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逃荒,秦香蓮的養娃人生 第144章 角力
幾乎是同一時間,身在泉州的陳知州也歎了口氣,他今日接見了鳳池林氏的新任掌舵者,丁憂在家的漳州前推官林杞。
是的,林杞。
紀秦娥隱瞞的不僅是家庭情況,除了那一身技藝是真的,其餘的一切幾乎都是假的,她甚至並不姓紀,而姓林。
泉州的海商林氏乃是當地豪強,同為豪強,塗氏的豪富程度遠不及林氏,但他們的背後,都同樣是一方知州。
同為知州,上州泉州與下州均州的知州,地位卻是截然不同的。
景佑三年任泉州的陳知州乃是名臣重臣,帶正四品銜出任,而任均州的嚴知州,為正八品,整整差了四個品階。
這份懸殊,導致陳知州手裡來自林氏的獻寶可以五百裡加急直遞到禦前,而嚴知州手裡的奏章,還需要經過層層篩選過濾,纔有可能奏達機要。
秦香蓮並不清楚二人的實際能力,她隻是按常理推斷,泉州的政治地位絕對是高於均州,所以她纔敢以小博大。
而林杞不同,他子承父業,手握家族人脈,他完全清楚兩位知州的區彆,兩位同台競技,大概類比為精英與普通人,均州知州必敗無疑。
作為精英的陳知州,拿到這樣一張圖紙和超寬的布匹尚且歎了口氣:“林員外萬安渡屢建屢潰,本官隻要三十萬貫築萬安渡,至多再找你拿牡蠣固基法築基。這太多了,你知不知道?”
多到陳知州都感覺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搖,說不得就會往下掉。
林杞笑道:“使君教誨某,市舶之利,當與百姓共之。今天授紡織,又豈有不與天下共之的道理。”
被找了麻煩的陳知州笑不出來,這肉又大又吞不進去又叫人捨不得張開嘴吐出來,隻能道一句:“老狐狸。”
林杞知道此事已十有**穩妥,如今隻看均州那邊,妹妹背後的那個是否有相對應的處理好問題的能力。
均州那邊,李縣令想的是。
若是塊金子也就罷了,拚著頭破血流都要接著,但這分明是座金山,不是他所能夠擁有的政績。
廖主簿聽到這聲來自李縣令的歎息,便扭頭去看李縣令的表情,他已經做好幾任縣令的主薄,自覺能夠把握一些縣令的心思,他在心裡分析起來。
越急越分析不了,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隻覺得頭暈眼花。
等到廖主簿冷靜下來,塗勵和塗淳已經一起過來了,他們已經花了點錢從傳喚的衙役口中得知了事件全貌,既然敢冒險,便不怕今日的官司。
一旦冷靜下來,原先注意那些不到的細節,此刻纖毫畢現,心底那些沒有由來的恐懼都有解釋,在他的腦子還沒轉過彎的時候,直覺已經走在了最前頭。
李縣令早知有此事,所以今日才會破例出麵,甚至這事未嘗沒有他的推波助瀾,考評已定調令在途,他並不擔憂因此事被任何人拿捏。
正思考著,李縣令就免了塗氏父子的禮,請二人坐下,問:“塗員外,你家那個織娘女兒呢?怎麼沒有一起。”
塗勵抹了抹眼淚:“謝縣尊掛念,去年冬日染了風寒,人已沒了。”
李縣令點點頭:“那這是誰呢?”
形銷骨立的巧書慢慢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她沒有遮住頭臉,作為證人,這是李縣令特批,所以秦香蓮及場內外眾人都看到她麵若青鬼,滿臉淚痕。
巧書甚至忘記見官要跪,委屈怨恨已經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哭嚎著:“爹,大哥,你們好狠的心!”
李縣令示意書吏去安慰控製一下巧書的情緒,待她略平靜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與秦香蓮的猜測大差不差,偷竊技術的巧書,原在家學些閨中手藝,因是獨女也頗受寵愛,與父兄鬨了些矛盾纔出門做工,陰差陽錯進了秦氏布莊。
後來,塗氏布莊競爭不敵秦氏布莊,她又在秦氏布莊學到了很多,見自家父兄愁眉苦臉,心軟便將一些並不機密的技術傾囊相授給自家。
但塗氏布莊在均州的經營情況還是每況愈下,直到新織機出現,巧書是沒打算偷學走的,她偷偷瞧見忍不住同身邊的人分享,這才引出父兄的覬覦。
父兄哭著求她,她一時心軟,釀成大錯,偷學技術教給自家布莊,又得知秦氏布莊日落西山,塗氏到底不是傻子,深感不妙,便想要殺人滅口。
巧書自然是被犧牲的那個。
秦香蓮又往深處猜測,塗氏父子的扭曲與邪惡自不必提,巧書卻也實在天真,恐怕就連進入秦氏布莊也是被他們設計,知道新織機的巧書早就被無形的刀架在脖子上,秦氏布莊倒閉,再不做織布生意,才讓沒有利用價值的她死得很快。
廖主薄本覺得天塌了,這次保不住塗氏,可是聽到這裡,他反而鎮定下來,因為不用救了,他隻管撇清關係不要牽連到己身就好,還好這等大事,塗氏不曾告訴他,他竟有幾分安全感。
塗氏父子要早知道,李縣令會有空多管閒事救下巧書,他們就絕不會心懷最後一絲仁慈,定要眼睜睜看著巧書斷氣,不讓今日的局麵出現。
但局麵已經出現,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的,塗勵和塗淳跪下,仍氣定神閒地道:“縣尊容稟,怎能聽一瘋癲女子胡言亂語?至於新織機,某不知什麼新織機,縣尊可請人查驗工坊,以正視聽。”
事成定局,死到臨頭,塗氏父子還能巧言相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黃河決於口而心不驚慌。
塗氏必定還有所倚仗,秦香蓮才剛這樣想,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報:“嚴知州到——”
門外的程碩與堂中的李縣令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點了點頭。
今日,塗氏請嚴知州宴飲,塗氏常宴請知州,略施小計剛好讓今天知州在場並不是難事,這等燙手山芋,還是得給知州拿,至於知州是拿起過放下了還是沒拿過,那就不是李縣令要考慮的事。
春娘和冬郎問程碩:“夫子,你和縣尊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