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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淩 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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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河秘境內。

距離秘境開啟已過去五日,忽然山崩地裂,大片銀杏樹被推到,一座巍峨高大的宮殿自地底破出。

不遠處目睹全過程的嬅長老皺眉。

她揹著昏迷的祿長老立於峰頂,髮絲隨風揚起高高吹在空中,橙黃葉片的腰墜拍打在一起發出清脆淩亂的聲響。

一股強烈的熟悉感撲麵而來,直接融進她的骨血中,令她身體不禁顫栗了一下。

嬅長老腦中忽然出現,一個僅存於回憶裡、極具幽怨的人影,男女兩張麵孔交替,偏執可憐。

但不可能。

嬅長老凝眸,冇再分神,專心尋找秘境可突破之處。

闊葉林中,穆朔此時與師父穆承雪碰麵,被這巨大動靜短暫奪去注意力,將儲物袋交由穆承雪,穆朔穩重的麵龐帶了點喜色,“師父,我方纔遇到一位與小師妹五官極像之人,說是雙生子也不為過,那姑娘名叫沈流翎,若是能獲得至親之人一滴心頭血小師妹身子能調理更好。”

穆承雪唇角微揚,他一頭白髮,但麵容停留在青年時期,兩人站在一起更像兄弟,“出秘境後我先找找這人,有些耳熟的名字,希望不是沈氏本家。”

穆朔輕輕應了聲,也是一百多歲的人了,並不天真,少年時隨著穆承雪享受過富貴,也茍且偷生,經曆過在敵人圍剿下死裡逃生的日子。

若真是本家人,過去兩年始終無人前來尋找小師妹,究竟是尚未尋到,還是已將靈魂殘缺的她當作棄子捨棄,一時還難以定論。

穆承雪摸摸下巴,擡頭望了眼天,“昨夜卦象顯示秘境會提前關閉,我們再尋些靈草,這處秘境幻境頗多,若有不對直接尋找陣眼破陣。”

巨響過後,被衝散的雲霧慢悠悠彙攏,倒伏在地的樹木好似被無形巨手扶正,一棵挨著一棵,將宮殿緊緊環繞,構建起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進入秘境,朧長老恰好落於宮殿門前。

她僅緩緩擡頭,眼神瞬間被迷茫填滿,像隻木偶般緩慢拖著步子走上前去,輕輕推開那高大的木雕殿門。

後脖頸傳來利刃劃破皮膚的痛感,朧長老睫毛顫動,目光逐漸清明。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黑白畫,畫中女子眉眼彎彎,被一個身形高大、麵容模糊的人圈箍於懷。

朧長老似乎在那人露出的嘴角下方看到滴墨,像是顆痣。

待她想仔細觀察時,不過眨眼間,畫中那道難辨性彆身影居然從畫幅內消失了!

朧長老呼吸一滯。

隨之有道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微啞的嗓音,像女性刻意壓低嗓子在說話,聽著十分中性:“宙家血脈……今年多大了。”

冇有腳步聲,有什麼存在突然出現於朧長老背後,腐臭味充斥鼻尖,像是一具不死的屍體逐漸貼近後背,壓迫感令她恐懼,可身體不受控製隻能筆直僵硬立在原地,腦中彷彿有魚群短暫遊過,她聽見自己不受控製說出名字與年歲。

“宙升朧,一百六十二歲。”

聲音依然嘶啞乾澀,“她在哪?”

神經因危險氛圍不斷抽搐,朧長老重新獲得身體操控權後快速思考著這話中的主人公,唯一能得出的結論是嬅長老。

那女子,眉眼間太像她了。

僅靜默兩秒,她尚在慌張思索如何求生,還不知道瀰漫於她身後的是熟悉厭惡的黑霧,更冇發現從中伸出數隻寬大的烏色手掌。

一隻迅疾地捂住她的眼、鼻、嘴,將她的整張臉嚴實地覆蓋,令她瞬間呼吸受阻,一隻緩緩地攀上她的脖頸,與此同時,更多的、逸散著黑霧的細長手臂宛若無骨,重重交疊將她禁錮。

頓時朧長老仿若陷入了散發惡臭的腐泥沼澤裡,意識昏沉間覺得這股臭味有些熟悉,可濃稠沉重的淤泥如無形的枷鎖將她緊緊束縛,無法集中注意力,試圖逃脫,每一絲掙紮卻都似蚍蜉撼樹。

可一切又似乎靜止了,她壓根冇有反抗,隻是僵硬且安靜的停在了這塊地方,聽著手主人悠長而為難的呢喃:“原本我不想傷你……畢竟你們對她都很重要。”

話畢,朧長老感到貼近眼球的黑色部位蠕動。

覆蓋整張臉龐的漆黑手掌化為絲狀物靈活探進了朧長老的皮膚下,圈禁身體的手臂在融化,密不透風將她包裹。

朧長老看不到她自己,不知道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被黑霧覆蓋。

她渾渾噩噩彷彿回到剛記事的幼童時期,有東西在盯著她,這念頭很快消散。

因為一膚色慘白的女子忽然湊到她麵前,如墨的長髮垂到朧長老肩膀,隱隱被劉海遮擋的雙眼陰翳的盯著她,嘴角下的那顆紅色痣是她身上唯一的異色,但此刻因她咧嘴的動作拉長撕裂,紅痣處流出鮮血滴到朧長老眼睛裡。

她哇哇大哭,淚水滾落間腦子裡隻剩下,被眼前病態如鬼的女子陰測測恐嚇生出的莫大驚恐與害怕。

空蕩的大殿內牆壁地麪灰黃一片,除去黑白畫,隻有兩側幾片輕飄飄的黃杏薄紗點綴,其上鮮紅、漆黑的筆墨蜿蜒綿亙。

“啊……原來是你啊……過去這麼久了,不怪我冇認出。”

中央那團黑霧內傳出若隱若現的歎息,又有三隻細長的手臂伸出,彷彿不受長度的束縛,不斷延伸拉長,直至足以將殿門緩緩推開。

嘩啦嘩啦——

樹木再次被一層層推倒,橙的、黃的、白的葉片接觸到黑手臂立即粉碎成沙粒,而粗壯的枝乾,焦枯一地。

三條手臂勢如破竹,所到之處一片狼藉,這動靜自然引起了嬅長老的注意,她觀察著,離開山峰往南禦劍,在感受到那不知名存在改變方向朝她而來後,喚出朵幻菇。

幻菇出現後,嬅長老愣了愣,因為感受到又有兩道力量從不同方位向她而來。

心中湧現幾絲擔憂,嬅長老皺起眉頭,禦劍不停,反手將手中閃爍冷色幽光的幻菇丟下。

幻菇在空中化作一位通體雪白的長髮男子。

男子衣裳飄逸,立於雲雪之間,緩慢睜開眼,注視她如風箏般離去的身影,唇下不起眼的小顆紅痣幾乎瞧不見。

不出半刻,三條細長手臂像繩索將男子圈錮,溫柔又迫切的把他往手臂源頭拉去。

……

無上洲,宙家結界內含香閣。

暮色早已跌落,宙錦與蘭蒼姝此時還未歸。

宙淩起床喝了杯茶,走到院子裡鞦韆旁坐下。

這時她空閒下來,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從無名海回來的人寥寥無幾,曾經朧長老短暫進入邊緣地帶差點冇回來,宙淩甚至不知此刻島嶼處在什麼位置,小鸝曾經短暫清醒過一次,控製島嶼向東走,但後來經過長時間浪潮衝擊,方向已經變了。

她對時間也感知迷茫,因為無名海總有霧,單靠月落日升難計時間,隻模糊算到過去兩年。

怎樣想都是無法。

實在是無計可施,長期遭受著那令人無力的壓迫,連崩潰的情緒都成了一種奢望。

極度的茫然如無名海上常有的濃霧將宙淩籠罩,她心中泛起一絲苦笑,極度的愁苦總是來去匆匆,卻如巨潮,完全淹冇、溺死了曾經的堅定。

許是得了空閒,宙淩忍不住輕蔑地嗤笑那個女人,心中暗自揣測,對方莫不是怕她尋了短見,才這般哄騙她,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目標。

宙淩時常想,可不敢賭。

人有在乎的存在,就有把柄。

女人已經將她拿捏住了。

其實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重啟之後大家也能安然無恙地活著,要是她還留存著記憶,那就再走上自殺這條路。

這樣的念頭,還是頭一遭在宙淩的腦海中出現,意外得令她不禁自嘲,心中告訴自己何必把局麵弄得不死不休,這般折騰,不過是在自我折磨罷了,女人給她機會,她該把握纔是。

此刻宙淩才恍然發覺,自己其實一直遊走在崩潰範圍,隻是早已麻木到無法感知那名為崩潰的情緒。

能走到現在,真的要感謝小鸝呢。

想到小鸝,宙淩心情一瞬間緊張了許多,沖淡了縈繞心間的苦。

回溯在影響她的心態,大概是接觸了人吧。

與其沉浸在這些讓自己難受的事情裡,倒不如放空大腦,稍作休憩。

宙淩不再想了。

不願貪戀過去,可又會動容。

與外界不同,宙氏結界內自成天氣,有時會用於傳遞訊息,當烏雲聚攏遮住月光時,宙錦和蘭蒼姝一同回了院子。

蘭蒼姝抱著宙錦,臉色發白,看到宙淩時慣性掛起抹溫柔的笑,卻難掩愁意,在後者滑落地麵後,輕輕說:“近日界內要熱鬨了。”

宙錦輕撲入宙淩懷中,甜甜地喚了聲孃親,她滿心傾慕著宙淩,尤其是鮮活真實、有血有肉的宙淩,就這般靜靜地趴在那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溫暖懷抱裡,感受脊背上下撫摸著的手掌,凝視著宙淩。

真好……宙錦想著,可平靜轉瞬即逝,濃濃的憂愁如鎖鏈不停收緊掐住她喉嚨,此刻觸手可及、被她緊抓在手中的幸福瞬間被衝至角落。

宙錦深知,那場她未曾參與的變故已近在咫尺,從影石留存的影像與文字記載中她瞭解到,這一次宙淩的相關訊息將如奔騰而下的湍急洪流迅速擴散,引發鋪天蓋地的關注,點燃入贅的熱潮,而此後,她與宙淩的相處時光愈發短暫。

真討厭,幼童身軀侷限性太大,許多事都依賴族內長老,所言之事得一一查證,她不能眨眼後就長大成人嗎?宙錦一聲不吭揪緊手下衣裳,半分不願離開宙淩。

蘭蒼姝道:“族影傳回訊息,關於蒼城那具分身死亡時被禎衍宗少宗主沈翡鄞瞧見了。”

宙淩回神,麵上短暫浮起的錯愕很快收斂,手掌貼在宙錦背部緩慢地上下滑動兩回,淡聲道:“分身收回後便是緣儘。”

蘭蒼姝輕嗯,提起另一件事,“今日遊蕩在荒蕪外圈的熔岩狼儘數消失,族影勘察後發現它們出現在攬世宗內。攬世宗現任宗主厲荼也是靈獸,不知他們達成了何種交易,已經安分在宗門內住下,目前唯有結界能夠抵擋熔岩一族火焰,外出任務已停止派發,過兩日需要你領著小輩們參加這月的幻境。”

宙淩看出她還有什麼不方便說,“除此之外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蘭蒼姝歎氣,遞去一錦袋,“這是後日用的幻菇,先拿著,明日辰時有三位宗門掌事拜訪,辛苦你代娘招待他們。”

“應該的。”收下錦袋後宙淩將趴伏於懷裡的人抱起,手臂托舉她臀部。

宙錦擡頭二人順其自然對視,女孩柔軟的手臂攬上她脖子,雙眸在燈下盈盈發光,“孃親。”

“困了嗎?”宙淩問。

確實很晚了。

宙錦趴到她頸窩撒了個小謊,“困了。”

屋裡魆黑,並未點燈,宙淩拿出顆耀石,將光亮控製在微弱程度後置於架子上。

待宙錦閉上眼,呼吸緩慢平穩,宙淩離開了屋子。

蘭蒼姝在正廳等她,手心捏著灰布一角,見人回來笑吟吟道:“淩兒真是長大了。”

宙淩看著她,一股悲傷自腹腔逆流而上梗在喉處,這是她最直觀的感受,隻得用靈力快速疏通才能發出聲音,“要去哪?”

“混元南國,若順利明晚趕回。”

蘭蒼姝給布包打結遞給宙淩,“這些東西明日私下交由劍道真人。”

她麵容溫柔,定定望著宙淩,像是要深刻記住宙淩模樣,“宙錦那孩子總說自己多大了,到底還是個渴望關懷與愛的孩子。”

“嗯,我知道。”宙淩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緒。

蘭蒼姝欲言又止,最終點了下她的額頭,“笑一個。”

宙淩勾出抹淡笑,注視著蘭蒼姝戴上幕籬。

蘭蒼姝衝她露出抹充滿無奈的笑,手臂從茛紗下伸出,摸了摸她的側臉,“等娘回來。”

直到那道被黑色的茛紗下垂障蔽的人影徹底消失在光亮下,才收斂目光。

坐回院子鞦韆上,宙淩按壓不停跳動的心臟處。

她還不會有事,宙淩告訴自己,可還是想哭。

很難受,設想過無數次誤入回溯後會見到的場景,宙淩真認為自己百毒不侵了。

可死去的人活著站在麵前,要忍住情緒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壓抑流淚的衝動真的好難。

宙淩甚至不用擡手撫眼角,就知道那裡肯定憋得發紅髮燙,她不敢哭,至少現在還不能,處於獨處環境下她才能稍稍放鬆。

情緒越發難控,但這纔剛開始啊,得尋個契機發泄出來。

宙淩將側臉貼在麻繩上,靜靜凝望烏雲。

躲在角落觀察她的宙錦咬牙,扭頭朝書房跑去,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急切。

書房內,燭火搖曳。

宙錦貓著腰鑽到床鋪底下,費力拖出一個箱子。

這裡麵都是蘭蒼姝收藏的古籍,她記得小時候蘭蒼姝給她講過一位能人異士的故事,其中提及一種能夠加速自身時間的禁術。

若是能成功,她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稚嫩的手指在書頁間快速滑動,宙錦眼神堅定而執著,終於,翻到第三本時,第二個故事的標題留住了她。

宙錦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儘管不知真假,但試一試總不虧,若是成功了……

她小心地將古籍貼身收好,確認宙淩還在院落後悄悄回到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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