅速從懷中掏出那捲特製的合金鋼絲,手法嫻熟地在其手腕、腳踝處飛快纏繞,打上死結,將其也捆了個結實。
轉眼之間,形勢逆轉!
一名歹徒被麻針所製,倚門難動;一名被周世昌砸暈倒地;為首的“二哥”被捆如死豬;蘇氏也被生擒。剩下的那個被麻針所製的歹徒,見大勢已去,臉上終於露出恐懼之色,想要掙紮著逃跑,卻被沈明遠上前,用短棍在腦後補了一下,也昏死過去。
房間內,暫時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以及蘇氏不甘的掙紮與惡毒的咒罵。
“周世昌!你這忘恩負義的老狗!你敢背叛我們!我大哥出來,定將你碎屍萬段!還有你這該死的漆匠!你不得好死!鎮外破廟裡,我們還有兄弟!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一定會來為我們報仇!你們一個都跑不了!”蘇氏雖被捆住,卻依舊凶狠異常,如同陷入絕境的母狼,厲聲叫囂著,透露出了還有同夥的資訊。
沈明遠與周世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周世昌此刻彷彿虛脫了一般,靠著牆壁滑坐在地,渾身都被汗水浸透,臉上卻有種解脫般的茫然與後怕。
沈明遠走到蘇氏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冰冷如刀:“冥頑不靈!你兄妹二人,勾結匪類,謀財害命,殘害無辜,天理難容!莫說破廟還有幾個餘孽,便是龍潭虎穴,今日也要將你們一網打儘,告慰那四位慘死鹽商的在天之靈!”
他正欲與周世昌商議,是立刻去報官,還是先設法控製住現場,再去清剿破廟餘匪……
就在這時,客棧之外,驟然傳來了一陣急促如雨點般的馬蹄聲,以及一聲聲威嚴的呼喝:
“裡麵的人聽著!吾等乃清平鎮巡檢司官兵!速速開門!放下兵器,違令者格殺勿論!”
這聲音如同天籟,穿透夜空,傳入房中。
周世昌渾身一顫,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狂喜,他掙紮著爬起身,激動地對沈明遠道:“是官兵!是官兵來了!沈義士,我……我方纔去你房間之前,心中恐懼難安,便悄悄吩咐了心腹夥計阿福,讓他一旦聽到我這邊有異常動靜,便立刻跑去巡檢司報官!沒想到……沒想到他們來得如此之快!”
沈明遠聞言,心中也是一鬆。官府人馬及時趕到,無疑是解決了他們最大的困境——人手不足,難以同時控製現場並追剿餘匪。
他對著周世昌點了點頭,隨即揚聲道:“門外可是巡檢大人?歹徒已被製服,請大人入內!”
房門被從外麵推開,火把的光芒瞬間驅散了房間內的昏暗。隻見一名身著巡檢官服、腰佩長刀的中年武官,帶著十幾名手持刀槍、殺氣騰騰的官兵,迅速湧入房間,瞬間便將現場控製起來。
那巡檢目光銳利地掃過房內景象——被捆縛的凶徒、昏死的匪類、狼狽的周世昌以及持棍而立的沈明遠,最後落在沈明遠身上,抱拳道:“本官清平鎮巡檢趙武。閣下便是沈明遠師傅?方纔可是你出聲?”
“正是在下。”沈明遠拱手回禮,言簡意賅地將事情經過,以及蘇氏透露破廟尚有同夥的情況,向趙巡檢稟明。
趙巡檢聽得麵色凝重,眼中寒光閃爍:“好一夥膽大包天的惡徒!竟敢在我清平鎮地界,開設黑店,謀害人命!沈師傅智勇雙全,周掌櫃迷途知返,協助擒凶,皆有大功!來人!將這些歹徒全部鎖拿!仔細搜查客棧!”
官兵們轟然應諾,如狼似虎般上前,用鐵鏈枷鎖將蘇氏、彪形大漢以及另外兩名歹徒儘數鎖拿拘押。
沈明遠看著被官兵拖出去的蘇氏那依舊怨毒的眼神,心中明白,這場風波,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後院的冤魂需要昭雪,鎮外破廟的餘孽,也必須鏟除!
夜色,依舊深沉。但黎明的曙光,似乎已在不遠處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