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杏晚清風起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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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一個雨夜。
他發著高燒還是替沈千鶴擋了一輪又一輪的酒,她的項目需要那筆投資,對方老闆隻肯和他喝。
他喝到胃裡灼燒般疼痛,喝到眼前發黑,最終在洗手間裡吐得昏天黑地。
可回到家後,他依然笑著對她打手語。
‘冇事,搞定了。’
三天後他在會議室突然倒下,搶救單上寫著胃部大麵積出血。
沈千鶴攥著病危通知書的手抖得厲害。
永久性胃損傷。
醫生推了推眼鏡。
以後必須戒酒,否則......
段清野比誰都清楚沈千鶴多看重商務應酬。
可此刻她站在病房外,指甲在奢侈品包帶上掐出深痕:你為什麼不早說
段清野看著她通紅的眼眶,隻是輕輕笑了笑不停安慰她。
夜風掀起窗簾,段清野看著這個曾為他哭紅眼睛的女人。如今她道歉的聲音混著雨聲,輕得像幻覺:
夜風捲著落葉在他們之間盤旋,段清野的髮絲被吹得淩亂,幾乎要遮住視線。
沈千鶴那句對不起飄散在風裡,輕得像是幻覺。
對上段清野眼眶泛紅的眼睛,那種愧疚慌亂的複雜神情在她臉上交織。
對不起,但是清野,能不能不離婚。
是我一時糊塗,但我還愛著你。
段清野還冇說話,沈千鶴就已經跪下了。
我會打掉我肚子裡的孩子,你彆跟我離婚。
隻是他聲音太像以前的你了,我一時鬼迷心竅,犯了這樣的錯。
太像以前的他了。
段清野一怔,太像以前的他了。
那個會說話,會笑,會腹黑的段清野,而不是現在這個連一句離婚吧都說不出來的啞巴。
後來段清野再也冇有見過江讓。
沈千鶴把名下百分之六十的財產都轉給了他,律師遞來的檔案上她的簽名力透紙輩。
他知道這是她以為的贖罪方式。
說什麼都冇用了,是嗎
段清野冇有迴應,隻是低頭翻看那些檔案。
不夠,遠遠不夠,這些冰冷的數字,怎麼抵得過他失去的聲音。
江讓闖進彆墅那晚,眼睛紅腫得像桃子,他砸碎了玄關的花瓶,昂貴的瓷器在他腳下碎裂。
沈千鶴!我愛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我愛你!
沈千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段清野看見沈千鶴塗著暗紅的指甲掐進掌心,她在發抖。
滾出去。
她聲音比冰還冷。
明天律師會聯絡你。
江讓抬頭,目光越過沈千鶴直直看向段清野。
他站起身,路過段清野時刻意放慢腳步。
你老婆弄得我真爽。
後來那幾天出奇的平靜。
沈千鶴變得格外殷勤,每天準時回家,親自下廚做段清野愛吃的菜。
甚至買來一堆手語教材,笨拙地比劃著我愛你的手勢。
直到第五天深夜。
沈千鶴的唇遊走在他喉結,指尖在他腹肌流連時仍不忘觀察他的表情。
確定要繼續
她再次確認,紅唇在床頭燈下泛著水光,段清野點頭時,看見她鎖骨下方那道為他留下的燒傷疤。
她含住他耳垂低語,這份珍視讓段清野心臟發疼。失聲六年,他早已習慣被憐憫或忽視,此刻沈千鶴的溫柔,恍若回到火災前那個會叫他小話癆的戀人。
刺耳的鈴聲驟然撕裂旖旎。
沈千鶴動作頓住,伸手抓過手機時,藍光映亮她驟然失血的臉,下一秒真絲床單被扯出尖銳聲響。
江讓割腕了。
她套衣服時甚至穿反了,赤腳就往門外衝。
砰!
關門的巨響震得水晶吊燈搖晃,段清野走到落地窗前,正好看見沈千鶴的跑車衝出車庫,瘋狂地闖過紅燈,消失在街道儘頭。
夜色吞冇了那抹猩紅的尾燈,就像吞冇他最後一點希望。
他手機此刻在這時突然亮起,走回去看見螢幕上跳出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
你猜她剛纔有多著急
段清野低笑起來,喉間的振動發出破碎氣音。
他赤腳走進衣帽間,拎出藏在保險櫃後的登機箱。
明天上午十點飛往瑞士的航班。
梳妝檯上那些限量版腕錶、定製袖釦在黑暗中泛著冷光,最終他隻收走了抽屜深處的學生證,十八歲的沈千鶴在照片裡對他微笑,那是他救她出火場的前一天拍的。
我會一直愛你。
她當年在病床上抓著他的手承諾,如今誓言和燒焦的病例一起鎖進了保險箱。
窗外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段清野站在鏡前,最後一次打量這個住了五年的臥室。
沈千鶴,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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