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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金枝 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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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1
彆教我牽腸掛肚

剛過完十五,天氣突然冷將下來,雖照舊晴朗無雲,但日光少了溫煦,處處透著蕭瑟涼意。

趙錦寧畏寒,早晨起來,穿上立領暗紋大袖衫還覺得冷,教妍金到衣櫥又拿了一件石榴雀鳥刺繡的淺桔紅長比甲穿到身上,李偃看見,便去摸摸她的手,“覺得冷了?”

她說是,“昨兒個還不覺得,今兒起來就寒津津的。”

“都過了仲秋,可不就冷起來了,”李偃沒鬆開,將她微涼的掌攥到手心,走到飯桌前,親自盛了一碗桂圓阿膠烏雞湯給她,“趁熱喝,等用完飯,我陪你出去逛逛,到鋪子尋摸幾匹好緞子,再做幾身秋冬的衣裳。”

趙錦寧答應著,捏著湯匙去喝雞湯,一碗湯還未喝完,妍金忽然疾步進來,在碧璽珠簾前立住腳,福了福,因大奶奶也在,她欲言又止的喚了一聲大爺。

李偃舉目看過去:“什麼事這樣急三火四的?”

得到大爺的示意,妍金這才一五一十的回稟:“翔雲在二門遞話進來,說衙門來人了,請大爺出去。”

李偃哦了一聲,一麵為趙錦寧佈菜,一麵不緊不慢道:“去說,我就來。”

盤內的菜原封不動,李偃抬眼看她,問怎麼不吃了:“不合胃口?”

“衙門什麼事找你?”趙錦寧擱下筷箸,眼裡滿含擔憂。

“我也不知,”李偃拍拍她攏起來的左手,寬慰道:“料也不是什麼大事,吃飯吧,待會兒該涼了。”

他不說,趙錦寧就不住猜度,這頓飯吃的心事重重。

反觀李偃倒是一副神閒氣定的模樣,他慢斯條理地盥手,擦淨手上水漬,撂下巾帕,對她道:“廳上冷,消消食便回房罷,等我回來再帶你去挑緞子。”

趙錦寧送他到門前,依依難舍的囑咐道:“要是有事記得著人回來說句話,彆教我牽腸掛肚的。”

李偃道:“我省的。”

兩個衙役在倒廳裡坐了半晌,自打被管事迎進門,出來進去就隻一個小廝過來倒茶添水,急的兩人不住仰脖朝門外張望。

在金陵城像李家這樣根基頗深的門戶,他們不敢冒失,唯有坐立不安的等下去。眼瞅著之前引領的小管事進門,忙站起來:“煩您老再去通稟則個。”

“我們爺來了,”翔雲說著側過身,廊外的欣長身姿才映入眼簾。

李偃徐步進門,“兩位來此,所謂何事?”

他身量高,往門前一站,擋著屋外偏升的日頭,曦光自竹月色衣袍滲進來,本該是暖的,可他麵無表情,也不拿正眼瞧人,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凜凜蕭殺之氣,比刀劍還要逼人。

兩個衙役都是新提拔上來的,哪裡領教過這般威勢,當下點頭哈腰不迭,勉強擠出個笑臉:“我們老爺譴小的來請您過府一敘。”

府衙後堂,幾扇雕花木門大開,一眼望過去,便能瞧見懸掛著一府八縣輿圖底下坐著個烏帽緋袍的中年官員,這人臉生,升任南京不過三四年,李偃並不識得,不過和祝鶴山攪在一起,同為丘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時,李偃邁進檻內,不等堂內之人言動,便隨意揀了一把椅子十分從容地撩袍坐下了。

他不請自坐的一舉動,引得上座的王知府頗為不滿,皺著眉頭擱下手中茶碗,揮手遣散了門內門外侍立的隨從。

待要開口,又被李偃呦的一聲搶先,他覷著坐在對麵第一把太師椅上的中年男人:“這不是祝大掌櫃嗎?”

李偃瞥了眼祝鶴山手纏紗帶的右手,輕慢地揚起唇角,笑說:“經年不見,祝掌櫃一向過的好啊。”

李家同祝家在江南一帶的商界都是翹楚,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許多年前,李偃剛接手生意,明裡暗裡沒少吃虧,後來掌控住局麵自是打擊報複,若不是他到京城拓展,後又參軍,金陵城早就沒有祝鶴山這號人物了。

兩人積怨已深,新仇舊恨加起來,分外眼紅脖粗子,祝鶴山早在李偃進門前就眼冒火星,這句輕描淡寫的話,更是激得怒火狂湧。

“你!”祝鶴山顧不得腳踝傷痛,噌的一下從椅上站起來,怒目切齒地指著李偃,提名道姓的罵道:“李偃!行啊你!吃雷屙火,膽大包天,竟教人到我宅中搶奪財物!”

真是聒噪...要不是留著祝鶴山還有用,李偃真想要了這廝的狗命,他不勝其煩地抬起小臂墊上楠木扶手,眼睛一垂,視線落在了小幾上的粗瓷蓋碗,他饒有興味地揭開茶蓋,見碗中茶湯顏色暗黃,便放下茶蓋,抬臉望向王知府,輕悠悠的道:“王大人作為一府長官就喝這種茶麼?”

王知府雖卑視李偃,但表麵功夫卻做的滴水不漏,含蓄自謙道:“本官一向節儉慣了。”

李偃目光微微往上,盯著王知府頭頂上方高懸的‘清慎勤’三字牌匾,輕輕一嗤:“府台大人,還真是清廉啊...”

“我那倒是有今年新春的峨眉雪芽,”他似笑非笑道:“等下回去就教人送來給大人嘗嘗...”

“王大人,還等什麼!快將這個宵小之徒羈押收監!”

眼見李偃要和王知府攀上關係,祝鶴山火冒三丈,急急打斷李偃的話。

王知府雖收了祝鶴山千金,但對他這呼來喝去的作為甚是反感,擺手示意彆急,淡淡道:“且容本官細細詢問。”

王知府不知“搶奪財物”的內情,更不識得李偃,從祝鶴山口裡得知,他祖上經商,有個堂舅遠在山東任上為官,隻是個五品同知,不足為懼。又見他年紀輕輕極為傲慢無禮,心中不大喜悅,但聽剛才那話,倒是有獻情籠絡的意思,說話便留些餘地,不過是看在千金的份上,問句話而已:“李偃,祝鶴山狀告你,說你昨晚派人破門入室,強奪財物,可有此事?”

“什麼!”李偃訝然,驚道,“祝掌櫃失竊了?”

他目光轉到祝鶴山身上,切切問道:“不知祝掌櫃都少了什麼?說出來,我也好教底下人幫忙尋尋。”

“大家都在金陵城住著,又一同為商,祝掌櫃千萬彆客氣!
?


祝鶴山至關身家性命的東西被人搶去,又恨又氣,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從昨晚各處尋人不著,這才登上知府衙門。原本想借著王知府的勢頭將李偃誆來直接下獄,嚴刑拷打另其交出就完了,沒成想李偃賊喊捉賊,再看王知府也是一副模棱兩可的模樣。

他是怒火攻心,被氣的七竅生煙,指著李偃鼻子大罵他是狗頭上長角裝佯。

李偃眼睫微垂,眸光難壓,似冷刃一般猛地紮進祝鶴山眼中,倒教他心內一寒,不過怒從膽邊生,氣到極點什麼都顧不上,他怒衝衝地從袖中掏出一枚刻著李字的腰牌,重重地拍在桌上,疾言厲色道:“這就是證物!”

王知府指著那腰牌,開口問道:“李偃,這可是你家的?”

“金陵城裡可不止我一家姓李,王府台不要冤枉好人,”李偃懶得再同這兩個廢物虛與委蛇,他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定在王知府臉上。

他目如點漆,眼神鋒利的如同尚方寶劍,不必拔鞘便已讓人凜然,話更是直戳命門:“王府台為官多年,升堂審案皆在私室?”

王知府心下一震,“這...自然不是。”

李偃從椅上站起身,輕撣衣袍,曼聲道:“既不是,我就不奉陪了。”

他逍遙事外,舉步生風,眼瞅著揚長而去,這可急壞了祝鶴山,瘸著一條腿追也追不上,乾瞪著眼,埋怨道:“我說王大人!您怎麼就讓他這麼走了!”

士農工、商最末位,王知府本就看不起這些下等商賈,祝鶴山接二連三在麵前比手劃腳,他越發不悅,遂擺起官威,嚴聲厲道:“我不讓他走,難不成拘他?”

“我失落了東西,難免心急,王大人可千萬彆見怪,”祝鶴山見王知府動了腦色,不得不壓下火氣,放軟聲氣。

“這裡是衙門,又不是土匪強盜賊窩,萬事都得依律來,”王知府拖著官腔道,“斷案講究人證物證口供俱全,你既狀告他奪你財物,訴狀何在?”

祝鶴山那些東西見不得光,哪裡是真要同李偃打官司:“那依您之見該如何是好?”

“還真是小覷他了...”王知府盯著走遠的身影,慢慢眯起眼睛,垂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這事難辦啊...”

祝鶴山自然聽出言外之意,心裡咒罵王知府是狗肚子,吃了五味想六味,也不怕撐死!若不是張祁帶著女兒揚州赴宴,而吳佺也不在金陵,那些票據又事關性命,何用這麼低三下四來求!

祝鶴山拱手一禮:“還請王大人支個高招!若尋回財物,我必有重謝!”

鷸蚌相爭漁翁才得利,王知府巴不得再和點稀泥,稱心一笑:“祝老弟,你我相識多年,談這個倒見外了,隻是這李偃,方纔你也瞧見了,死不認賬,頗為難纏啊...”他沉吟片刻,又道:“這樣,你先回去,請個訟師寫份狀紙送來,這樣我也好正兒八經地傳他上堂不是?”

此時祝鶴山就好似沒腳的蟹,想蹦躂也蹦躂不起來,見王知府這裡行不通,口中答應著忙辭了出來。

坐上轎子,祝鶴山回想著方纔種種,忽計上心頭:這幾年不大太平,他家中既闖進強盜...那李家要是遭土匪滅門也就不足為奇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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