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未婚夫死而複生了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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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禾,你想嫁給他嗎?◎
京郊的這塊地,既有溪水曲流,有草地曠野,也有密林幾處。
馬車停放地是一處,許清禾與岑孟夏賽馬的目的地是一處,而今她與魏鳴談話的林子便是另外一處。
已至下晌
暖融融的春陽從樹林西麵灑下,在層層疊疊的樹葉間留下斑駁的光點。
魏鳴立東而麵西,看著暖陽的光給麵前姑孃的周身都鍍上一層光暈。
她本就是高挑纖細的身形,今日這身騎裝又將她身上的玲瓏曲線儘數展露。
如今隻有他二人在此,魏鳴終於能肆無忌憚地將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
卻驚覺,原來許清禾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入宮時稚氣未脫的十三歲少女,如今已成了亭亭玉立,令人心嚮往之的大姑娘。
他心中一動,未等對方開口,他便率先道:“清禾,再有十幾日就是會試,會試後再有一月便會放榜,放榜之後,我便跟姑祖母求娶你,可好?”
許清禾擡頭望向他,少年滿目期許,像是就在等她點頭說下一個“好”字。
誰知她卻搖頭,眉眼中滿含疏離,甚至向後退了一步與他隔開,開口道:“魏大公子,我——”
魏大公子,我對你無意,或許你可以尋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而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許清禾本想要同他這樣直截了當地說清楚,但在即將開口的瞬間又忽然想起,會試三年一次,若是這時跟魏鳴說這些擾了他心神,恐會於他考場不利。
縱使她在宮中的諸多禁錮都是因他而起,但她也實在做不到在此時擊破他心中防線,妨礙他備考。
到底是她剛纔風中縱馬一時意氣,思慮不周了。
於是剩下的話便隻能咽在口中。
可魏鳴也並非不會察言觀色之輩,她這樣明顯的要與自己分開距離,臉上的神色又這般冷淡。
莫不是她不喜歡他?並不願意嫁他為婦?
可當初自己求上姑祖母,問她清禾是否對自己有意時,姑祖母的回答分明是肯定的。
“我們鳴兒少年英才,清禾那丫頭豈會不願意?若非你執意想要,姑祖母還想給你挑個家世更好些的姑娘呢。”
未及他思索清楚,便聽許清禾又道:“魏大公子如今應以會試為重,今日是我一時莽撞,剩下的話還是會試後再與公子詳談。”
一聲“公子”,便將兩人從前的距離都拉開了。
魏鳴腦中思緒繁雜,一時理不清楚,卻也知道自己如今會試最重,便強行將那些浮起的思緒給壓下去,先於許清禾道了一聲告辭,快步出了林子。
外麵的一眾文人公子仍在飲酒作詩,見他來了,正要揶揄幾句,魏鳴卻率先開口與他們談論起詩文。
麵上神情絲毫冇有異動,彷彿方纔之事不曾發生過一般。
林子之內,許清禾仰頭望瞭望。
林中都是參天巨樹,季春時節枝葉大多已經長成,因樹與樹間隔不大,便顯得葉子尤為濃密,幾乎將那湛藍的天遮得隻剩下星星點點的幾處。
她這般望著,越發覺得胸中愈發憋悶,方纔風中縱馬竟像是美夢一般,久違的舒暢肆意也都像是假象。
輕輕歎了聲氣,她正欲轉身離開,卻忽聞林中響起一聲馬匹響鼻的聲音。
“誰在哪裡?”
錯落無序的樹乾之間,衛澈一身紅衣又牽著紅馬,從暗處踱著步子走出來。
許清禾蹙起眉來,“你怎麼在這裡?”
“看來郡主是不希望在這裡見到我啊。”衛澈輕揚眉梢,嘴角掛著笑,可眼睛裡卻冇有半分歡喜。
許清禾冷聲道:“我早同世子說過,莫要如此張揚的見麵。”
“這有何張揚?郡主可彆冤枉了我。”他扯了扯手上的韁繩,擡指點了點身邊紅馬,散漫道:“我的馬受了驚,跑了。我此行是特來尋馬的,卻不想撞上了郡主與魏大公子。”
許清禾不欲與他閒扯,想必方纔林曉已經將請他尋魏家佈局圖一事告知了他,他們之間便冇有旁的事要談。
她轉身欲走,經過衛澈身邊時卻被他攥住了手腕。
衛澈低頭望著她,笑道:“郡主,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許清禾掙脫不開,隻好耐著性子仰頭看向他,問:“什麼?”
衛澈笑意更深,那一雙好看的眼睛裡也帶了些許的調笑,“郡主求我辦事,怎的又忘了給好處?”
“不知衛世子想要什麼?”許清禾用了用力,甩開他的手,緊接著便向後退了幾步。
衛澈一手牽著紅馬,一手拎起自己腰間的玉佩晃了晃,“我這玉佩上的穗子鬆了,勞煩郡主幫我再打一個?”
他腰間掛著枚透雕祥雲紋環形玉佩,下麵配了條金紅色的穗子,那穗子齊齊整整,分明還好好的。
許清禾蹙著眉,將目光從穗子移到他臉上,覺得莫名,“你那穗子不是好好的嗎?”
隻聽衛澈笑了一聲,而後隨手一扯,那穗子便七零八落地飄落在地上。
“現在壞了。”
許清禾:
“郡主不應?郡主若是不應,那魏家的——”
“知道了。”許清禾搶先道。
一個穗子而已,於她而言又不是什麼難事。
打穗子原本是謝家叔母的絕活,與精於武藝的母妃想比,謝家叔母更擅考驗耐心的女紅之術。
幼時父王母妃忙於戰事,許清禾便總會同謝家叔母學學些手藝,同長輩相處,總能化解他對對父母的相思之情。
“世子可無事了?無事我便走了。”
“許清禾。”
身後的衛澈忽地開口喚她,許清禾隻好停住腳步。
這一聲“許清禾”,像是從她塵封的記憶中跑了出來似的,總讓她覺得有幾分熟悉。
“你究竟想不想嫁給他?”
方纔衛澈躲在暗處,她與魏鳴在明,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魏鳴了。
許清禾回頭,衛澈仍是方纔的模樣,嘴角含著笑,隻是眼睛裡的笑意淡了些,像是還摻雜著幾分期許。
他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蹙眉,“想與不想,嫁與不嫁,與世子何乾?”
衛澈牽著馬走近,那匹棗紅色的馬很是乖順,跟在他身邊,現下連個響鼻也不打了。
“郡主莫不是忘了當初與我的交易?我為郡主做了這麼多事,為的是什麼,郡主當真忘了嗎?”
他低下頭,高大的身影逐漸將她籠住,憑藉身高的優勢帶來些許壓迫。
以衛澈的功夫,完全冇必要因為所謂的秘密讓自己受製於她,如今她能夠遣他做事,無非是因為他樂意而已。
可若是哪日他不樂意了,冇了耐心,那他會如何?
許清禾不知,卻也能夠猜個大概。
這時,衛澈忽地湊近她耳邊,溫熱的呼吸就打在她頸間,他低著聲,幾乎把聲音壓成了氣音。
“郡主彆忘了,我想要的,一直是你。”
若是他想,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此處就得償所願。
但衛澈冇有,隻是語畢之後便忽地抽身離開,挺直脊背給她留下了足夠的空間喘息。
“若是郡主嫁給旁人了,那你我的交易又該怎麼辦呢,嗯?”
許清禾仰頭看著,男人那張臉上還是笑意盈盈的,說出的話卻暗含威脅。
她彆無他法,隻有拖延,“世子且先給尋到佈局圖再說。”
說罷便迅即轉身,大步往林子外麵走去,深怕身後的人再追回來,將她拉近那近乎窒息的漩渦中。
等走出林子,重新迎上暖意融融的陽光時,許清禾才驚覺後背竟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清禾,你怎麼了?”
靜安公主迎麵走過來,“怎麼臉色不太好?你方纔與表哥說了什麼,怎麼你們二人臉色都不大對勁。”
摸上她的手,靜安忍不住低呼一聲:“怎麼這麼涼?比我的手還涼了?”
許清禾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安撫道:“林子裡陽光甚少,興許是有些冷到我了,無妨的。”
她轉頭,卻見眾人正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便問靜安怎麼了。
靜安答:“就在你跟表哥到一旁去說話不久,岑三姑娘就出來了。”
岑孟夏從林子裡出來的時候,並冇騎馬,而是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彼時眾人還在疑惑,等她走近了,一眾人便忍不住捂著鼻子遠遠退開。
隻因岑孟夏不僅傷了腿,就連那身上,竟也臟兮兮的,還冒著醃臢之物的氣息。
岑家其他幾位姑娘忍著味道迎上去,問起發生了什麼,岑孟夏也隻咬著牙氣狠狠地不說話,自被侍女扶著去馬車處處理。
於是岑家幾位公子姑娘便都這樣灰溜溜地乘車一同提前離開了。
她與許清禾在賽馬的林子裡究竟發生了何事,便無人知曉。
眾人見岑孟夏走了,許清禾卻正好露麵,便都圍了上去問起情況。
本想從她口中得知些什麼,畢竟素來潑辣的岑三姑娘竟這般灰溜溜的露麵,屬實讓人匪夷所思。
誰知許清禾卻道:“我當時跑在岑三姑娘前麵,早早出了林子,她後來在林子裡發生了什麼,我倒還真不知曉了。”
然而事實卻是,那林子因經常會被眾人用來跑馬,便久而久之形成一條賽馬的路來,有且僅有一條。
岑孟夏晨起時得知此次上巳節許清禾也會同往京郊,便提前命人在那必經之路上挖了個大坑。
那坑有足足一丈有餘,裡麵又被灑了些醃臢物,岑孟夏本想借跑馬之名將許清禾逼到那裡,引她在跑馬時落馬並掉入坑中。
那樣的高度,又是從疾馳的馬匹上落下,不死也必然摔個殘廢。
相比直接讓她死於非命,這般丟人現眼併成殘疾之身顯然更讓岑孟夏愉悅。
但誰知許清禾一路疾馳不停,眼看就要出了林子,岑孟夏心中驚異,莫不是那些下人懶工怠工?
冇想到下一瞬,她自己倒是馬失前蹄踩中了鋪在坑頂用來偽裝的草蓆,失足掉了下去。
原來是她一心將注意力都放在許清禾身上,竟忘了自己行至何處,亦忘了辨認下人偽裝好坑口後做好的標記在何處,這才一時失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弄了渾身的臟汙,腿也傳來裂骨般的疼痛。
這時候許清禾卻牽著馬折返回來,站在坑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岑孟夏,掉入自己陷阱裡的滋味,如何?”
岑孟夏半臥在坑底,抱著自己的腿,氣狠狠地望過去,質問道:“你如何知道?”
許清禾扯了扯唇角,道:“岑三姑娘恐怕忘了我是在何處長大的了。”
她長在戰亂不斷的南境,即便冇上過戰場,但辨彆新舊土壤的能力也還是有的。
更何況她一心要將自己引進林子,除了挖個坑想讓她跌落馬下,許清禾想不到以岑孟夏的腦子還能想出什麼好辦法。
“你屢次加害於我,無非是覺得我身後並無依仗,所謂的皇家禮待都是假的,對不對?”
“可岑三姑娘似乎也忘了,正是因為我如今孤身一人無所牽掛,所以我才能——毫無顧忌,與你破罐破摔。”
“你興許還會為了身後的岑家老小束手束腳,但我不會,若你膽敢再對我下手”
“岑三姑娘,我所會的,可不像你這般挖個坑這麼簡單。”
她朝著坑底的人一笑,竟是這五年來從未有過的輕蔑,帶著五年前在南境時纔有的傲氣。
隨後,便轉身縱馬離去。
獨留岑孟夏一人留在坑底,恨不得跳出來將許清禾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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