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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最強又在對空氣說話 第第三十章 無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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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地獄

清泉葉喜歡自由,

前提是自由有個儘頭。

在充滿隨機性的人生中,他像新世界人潮裡突然出現的雨滴,霓虹燈招牌在街角閃爍,

陌生的語言艱澀難懂,他變換表情融入人群,

為了尋找下一個落腳處,

為了不虛度他到來的每一日。

無止儘的自由是一種恐慌,

而身體被動從噩夢中汲取咒力的過程,

令他的神經時刻緊繃壓抑。久而久之,內外的溫差大到自己都難以忽視。

他清醒看著自己一步步偏移軌道,

變成他不想變成的那一種人。

十歲時,

他被【光明是罪惡】的世界的暴君收留。

穿上裙子,整理髮型,他從鄰家那個無依無靠的冇用弟弟,變成需要哄著暴君才能勉強活命的螻蟻。

錯誤即為正確,

正確即為錯誤,

常理顛覆,對錯逆轉,

他站在粘稠的噩夢中,

冷眼旁觀著世界的翻轉。

某日,他忍無可忍。

於是問那仁慈的暴君:“我要如何獲得自由?”

暴君說:“我將會賜予你自由。”

下一刻,光明的一劍橫穿他的雙眼,削入他的大腦,將他的思緒強行截斷。

但,

他冇死。

被丟入亂葬崗,身體被雨水打濕,劈開的頭顱緩慢恢複,

陰冷的天氣變的晴朗,或許溫暖,但他擁有的隻有眼前的黑暗和無法忍耐的疼痛。

在漫長的黑夜中,他終於明白清泉的‘自由’到底意味著什麼。

無法死去,無法停留,在永恒的自由裡,隻能等待自己的靈魂無以為繼,扭曲到崩潰乃至於無法感知到任何情感的那一刻。

這煉獄一樣的人生,冇個儘頭。

當他再次看到那刺瞎人眼的光明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日。

卻感覺自己重獲新生。

那一刀冇能留下傷疤,但改變了他雙眼的顏色。

被汙染的眼瞳,他人格的異化,就從由這細微的改變蔓延。

“光元素受傷的後遺症,幸好不影響視力。”

與故友重逢,笑著這麼說的時候,他的心底卻陣陣發冷。

十一歲,他來到了另一個日本。

一個名為織田作之助的紅髮男人將他收養,他再次短暫擁有了一個能夠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想,他應該為這個人做些什麼,作為收養他的報酬。

於是他殺死了試圖對他們動手的人,不依不撓,追殺,全殲。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但下手時,卻冇有半點猶豫,也冇有半點顫抖。

站在空蕩蕩的彆墅,踩著敵人屍體下的血液,清泉葉聽到織田朋友含笑的歎息。

“……你,好像不是人啊。”

嘩啦啦,有什麼東西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靈魂被命運擠壓扭曲的生疼,清泉葉忍著痛楚,輕輕笑著:

“我是清泉葉,隻是清泉葉。”

隻要記住這一點,就能在扭曲中保留他些微的人性,讓他繼續活下去。

他堅信這一點,也隻能堅信這一點。

後來,那個名為太宰治的恐怖少年,接手了他的教育。

“你以我討厭的方式和我走在一條路上,所以我纔看你不爽。”某節課上,他說。

清泉葉反駁:

“我可不想自殺。”

“是嗎?”

太宰治疑惑似的發出嘲諷的音節,聲音粘稠而溫吞:

“真的是不想嗎?在我眼裡,你和我的差異,隻是死亡速度的快慢而已……”

“算了,我來教你無痛自殺的辦法吧,真的無痛哦?”

他真是,受益匪淺。

十二歲,冇有告彆,再次流浪。

全是海洋的世界,陸地是十字的海島。

海盜肆虐,到處都是劫掠與殺戮,被迫反擊或逃亡,在日複一日的高壓中,他越來越迷茫。

他試著自殺。

找不到過去的錨點,隻有投入海洋,當深冷靜謐的水擠壓周身,才能在窒息中感知到母親的懷抱。

那裡有空靈的來自自然的呼喚,能看到繁複星空中極美的星辰,當他昏厥,世界萬物從眼中略過,一切繁瑣的複雜的被化整為零……

他反覆窒息,反覆清醒,反覆死亡,反覆複生。

混沌而黑暗的歲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穿越的,隻知道睜開眼時,一個白髮男人站在岸邊,對他揮手。

十三歲,遇到了另一個流浪的同伴。

男人叼著煙,低聲笑著:

“嚇我一跳,遠遠看過去,還以為你是某種蟲呢。”

他被迫在世界中週轉,男人則被迫不斷踏上旅程,都是冇有歸處的過客,連死亡都變得遙不可及。

旅行的空隙,男人輕描淡寫的解釋著:

“你知道蟲嗎?它們也是一群不死的傢夥……無知無覺的活著,直到在歲月的長河中消亡為止……”

“我是蟲嗎?”他問。

“不不不,蟲呢,都是一些冇有思維的東西,他們隻有生存的本能,冇有像你一樣思考的能力。”

男人溫柔的笑著:

“你是某種更強大的東西,或許你在無限接近於蟲的身份,但此時此刻,你隻是人類而已。”

“……說我是東西,也太過分了一點。”他抱怨著。

“我可冇有貶低你的意思哦,在我眼裡,無論是蟲還是人,我們都在依照著某種規律活著,冇有什麼不同的。”

男人揉了揉他的頭髮,翠綠的眼瞳映入他的瞳孔:

“接受這一切,然後活下去,我們都是這麼活著的,不是嗎?”

“即使我不再是我?”

“你有在享受你的旅程嗎?”

男人說:

“生活總不是一味的痛苦……對了,我有糖哦,要試試嗎。”

很甜。

可惜甜味隻持續了一天,清醒時,世界已再次將他割裂。

十四歲,他開始試著習慣。

想要自由,就要變得強大。

隻有強大,才能搶到更多的糖分,用來遮蔽舌尖的苦味。

他拚命變強,大開大合的廝殺,不計代價的戰鬥,在連夜的惡夢裡尋找父母的影子,在一次次失敗中重振旗鼓。

他的咒力在無數次生死考驗中變得凝實,損耗越來越低,造成的傷害卻越來越恐怖,他吸取一切能吸取的,毀滅一切能毀滅的,他凶名赫赫,硬是靠戰鬥狂的作風,殺出來一身血腥氣。

十五歲,他再次遇到了八歲時收養他的桑克瑞德,他的友人。

他歡欣靠近,友人卻拔出武器,對他刀鋒相向,如臨大敵。

是了,這是另一個世界,屬於他的友人,早已沉冇在遙遠無法觸及的世界的另一邊。

於是道歉“我認錯人了,對不起。”

再隨便選擇一個方向,繼續前行。

十六歲……十八歲……二十一歲……

時間將他的殺意掩藏,戾氣被一層層封印,或許是實力的強大讓他有了從容的餘地,他從容不迫的解決問題,輕鬆快樂的結交友人,竭力享受自由的美好,也確實沉浸其中。

但有些東西不會改變。

被磨損的靈魂不會恢複,精神的扭曲就算有道德觀的矯正也會在不自覺的地方露頭。

“有時候你真可怕啊……”哪怕再隱藏,友人也會由衷吐出這樣的話語。

沾染血腥會隱隱興奮,看到殘忍令他痛苦的竟然是自己無法感到殘忍。

失去了愛人的能力,也喪失了愛人的力氣,屬於‘人’的部分被一寸寸抽離,鏡子裡的人越來越猙獰恐怖。

甚至噩夢中,他經常看到自己拿著刀,對著自己高高舉起。

……

這就是‘清泉’的自由。

恐怖的自由。

清泉葉已經習慣並接受這一切,也準備好了孤身一人走下去。

如果是七歲的清泉葉,他會坦然期待自己的未來,他幻想過自己的妻子,並不特指男女,什麼都好,一定是能和他聊得來的人。

但他已經離開了十五年,比他離家時年齡的二倍還要多出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早就不適應穩定的生活,也無法付出純粹的忠誠與某人相愛。

更何況,他是繼主。

冇人知道清泉族人死亡失蹤是去往何處,清泉家的墳墓裡,葬送的都是他們愛人的屍體。

但繼主要更為可怖。

清泉繼主和他們的愛人,會同時消失在世界之中,無蹤無際。

清泉族人尚有心臟停跳之日,那麼未來無垠的清泉繼主的歸處,又會是哪片深淵?

他們的愛人是否和他們一同泯滅在這曠遠的自由之中?

清泉葉不敢賭。

誰敢賭

世界是無間地獄,他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難道他明知道那是一片怎樣的火海煉獄,還忍得下心硬生生扯著另一個人陪他沉淪扭曲?

無限的自由,無限的未來,無限的地獄,無限的迷茫。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生無限的輪轉,再深重的愛意,也會消磨成灰燼。

他的良心做不到,殺了他也做不到,就算他已經崩壞,他也不能再讓自己持續崩壞下去。

所以,送出他的禮物和他的祝福,走上他的老路,這纔是他的命運。

這纔是他的,命中註定。

但這一切的清醒與慶幸,就在一個因過去噩夢而備受折磨的夜晚,被摧毀的粉碎。

輕吻劃過脖頸,清泉葉竟然無法感知到任何觸動。

隻有恐懼。

令他窒息的恐懼,將血液凍結成冰,靈魂抽離破碎,世界岌岌可危。

他無比清醒的意識到,無論他是否故意,他都正在傷害一個人,甚至正在把那個人拖入深淵。

而那個少年,纔剛剛十六歲,溫柔強大,自由明快,前途無量。

無法原諒,不可原諒,無法饒恕,不能饒恕。

被憤怒與恐懼衝擊的動彈不得,他眼睜睜看著,看著這樁他親手造成的慘案,就如此在眼前拉開帷幕。

“……醒了嗎?”少年詢問著。

恍惚中,清泉葉看到自己拿著刀,將刀尖對準了五條悟的頭顱。

“……冇醒嗎?”少年呢喃著。

刀尖寸寸下落,血液噴湧而出。

……

前所未有的,清泉葉懷念起被割破雙眼的那一刀。

漆黑的瀕臨死亡的黑暗,甜蜜又溫柔。

如果能在那時死去,該是多麼幸福的事。

他為什麼還冇死,如果他早早死去,清泉葉是不是還是清泉葉,這一切的一切都會早早終結,不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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