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園 第 50 章
幸運的是，那天晚上成實沒有找到跟黃若愚說起中午和安哲遠開的那個午餐會的機會。
因為黃若愚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去做那件她特彆討厭、一直拖著不想做的事情——打掃整個納帕穀5號的衛生死角。雖然處女座的黃惹愚確實有一些潔癖，但是她其實總會刻意的忽視那些衛生死角，而隻喜歡把讓人一眼就會注意到的表麵打掃的光鮮亮麗。
可是如今已經躲無可躲了，於是她拖著洗地機樓、蒸氣清潔機樓上樓下的跑，儘可能的把床、沙發、櫃子都搬出原位以便把下麵那些平日不見天日的地方清掃乾淨。她還用滴露擦拭了衛生間和dk的每一塊瓷磚，可那氣味讓她頭疼。接著她把整個上半身探進蒸烤箱裡，用去垢劑把裡麵的四壁擦得閃閃發光。樓上樓下無數的窗簾、紗窗都被她扔進了洗衣機，她還和花園裡的飛蟲大戰了一場……她做的這一切，甚至都沒有找小時工王阿姨來幫忙。
到成實下班回到家的時候，黃若愚已經累得不想說任何話了，連兩個孩子都是她請蘇寧娜幫她順道接回家的。
第二天晚上黃若愚依舊不想說話，於是成實和她一起守著電視機點播了一部電影。那部電影成實認為劇情挺吸引人的，但黃若愚卻以她“專業”的判斷，認為那電影簡直就是垃圾。
直到又過了幾天——成實已經忘記具體是哪一天了——吃過晚飯，他發現黃若愚在dk裡踱來踱去，身體緊繃，肩膀高聳，跟她以前上學的時候考試前的樣子一模一樣。而這會兒客廳裡傳來了一陣陣的夾子音和尖聲的歡笑——兩個孩子正在守著電視機看卡通片。
“怎麼了？”
“沒事。”
“不可能，今天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沒有。”一直掛在黃若愚臉上僵硬的微笑——就跟她在學校裡做小品表演時一樣的微笑——漸漸的消失了。她的臉扭曲成沮喪的痛苦表情，而且呼吸聲大得驚人，“沒有！什麼事體都沒有發生！成實，你是要把傻瓜扮到底嗎？還是說這麼多日子了你還是什麼事體都沒有發現嗎？猜也沒猜過？我懷孕了，就是這個事體！”
“你說什麼？”聽了黃若愚的話以後，成實的臉色突然略顯“抓馬”的變得蒼白，露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不過成實也知道，這種偽裝出來的表情不能持續太久，因為一個歡快的笑容已經掙紮著要爬到他的臉上來了，於是他隻好捂著嘴製止它。
“那什麼，”成實冷靜的聲音從指縫中漏出，“你肯定嗎？”
“當然，”黃若愚重重的撲倒在成實的懷裡，就好像告訴他這個訊息已經耗儘了她所有的力量似的，“石頭哥哥，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就告訴你的，我想等晚一點再和你講，我知道這對你是個打擊。可是……兩個星期了，上星期我自己測過一次，但我覺得可能測的不準，所以還抱著一絲僥幸，直到前天去了醫院，我再也不能騙自己了……”
“哦，怎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呢？”成實放棄去控製自己的表情，他開心的摟著黃若愚的肩膀，雙手撫摸著她的後背，並在她的發絲間輕輕的說著不假思索的話，“小魚兒，開心點兒，這也不是說咱們就走不了了，咱們隻要稍微改變一下計劃就行，比如咱們可以換一種……”
話就這樣脫口而出，成實瞬間感覺到壓力消失了，而且正常的生活又回到了他身邊。
“換一種什麼？辦法嗎？可是沒有彆的辦法了，”黃若愚氣喘籲籲的說，“你以為我這兩個星期都在想什麼啊？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我們去大理不就是為了讓你有個機會去尋找自我嗎？但是現在一切都毀了。都是我的錯！我太蠢了，我太大意了……”
“不不不，什麼都沒有毀。彆這麼悲觀嘛，”成實更緊的摟住黃若愚，“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咱們過幾年再去大理，等咱們想出一個……”
“你說什麼？再過幾年？過幾年？兩年？三年？還是四年？你覺得如果我再生個孩子，得要再過多少年才會有公司可能想要簽我？而且誰知道再過幾年還會不會有主播這個職業？成實你好好想想，我們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
“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說……”
“不講了，現在先不講這個了，等孩子們睡了以後再講吧。”黃若愚一邊轉過頭去對著裡外一新的蒸烤箱說道，一邊用手腕內側擦拭著淚水汪汪的眼睛，那模樣就像是一個不願意被大人發現自己正在偷偷哭泣的倔強小孩兒一樣。
“好吧。”成實無奈的應了一聲。
成予姍和成予嗣抱著雙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像兩個小圓球一樣眼神空洞的盯著螢幕上一隻卡通狗正在凶神惡煞般的揮舞著一根大木棒，追打著一隻可憐的卡通貓跑過那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的卡通房子。
“坐好了，把腿放下來。”
成實一邊說著一邊從孩子們身邊走過，然後走進了一樓的客用衛生間。他對著鏡子梳理著自己那濃密的頭發，同時也在梳理著自己的思緒。他盤算著等到一會兒他和黃若愚獨處的時候，他該怎麼開口。
接著，詞語像音符那樣在成實的腦子裡愉快的飄揚了起來：“寶貝兒，咱們去大理的計劃確實要延緩一下，但是咱們可以這樣去看……”
接著，成實便會向黃若愚描繪一幅新的生活圖景，他會告訴她，如果需要再等兩三年的話，那麼他正好可以接受安哲遠提供給他的新職位，還可以和安哲遠談一個好價錢，畢竟安哲遠說了錢不是問題。那麼，再過幾年他們就可以過上更舒服的日子，甚至到時候連她都不用去當主播什麼的了。
“老安提供給我的這個當然算不上是什麼特彆值得一提的工作，但錢還是不少的！說不定我和老安聊好了，年薪能翻倍，每年100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兒。”
所以，有了這些錢的話，他們就可以買一棟更好的房子，而且如果他們仍然適應不了郊區的生活，他們可以重新搬回城裡去。當然不是搬回以前那個老破小，而是可以買一套離國貿近一些的高尚社羣的公寓。到時候，他們將無法想象他們的生活會變得多麼有深度、多麼有趣，而且……而且……而且……
聞著衛生間殘留著的滴露的味道，成實繼續照著鏡子，卻不自覺的洗起了手來。成實發現鏡子中的自己臉色看起來比年初那會兒要紅潤得多。於是他知道剛才那些“而且”之後該補充上什麼詞語了：
“而且，為什麼咱們要把接受老安提出的新職位當成一次妥協呢？為什麼要把這個機會當成你去大理工作養家這件事兒的一個無可奈何的選項呢？這本來就是一個我這個年齡的牛馬難得的晉升機會啊。它可以為我開拓出新的局麵，帶咱們去認識新的人和新的地方，到時候彆說大理了，假以時日甚至能帶咱們去國外定居。浩斯凱本來就是一家美國公司，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分公司，也有業務往來，我被派去海外長駐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啊？”
“嗯，好吧，那你怎麼辦？你怎麼才能去尋找自我呢？”成實想，黃若愚很可能會這麼問他。
不過當成實堅定的關掉水龍頭的時候，他已經有了答案：“我當然可以承擔自己做的決定。”
鏡子裡的那張臉變得更加成熟而且充滿了男性氣概。這張臉友好而堅定的點了點頭回應成實。
於是成實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擦手巾，卻發現黃若愚忘記在客衛放任何毛巾了，於是他隻好自己開啟壁櫥櫃門去找。這時候他發現壁櫥頂層的毛巾卷中藏著一個小小的快遞紙盒。那個快遞盒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顯得和整間衛生間都格格不入。成實感到一陣恐懼，他拿下來拆開快遞盒，隻見裡麵還有一個藍色硬紙盒，盒子上模模糊糊的印著“苗藥秘方”之類的字樣。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細想是不是該等到孩子們睡著以後再說，成實拿著那盒子大步流星的越過正在客廳看卡通片的孩子們，走進了dk。
看見成實手裡的東西，黃若愚先是滿臉的驚訝，然後變得冷若冰霜。
毫無疑問，成實的猜測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