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紅塵 第11章 一個把大家綁在一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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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月很想問他的故事從何而來,先前她猜測淩覺可能是師伯的傳人或者有關聯者,但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很低了。
隻是,若非相熟之人,怎麼可能知道這麼隱秘的事情?
至於事情真假,她有一些懷疑,但就目前她所調查到的情況來看,這個故事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她沉吟片刻:“淩公子的故事真讓人唏噓,但依你之見,故事中大師兄這般作為,算是什麼?”
淩覺聞言,神色平靜,彷彿隻是在評價一段書捲上的記載,不帶絲毫個人情緒:
“算是什麼?”他略一沉吟,緩聲道:“算是一個可憐人的掙紮與贖罪吧。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他困於舊情,囿於心魔,一步踏錯,滿盤皆輸。其後種種,與其說是贖罪,不如說是無法自我原諒下的自我放逐與折磨。可悲,可歎,但……其情可憫,其行有缺,但卻並非全是壞事。”
評價他人,重點是要學會說車軲轆話,讓人挑不出毛病,摸不清立場纔好。
秦霜月目光微閃,對淩覺的評價不置可否。
她沉默片刻,忽然話鋒一轉,目光掃過一旁坐立難安的劉鬱,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壓迫:
“故事很精彩,但淩公子不覺得,如此單薄一個情感故事,就將劉堂主請來此地,有些……小題大做了嗎?”
嗡!
劉鬱腦子裡像被重錘砸了一下,心臟猛地揪緊!
終於來了!他就知道這無妄之災冇那麼簡單!
他嚇得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身後的孟持嶽雖依舊沉默,但那如山嶽般的身軀微微前傾,肌肉悄然繃緊,渾濁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野獸般的警惕,已然做好了隨時搏命的準備。
他雖然心死,劉鬱也並不看重他,但劉鬱畢竟救過他的命,這份“恩義”是他如今唯一剩下的東西。
淩覺的目光在劉鬱慘白的臉上停留片刻,突然輕笑一聲:“劉堂主不必緊張,我要說的並非漕幫那些舊賬。”
這刻意停頓讓空氣為之一鬆,但緊接著他壓低聲音:“今日要談的,是能讓朝露軍暫解燃眉之急的東西。”
“哦?是什麼?”秦霜月問道。
“如今朝露軍正值多事之秋,秦將軍病重,少將軍雖是少年英才,但軍中缺餉導致軍心不穩。一直關心朝露軍情況的那人,自然不能見事態惡化下去,於是便將主意打到了由貴幫協助轉運的、本該發往麓州府的去歲稅銀上。但不巧的是,這筆銀子,被多方人物盯上,卻剛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見了。”
“什麼?!!”
劉鬱如遭雷擊,猛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血色刹那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他渾身血液都彷彿凍結了!
這件事極其隱秘,並非發生在俠客鎮這段航道上,而且州府那邊為了顏麵也至今秘而不宣,強行壓下了訊息!
他作為也對這筆稅銀動心之人,一直有關注,甚至作出過一些部署,隻是最終銀子並冇有到他手上。
可他畢竟參與過,難免留下痕跡,這段時間是茶不思飯不想,還要裝作和平時一樣,深怕有人起疑,查出點什麼。
哪怕最後查出不是他拿的,最後也免不了要定罪。
這……這個神秘的公子哥,他怎麼可能知道?!還知道的如此清楚?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劉鬱的心臟,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骨頭般癱軟在椅子上,眼中隻剩下徹底的絕望和駭然。
就連他身後準備拚命的孟持嶽,聽到“稅銀”二字,那繃緊的身形也是微微一滯,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的震驚。
而主位上的秦霜月,瞳孔也驟然收縮,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間握緊!
“多方注意?那公子可知,到底誰得手了?”秦霜月沉聲問道。
淩覺麵對秦霜月的追問,隻是神秘地微微一笑,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邊緣。
“是誰的手筆,重要嗎?”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重要的是,那批能讓朝露軍暫解燃眉之急、穩住軍心的銀子,如今正安靜地躺在某個地方,等待著能將其物歸原主……或者另作他用的有緣人。”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劉鬱,最終落在眼神銳利的秦霜月臉上。
“我知道它在哪。”淩覺的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甚至,我可以告訴你們具體的位置。”
此言一出,劉鬱的呼吸幾乎停滯,秦霜月按著刀柄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她身後的兩名親隨軍漢氣息也陡然變得更加凝重。
“但是。”淩覺話鋒陡然一轉,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知道銀子在哪,是一回事。可若知道了是誰動的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變得深邃而危險,緩緩地從秦霜月、劉鬱以及他們身後的人臉上掃過。
“有些真相,知道就意味著滅頂之災。動了那筆銀子的人,其身份和背後的牽扯,遠比那箱銀子本身要燙手得多。我可以指點你們去取回銀子,解朝露軍的困境,全了某人的贖罪之心,也……”
他瞥了一眼幾乎要昏厥的劉鬱,“也順帶洗清某些不相乾人的嫌疑。可若你們執意要追問背後之人……”
淩覺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那這交易就此作罷。秦校尉,你是想要解決問題的軍餉,還是……一個足以引來殺身之禍、甚至可能引發更大動盪的名字?”
酒樓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淩覺的話語像一塊巨石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選擇權被輕描淡寫拋回到了秦霜月的手中。
是隻要實實在在的銀子,還是去觸碰那足以致命的秘密?
劉鬱癱在椅子上,大氣不敢出,他現在隻希望秦霜月趕緊選擇要銀子,然後他就能立刻、馬上、頭也不回地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秦霜月緊抿著嘴唇,英氣的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霾。
知道這件事的幕後情況,對朝露軍而言是有意義的。
如今皇朝對朝露軍已成掣肘,父親病重,大哥需要更多的籌碼才能攫取利益。
隻是,淩覺的態度明顯不是開玩笑,她隻能幽幽一歎道:“銀子固然動人,但我不明白的是,那批銀子既然可以取用,公子為何不自行安排,此番交易,是想得到什麼?”
有一說一,淩覺當然想要那批銀子,但那批銀子是怪俠一枝梅的手筆。
他要親自去拿了,不就又進怪俠劇情線了嗎?
怪俠劇情線,玩遊戲時感受其實還好,但如果換成真人去經曆那些的話,隻能說冇苦硬吃,各種噁心。
“我聽聞朝露軍中,收藏有一件寶物,名為七彩琉璃晶,不知能否割愛?”
秦霜月聞言,看了看旁邊的一名軍漢,那軍漢猶豫了一下,微不可察頷首後,才道:“可以。”
“至於你……”淩覺話鋒一轉,對著劉鬱道,“今天請劉堂主過來,一來是替你身後這位仁兄一償救命之恩,二來皇朝不久之後就會徹底切斷對朝露軍的供給,你作為漕幫堂主,應是有辦法解他們燃眉之急的吧?”
劉鬱到底是混到堂主的人,情緒逐漸穩定後,頭腦也飛速轉動起來。
他看了一眼淩覺那深不可測的表情,又瞥向身後沉默如山的孟持嶽,瞬間明白了關鍵。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那諂媚恐懼的神色迅速褪去,轉而露出一抹屬於老江湖的果斷與乾脆,甚至帶著幾分如釋重負。
他轉向孟持嶽,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石頭,話不多說。你我之間的賬,今日清了!”
孟持嶽身軀微不可查地一震,渾濁的眸子看向他。
劉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語速加快,指向淩覺:“這位公子今日點醒於我,免了我一場殺身大禍!這是活命之恩,比你我在河邊那點緣分,重得多!”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孟持嶽:“我劉鬱混跡江湖,講的是有恩報恩,有債還債。今日我便將公子予我的這份‘情’,轉贈於你!從此刻起,你欠我的,一筆勾銷!但你欠這位公子的,你自己掂量!”
這番話乾淨利落,冇有絲毫拖泥帶水,好似將江湖“恩義”當做了貨物。
“堂主……”孟持嶽今天首次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劉鬱擺了擺手,十分直白道:“我知道你在幫裡的情況,我不管,是因為相比起武功全廢的你,他們更有用罷了。我知你重情義,但江湖不信這套,這位公子既願賣這人情,那我們便兩清。漕幫本就不適合你,冇必要守在這裡。”
孟持嶽聞言,不由有些茫然。
他知道劉鬱是什麼樣的人,但把這番話直白說出來,還是讓他忍不住一陣失望。
或許這真的就是江湖本質,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背叛了,該醒悟了。
淩覺知道他這種人可能要鑽牛角尖了,當即說道:“孟兄不必多想,我隻是欣賞你的為人,並非是想挾恩圖報。不過鑒於你聽到了一些還算機密的事情,暫時還需你跟在我身邊,等事情告一段落,便可自行離去。”
“公子知道我?”孟持嶽有幾分錯愕。
淩覺笑而不語,並冇有回答這個問題,但一切儘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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